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謀而後動(1 / 2)

生活更應像伊水河那樣,蜿蜒流淌在村落之間或城市中,如一幅畫,最終歸寂於煙波浩瀚的大海不起波瀾,然而事實真的如此這般簡單嗎?

「來到這個世界的人,有享福的就有還債的,對不對呢,老尚他自己都算不出來,誰又知真假呢!」徐瘋子說話時的語氣和表情令人捉摸不透,時至今日,他也不敢確定,徐瘋子這個人到底是不是真瘋!但老劍客所說的那些耐人尋味的話琢磨起來往往很容易令人陷入沉思,以至於忽略掉他話里提起的那個算命先生,以至於你不得不重新去認識他。

玄學或者易學其博大精深非一般人能夠揣摩,哪怕是算命先生精於此道也未必敢說一切盡在掌握。「看皮看不了瓤兒」這話指的是什么?應運在生活里指的可能就是「人心」,而人活著,瓤兒好壞看不到,臉面問題多少還是要的,定位於此,楊書香就被束縛住了,被自身文化定義在這個框框里。

「茅房拉屎臉兒朝外」這話楊書香時常說,一個孩子能說出這樣既幽默風趣又富有哲理的話自然是照貓畫虎從「大人」嘴里學來的。道理上講,這話和「臉面」掛鉤,楊書香也想過臉兒朝外的問題,但又覺得現實和理想出入很大,好多東西都在不知不覺中發了霉變了質,不過在給李學強拜完年,在加深了「惱在心里,樂在面上」的印象後,他又從媽媽身上學到了一招——事在人為,於是茅塞頓開,於是在出門登上面的的那一刻,他忽地覺察自己還不算太虛,因為不管是和琴娘相處還是跟娘娘在一起,起碼過去現在他還沒有一絲一毫傷害她們的心,不但沒有,而且彼此之間相處起來感覺良好,所以「事在人為」在他看來很有些「順應當下識時務」的味道,這不是岳不群,自然和「兩面三刀」所引申出的含義也就截然不同了。

車速不快,身後坐著個漂亮娘們,司機就很健談,有的沒的山南海北一通胡侃。柴靈秀心情也不錯,跟司機聊起來還提說了她認識的幾個司機朋友。說到趙伯起時,司機師傅透過後視鏡看了看柴靈秀,笑道:「嘿嘿,趙師傅人可見多識廣。」至於怎么個見多識廣法他沒細說,不過楊書香看見了這人的側臉,見其笑得猥瑣,估摸話里的意思多半指的不是趙伯起在國外九點起床然後先喝咖啡再去工作的事兒。

「去年咱泰南不又往國外走了一波嗎。」國外跟國內比工資高出來不是一星半點,當下的物價又嗖嗖上漲,出去干個三五年再衣錦還鄉,也挺好,就此柴靈秀問道:「師傅您沒尋思出去走走?」

「我倒也想過,可出多遠門受多遠罪,嘿嘿,舍不得家里的。」

「倒也是,守家待業誰也不樂意往外跑。」笑著跟司機說了句,見兒子在盯著自己,柴靈秀就用胳膊肘拱了拱他:「咋又魂不守舍了?」

「才沒!」嘴角一揚,楊書香矢口否認。他把目光看向窗外,伸手點指著不遠處:「媽你看,辛家營可快到了。」

路西坡下面有個岔道,歪歪扭扭地穿過了辛家營南面和夢庄北頭的田地,從這往陸家營走倒是能抄近,天熱趕集時楊書香跟柴靈秀就經常在這邊走,對於怕熱的娘倆來說,有樹蔭涼遮著能擋好大事兒呢。

「有幾場雨也就徹底返青了。」望著麥田,柴靈秀自言自語說了一句。

楊書香碰了碰柴靈秀的腿,貼近她臉:「媽,你不說好男兒志在四方嗎,話咋來回來去說?」

柴靈秀用手攏起荷葉頭,拍著胸口告訴兒子:「每個人心里都有個夢,不是嗎?」

女人心海底針,楊書香尋思著媽媽說的這句話,他一知半解又捉摸不透:「如果將來考出去的話,你會不會跟著兒子一起走?」

「說話孩兒氣。」柴靈秀捏起兒子的臉,又挽起他的胳膊:「走了家里怎么辦?你養著我?」

楊書香夾緊了胳膊,盯著柴靈秀的眼。那一刻他在媽媽眼里看到的不止是笑,心底頓時涌現出一股強而有力的呼聲,剎那間表白出來:「我養著!我說過將來我養你。」

短暫沉凝中,柴靈秀笑了起來。換作以往,她會對兒子進行肯定並附以一些鼓勵的話,現在她稍稍改變了些,沒有像以前那樣馬上表態,她要兒子在這條成長道路上自己慢慢去體會,因為她不需要承諾,因為……

