第四章(2 / 2)

經歷過這一次中毒事件後,張康的氣色差了很多,見到三人前來,想要掙扎著坐起來,卻又被蘇希嬌急忙給按了回去。

「張前輩切莫起身,此時你身上毒素剛去,不宜劇烈運動。」蘇希嬌一邊說著,一邊在他的脈搏上檢查著他的脈象。此時雖然是已無大礙,但張康的內力卻損耗嚴重,脈搏之間空空如也。

「這次的事情是真的麻煩二位了。」張康嘆了口氣,似乎有些強顏歡笑地說道:「自二位第一次拜訪百草山庄的時候,老頭子就對兩位一見如故,而經歷了昨夜之事,再下更是對二位感恩戴德,如果二位不嫌棄,以後我們就以兄弟相稱,這前輩的稱呼,以後便不要再出口了。」

宋莫言明白,此時雖然張康說的輕松,但他此時心頭的壓力可不小。眼下山庄風雲際會,稍有差池,影響的可不是他自己一個人。眼下見張康剛才的一番話言語真切,況且他也對張康的豁達早有好感,於是便說道:「張大哥如此,小弟自當遵從。」然後頓了頓又說道:「不知這次張大哥為何中毒,能否將中毒前的經過說給小弟。」

蘇希嬌插嘴道:「張大哥此時身體虛弱,不宜說話太多。還是等過幾天再來探訪吧。」

沒想到張康卻靠回床上,擺了擺手說到:「無妨,要說我中毒的需教從我百草山庄進來的形勢說起,這一段故事,還請雷副庄主替老夫講吧,二位已經是老婦生死之交,我們就不必隱瞞了。」

雷紹裘說道:「張大哥且安心,就由在下替張大哥說吧。」

「其實這里面還有一件事情需要先告訴宋先生,庄主其實當時患著這失心瘋,並非單獨因為情緒失控所致,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他自己也吞下了自己煉制的鷓鴣紅所致。」

「哦?」

「當日庄主發現自己的妻子有不忠之事,失手打死自己發妻後,一時心灰意冷,竟然當眾拿出了自己煉制的劇毒鷓鴣紅服下。須知這鷓鴣紅是庄主自己親自煉制的劇毒葯物,閉關之時,庄主一共煉制了四份,其中一份用在了試毒,兩份用在了退敵上面,而最後一份,則被他自己服下。」

「然而庄主卻沒有毒殺。」

「不錯,當發現庄主服下毒葯後,我聯手四大掌故一起動手,用內力強行將他體內的毒素逼出了一大半,再加上庄主自己本來內功深厚,這才避免了生命危險。盡管如此,但殘留的毒素依然讓庄主神志失常,我們遍訪名醫,但也終究沒有結果,這才出此下策,將庄主囚禁在了山庄的地窖中。」

「從那以後,原本在庄主治下欣欣向榮的山庄便開始四分五裂,幾個宗族之間明爭暗斗,內憂外患之下,山庄其實這兩年已經將元氣消耗殆盡了,表面上北境第一強大的門派,其實已經只剩下一副空殼子了。再加上如今事和平時期,江湖也風平浪靜,所以山庄賴以生存的葯物營銷也收到了很大的影響,若不是靠著豹韜衛的訂單和一些名門大派的特貢,山庄的經濟,就要陷入寒冬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自然很多人都視下一任的庄主禪讓為救命稻草。但庄主已經心智混亂,即使等到兩年後,也很難有正常的禪讓儀式進行。於是,庄里就有一些人,利用這個時機興風作浪,拉幫結派,妄想在此之前提前左右下一任庄主的禪讓儀式。」

「雷副庄主說的是瀟湘子?」宋莫言問道。

「不錯,」張康接話道:「這幾年,瀟湘子一門發展得十分迅速,他們本來人多勢眾,現在又和山庄財力最雄厚的姬月娥一門結為聯盟。原本,靠著雷副庄主,我,加上蔣鐵青老弟的聯手,還能勉強鎮得住這兩個人。但此時蔣老弟已經身遭不測,而我也喪失了戰斗力,沒有一段時間,恢復不了元氣。所以此時此刻,在這山庄之內,已經沒有人鎮得住瀟湘子和姬月娥了。」張康說完,和雷紹裘一樣,都是一臉難色。

