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他們攜手走出校門,在綠化道上分別。
冬天的風吹進肺里,五臟六腑都涼下去。
周恪一牽著陸沉沉,說:「新年快樂。」
陸沉沉笑道:「新年快樂。」
「你有什么新年願望嗎?」
「你呢?你先告訴我。」
周恪一環抱住她,薄荷的味道淡淡的,和冬天的冷風一起吹進她的鼻腔。
「我希望我的初戀能夠一直開心,永遠不識愁滋味。」
陸沉沉收緊手臂,把他抱得用力,說:「我希望這個年能夠趕緊過去。」
周恪一一頓,低頭看著她,「為什么?」
陸沉沉:「我想快點見到二十一歲的你。」
她跟周恪一解釋,因為叄天前二叔就陪著二嬸回了河南老家,余媽也帶著余霽回鄉下過年。陸長河找了份超市的兼職,春節期間上班每天都有五百工資,他舍不得這個錢,而且機票確實貴,春運壓力也大,他最終決定留在深圳過年。
換句話說,這個年只有她自己一個人過。
她不想過,她想早點回學校,早點和周恪一一起。
陸沉沉輕聲說:「回家吧,明年見。」
周恪一猶豫了一下,他拽著陸沉沉的袖子,難得的在她說完後都沒放開手。
他有些愣怔,也有些酸澀,突然就很不想放開懷里的人,不忍心讓她回到一個人住的出租屋里去。
陸沉沉卻看得很開,她不是第一次一個人過年,她的家庭雖然已經散得差不多了,但周恪一還有爸媽在等著他,她再不舍得也不能強拉著他陪伴自己。
可她看著周恪一左右為難的樣子,原本平淡的心情也跟著有點舍不得,除此之外還有絲隱秘的滿足。
她踮起腳,學他每一次的樣子,拍拍他的頭頂,安撫道:「很快就能見的,你先回家吧,好學生。」
周恪一無聲地笑笑,重新抱緊她,在她耳邊輕聲說:「好。」
*
從放假到過年一共有叄天,叄天的時間里,周恪一都留在家中。
周父職位高,應酬也多,家里來來往往都是他不認識的面孔,每個人都帶著客套又恭維的笑,說一些職場上的套話。
他不習慣這種氣氛,通常都躲在屋里不出來。
除了寫作業,其余時間都用來和陸沉沉打電話。
除夕夜,周母做了一桌菜,自己和周父卻沒吃,只叫了周恪一到餐廳。
他走到餐廳門口,剛好看到周母換了衣服,正在玄關處穿鞋。
「媽,今天晚上還要出去?」
周母扶著身旁周父的胳膊,沒抬頭,說:「機構里領導非要搞新年聚會,我也沒辦法。我讓你爸陪我一起去,飯已經做好了,你自己先吃。太晚的話就不用等爸爸媽媽了,早點兒睡。」
周恪一點點頭,說好。
周母攜著周父出門,臨關門前,周母探出腦袋,對他眨眨眼。
「新年快樂,兒子。」
周恪一笑笑,說:「新年快樂。」
門關上,偌大的家里只剩下他一個人。
他起身,走到餐廳里,對著滿桌的菜餚發了會兒呆,然後把菜用保鮮膜包好,放進冰箱里。
走進卧室,從衣櫃里拿出衣服換上,趴在窗口聽了聽動靜,確認父母都出門後,周恪一開了門走出去。
幽暗的樓道里,聲控燈應聲而亮,照亮轉交兩個修長的身影。
盛嘉霆拿著鑰匙,表情不變,對周恪一露出個程式化的笑容,「這么晚了還出門?」
周恪一因為廣場上的事對他印象不是很好,但他向來是個溫和慣了的人,情緒都不擺在臉上,只點點頭,應了聲,繞過他就走。
「去找女朋友?」
周恪一的腳步一頓。
他的視線跟著轉移,從地上到門邊,最後落到盛嘉霆的臉上。
盛嘉霆勾唇,眼底黑漆漆的:「她叫什么來著……陸、沉、沉?」
他聳聳肩,笑道:「她長得很……特別。特別好看,真的特別……」
他的話越說越輕,越說越含糊,說到最後,都聽不見他到底在說「特別」什么。
周恪一眉頭皺起,他不喜歡這個人。
盛嘉霆讓他感到非常、非常不舒服。
不僅僅是因為他看著陸沉沉時那深沉的眼神,更是因為他自己。
人與人的相處是有溫度的,盛嘉霆渾身上下給人的感覺就是極其的陰冷,雖然他總是掛著一副笑意滿滿的表情,但不知道為什么,周恪一總覺得他其實冷到骨子里。
笑是冷的,眼也是冷的,心大抵也是。
是以他第一次摒棄了自己的禮貌和風度,面無表情地答:「和你有什么關系。」
說完,他轉身下樓。
身後,那道幽深的目光一直追隨他,直到他拐過樓梯,才消失不見。
街道邊有老樹,枝椏交錯,橫七豎八地企圖遮天蔽日,人從底下看上去,冷月被割接成許多不規則的形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