「如此說來,昨日姬月娥替張大哥解毒的時候,犯下的錯誤,有沒有可能是在故意而為,意在借刀殺人,除掉大哥?」宋莫言見兩人有些壓抑,便轉換話題道。

「說不准,但倘若故意如此,那暴露的風險太大了,我覺得恐怕未必吧。」張康說道。

「可是昨天,張大哥中毒的時候,瀟湘子不是鼎力相助了嗎?」蘇希嬌問道。

「蘇女俠有所不知,這就是瀟湘子的高明之處了。」雷紹裘說道:「這瀟湘子,雖然性情古怪,且有很多怪異的舉動,但為人確實城府極深。這么多年,他的實力一直被很多人所忌憚,倘若有什么不謹慎的,早還被別人抓住把柄了。所以昨天那種場合,對於他來說,倘若不全力以赴,以宋先生和蘇女俠的機敏,定然可以發現其中的端倪。所以即使是真元受損,他也要出手相救以緘眾人之口。」

「既然如此,那說這瀟湘子心懷不軌,又有何憑據嗎?」宋莫言問道。

「這是一年以前的一件事情吧,那日,我邀請張大哥一起,煉制一味驅除練功人體內的火毒的葯物,這種葯物是給那些火毒攻心的人用的,其實是有毒的,用的是這以毒攻毒之法。然而就在那一日,我和張大哥卻發現,這煉葯的原材料中的一味,竟然丟失了不少。」

「這種材料就是雪山寒蟬,也就是老夫身上所中之毒。」雷紹裘說道:「當下我和雷副庄主發現了葯材失竊後,立即命令封鎖山庄搜查竊賊。我們搜遍了山庄,卻找不到竊賊的蹤跡,但我們卻找到了一個線索,在葯廬的後面的灌木叢中,我們發現了瀟湘子衣服上的絲線。這種湖州的絲線,只有瀟湘子門下才喜歡穿,雖然我們曾拿這個詢問過瀟湘子,但這個並不是什么有力的證據,便也不了了之。」

「咳…咳…」張康咳嗽了幾下,插嘴說到:「接下來便由我來說吧,我昨日上午喝往常一眼,卻葯廬熬制一些強身健體的葯物。這兩年,山庄人員銳減,尤其是那些有經驗的葯師,死的死,走的走,所以老夫這兩年也親自熬葯,我本謹慎,且下毒經驗豐富,所以一般的下毒手法也奈何不了我,但昨天,凶手竟然將毒葯塗在了我熬葯的銅壺的壺把內側,我雖然每天都會清洗銅壺,卻不會經常擦拭銅壺把手,他們也是利用了這一點的,讓我在煉葯之後,大汗淋漓的狀態下,手掌的汗珠融化了壺把上的毒素,順著毛孔進入了我體內。」

「知道張大哥的這些細節的,想必是山庄里的人吧。」宋莫言道。

「不錯,這便是我邀請兩位在庄上留下的原因。」雷紹裘突然站起身正色道:「宋先生,你精通斷案,是江湖上著名的神捕,雷某不才,想請先生查出這隱藏在山中背後的勢力,替這幾件毒殺案件解開真相。」

宋莫言見雷紹裘語氣嚴肅,心中微微一愣。但轉念又想了想,這山庄似乎和張二的命案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說不定自己在山庄的同時,能解開這千日醉的命案。所以便也站起來說拱手答應到:「雷副庄主言重了,小弟此次前來北境,就是要從這張二哥的命案為切入點,找出北地這一系列的毒殺案的凶手,目前雖然不確定貴山庄在整個案件中的角色,但我料想這幾日之事,與張二哥的命案有千絲萬縷的關系,因此,查出真凶,替山庄討還公道,也是我的分內之事。」

「還有一件事,恐怕更加復雜棘手。」雷紹裘轉頭,對蘇希嬌說道:「蘇女俠昨日一展神技,讓雷某五體投地。雖然此時鄙庄主已經中毒多年,恐怕毒已入骨髓,但還是想請夫人試試,看能否解開庄主身上的毒性,讓庄主能夠回復心智,解開這山庄的困局。」

這邊,張康也努力掙扎起來,說道:「雷副庄主所言極是,此時如果有誰能真正解開這百草山庄的困局,只有庄主一人。況且這千日醉之毒的煉制方法,庄上也只有庄主一人知道,倘若能夠讓庄主回復心智,這命案定然也有很大的進展。」

其實那日在地窖中見到雷斌的時候,蘇希嬌已經從他的面色看出他已經是毒入膏肓,恐怕就算是神農再世,也是束手無策。但此時見二人說起此事,她也明白顯然事關重大,如果這雷斌能夠恢復神智,那定然對案件有很大的幫助。除此之外,更重要的一點是,自學醫有成以來她一向沒有被什么問題所難倒。

此時的大局形勢,再加上她好勝的天性,讓蘇希嬌心中升起一股挑戰困難的沖動,當下沉吟了片刻說道:「既然二位大哥相求,小女子自當盡力而為,但庄主之毒已經日積月累很深了,恐怕結果會讓二位失望。」

「夫人肯出手相助,已經是讓山庄感激不盡了,只當一試吧。」雷紹裘見蘇希嬌答應,臉上立即變得興高采烈。

「既然如此,」蘇希嬌說道:「擇日不如撞日,不如現在就煩請雷副庄主引路,我去替雷庄主把把脈,也好讓張大哥好好靜養一下,對了,我昨日留下的清理毒素的湯葯,大哥每日兩次,請按時服用。」

「多謝弟妹,庄中大事,便要勞煩二位了。」

當二人再次見到雷斌的時候,雷斌正躺在稻草堆上沉睡著,比起上次的匆忙,這一次宋莫言可以更加仔細地打量了這個昔日叱吒風雲的人物。令人好奇的是,雷斌看上去與雷紹裘雖然身型頗為相似,但五官缺不同,雷紹裘的面貌並不粗獷,但雷斌的臉卻英朗。雖然此時雷斌虎落平陽,蓬頭垢面的像個乞丐,但依然一臉的豪氣。

這邊的蘇希嬌小心翼翼地檢查著雷斌的耳根,足心,然後又輕輕扣住了他的脈搏,面色凝重地號了很久的脈搏。雷紹裘,宋莫言二人屏息凝神地看著蘇希嬌的動作,地窖中的氣氛凝結到了極點。

雷斌身體已經極度的羸弱,加上失心瘋後常年的醉酒和缺少練功,讓雷斌的脈搏十分的虛弱,眼見用普通的號脈的方式查不出來究竟,蘇希嬌當下暗暗運動內息,想要用真氣探脈的方法,注真氣入雷斌身體。

然而就在蘇希嬌剛把真氣注入雷斌身體的一剎那,突然從雷斌的體內生出一股強烈的反彈之勁,一下子將蘇希嬌的手震開。這是習武之人的自然反應,雖然此時他身體虛弱,但這護體真氣卻是依然存在於他的奇經八脈。於是雷斌突然睜開了眼睛,擊出奔雷一掌,往蘇希嬌拍去。

蘇希嬌雖然武功不弱,但雷斌這一掌卻夾雜著風雷,來得甚是強勁。眼見避無可避,就要打到自己身上的時候,突然斜刺里伸出一掌,與雷斌手掌重重一擊,「砰」地一聲,內息激盪處,竟然將地上的灰塵揚起。

就在同一時刻,一雙手從後面伸過來一把把她從那里拉開。

驚魂未定的蘇希嬌看著眼前的一切,剛才就在電光火石見,雷紹裘和宋莫言同時出手,雷紹裘雙掌齊出,接住了這雷霆一擊,而另外一邊的宋莫言,利用這個空檔,急忙把蘇希嬌拉開了危險區域。

被驚動的雷斌,此時就像是一只老虎一樣不斷掙扎,若不是身上那幾根粗大的鐵鏈,此刻恐怕沒人能夠治得住雷斌。

「各位,快退出地窖。」雷紹裘雙腳運力,急忙往後面退去,宋莫言也急忙拉著蘇希嬌,閃身退出了地窖。等出了地道,眾人在感覺到雷斌給他們的壓力,重重的出了幾口大氣。

那日的交鋒,宋莫言已經領教過雷紹裘的功力,但此時見雷斌在極度虛弱的情況下擊出一掌,還是在雙手捆綁了沉重的鐵鏈的情況下,這一掌依然震得雷紹裘雙臂微微顫抖,這功力的深厚可謂駭人聽聞。

「雷副庄主,你的雙手沒事吧。」蘇希嬌問道,卻見雷紹裘面色難看,似乎胸中氣血翻涌,調息了好一會兒才放松下來。

「兩位,這就是庄主的實力。」雷紹裘言語之中,比起對大哥的自豪,更多的是一絲絲的恐懼。即使是在當前,這雷斌的實力還是讓他頗為忌憚。

一旁如釋重負宋莫言,此時心中突然想到一事,面色凝重道:「倘若如此,內子在庄主的治療過程中,會遇到極大的困難,這可如何是好?」

雷紹裘想了想,說道:「鄙庄上可以配置麻沸散…」

「不可,」雷紹裘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蘇希嬌打斷了:「麻沸散雖然可以麻醉,但會極大改變人體的狀態,內息,血脈都會因為用葯而變化,這些改變對解毒來說是大忌。剛才我替庄主號脈,庄主的毒已經攻入肌膚,滲入血脈,要想解毒,需要很長的時間,倘若這個階段不能氣血運行自如,那是無法將體內的殘毒逼出的。」

「如此,那怎生是好?」雷紹裘一籌莫展道。

蘇希嬌想了想,說道:「我有一法,或者可行。」

宋莫言心有靈犀,說道:「娘子說言,可是使用七星海棠?」

蘇希嬌點了點頭,這七星海棠乃是極為厲害的迷葯,這種迷葯無色無味,中了迷葯的人幾乎就像是睡覺一般。因為厲害,加上制作十分困難,所以這種葯極為名貴,即使是百草山庄也不曾有這種迷葯,只有皇宮大內才會有這樣的迷葯用戶皇帝狩獵及禁宮安全保障。不過幸好的是,宋莫言二人的座師蒲心蘭,可是當今聖上面前的紅人,可以隨時進入深宮內院的六扇門總捕頭,有她的幫助,這弄一點七星海棠也是不難。

「我這就修書,請師傅用飛鴿送一點七星海棠來。」宋莫言道。

「嗯,不需太多,一錢足夠。」蘇希嬌又轉頭對雷副庄主幫忙。

「夫人請講,不必客氣。」

「第一,明日讓庄主多進飲食,在飲食中暗加一些斑蝥粉,然後將他的嘔吐物收集一些封存好。第二,將山庄中的解毒葯物准備充足,我要嘗試一下調制解毒的葯物。第三,這鷓鴣紅屬於風毒,將山庄中能夠找到的風毒的配置和解葯的資料給我准備一下,還忘副庄主不要有門戶之見。」

雷紹裘立道:「豈敢,夫人但有需求,在下定當遵從。」

「如此,從明日起,查案的事情,就有勞相公了,我從明日開始,便開始研究解毒的方法。」但又緩緩說道:「雷庄主的毒實在太深,剛才號脈雖然覺得有所頭緒,但結果仍然未知,為防打草驚蛇,還請雷副庄主對此時保密。」

因為白天休息了一整天,所以即使現在已經到了二更,宋莫言二人依然沒有困意,回到房間的二人,斜躺在床塌上閑聊著。

「這雷庄主的毒,娘子可有把握?」

「目前只有三成吧,畢竟中毒太深了。」

「要是霍師父在就好了,你們二人聯手,我估計至少有五成的把握。」

「這不好說,這風毒是五毒中最難解的一種,一旦進入血液,就會立即附著在整個人身體內。」

「嗯,盡力而為吧。」

「相公明日有和計劃?」蘇希嬌問道。

「我想,應該去定州刑獄司走走了。」宋莫言道:「剛才我問了問雷紹裘,這越境采葯的隊伍要回來了,我估摸著,也是時候去見見那個定州刑獄司的總捕頭了。」

「這定州刑獄司的總捕頭胡萬一我不曾見過,不知是怎么樣的一個人。」

「幾年前我倒是有過一面之緣,為人精明沉穩,是個老捕頭了。」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這胡捕頭的名字,甚是有趣。」蘇希嬌笑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