又前行了三四里路,面的朝左一拐,順著筆直的土道扎了進去,沒一會兒車就開到了陸家營。

老閨女帶著外孫過來,柴老爺子夫婦高興壞了。明知過了飯點仍舊詢問起來:「餓了吧,想吃啥爸這就給你們做介。」說著,老兩口就要起身。

「才幾點呀?」柴靈秀把東西放在櫃子上,忙擺手阻攔,「上午就惦著回來,我三哥非說等雪住了。」

「姥您別看我,我也不餓。」拍著肚皮,楊書香熘達著來到了相框前。

「姑爺初四過來的,我跟你媽還說呢,忙就甭來回折騰。」

聽聞到姥爺說了這話,楊書香插嘴道:「媽你不去我嫂子那看看?」

柴靈秀掃了兒子一眼:「你去把她喊過來。」哼了一聲,楊書香撇了撇嘴。

七八天的時間不見,不知煥章是被吹了迷幻葯還是咋的,竟然跟許加剛攪和在了一起,而且不止,包括琴娘在內,六個人正坐在炕頭打牌呢。

「香兒來啦。」楊書香撩簾進屋時,馬秀琴和沉怡不約而同地喊了一聲。楊書香嘴里答應著,快步上前走到煥章身旁,聽他喊了聲「楊哥」,又見他手里只剩下一張大王,伸手搶過來就扔進了海里:「我說你不走還抱著干啥?給琴娘個硬風不就得了。」

煥章這邊「哎呦」了一聲,伸手欲搶但牌已經落在了海里:「楊哥你沒事凈瞎攪和。」

「瞎攪和?這天兒不就是瞎攪和的天兒嗎,又不睡覺,干啥介呢?」

打過幾聲哈哈,推了下馬秀琴的身子:「琴娘,這牌還不跑?」說完,又把柴靈秀吩咐的事兒轉給沉怡,鞋一脫,順理成章加入到了婦女陣營中。

還別說,左手恢復之後輪牌時砸出來的響都別具特色,piapia的帶動著節奏:「內嫂子我說,該跑就跑,可別打伙牌。」

跟許加剛大姐通了氣,楊書香四平八穩坐在炕上,眼神又轉而盯向馬秀琴:「琴娘,難受就砸下家,不走就都別走了!」氣勢如虹,橫掃一切。

許加剛坐在馬秀琴的下手,楊書香沒來時他還占了一些便宜,而且總會有意無意借著問牌把目光掃向馬秀琴,誰知換人之後連牌點兒都沒了:「原本……」剛說了倆字就給煥章轟回去了:「你行啦,看不出路兒是嗎?」

柴鵬這邊的牌本來不錯,可指著他一人去和對面三個人對抗也有些力不從心,走了兩圈就把牌抱起來了:「咱倒是憋一家啊,再不憋就真的一個都跑不了啦!」

有句話叫「騎馬趕不上青菜行」,還有句話叫「換手如磨刀」,說來邪性,自打楊書香接替了沉怡披掛上場,煥章這邊基本上就沒開胡,弄得他灰頭土臉,牌一扔不玩了:「走啦走啦,咱找海濤打球介。」他這一吆喝,柴鵬也來了興致,一起攛掇起來。

「坐了快倆小時的車,我都散架了。」楊書香自言自語說了一句,坐在炕上沒動地界兒,「咦」了一聲過後,問起柴鵬:「你爸呢?」柴鵬搖了搖頭:「可能跟我四爺打麻將介了。」楊書香腿一盤,揮了揮手:「你們捅介吧,我得歇會兒了。」

許小鶯一看,拉了拉兄弟的袖子,笑著說道:「咱也該回家了。」說著,朝外走去。許加剛偷偷掃了一眼馬秀琴,又踅摸著瞟了楊書香一眼,轉過身子時面露不快:媽屄的又來攪和?!其實楊書香還真沒有攪和的意思,不過是出於防范意識不想家里空下來沒人盯著。

「小鋪新進了雪人兒,表叔咱嘗嘗介!」柴鵬這么一提醒,煥章拍起手來:「對呀楊哥,前幾天我們就嘗了,味兒不錯,還說等你過來一起再嘗嘗呢。」對著馬秀琴伸出手來,「媽,給我來五塊錢。」

許加剛正愁找不著說話地兒呢,聽趙煥章跟馬秀琴要錢,他不等馬秀琴言語就把話給攬了過來:「客的我請,身上都冒汗了。」眼睛在馬秀琴身上賊不熘秋地掃著,還揚了揚手阻攔一下。

馬秀琴微微一笑,並未理會許加剛的熱情,她從口袋里掏出來錢,遞給兒子時交代了一嘴:「跟你楊哥一塊去。」覺得好幾天沒見著楊書香,心里怪想的,此時正好能容娘倆說說話,就吩咐起兒子來:「煥章,要不去給你楊哥買回來吧。」看向楊書香時的眼神恬澹柔和,話里行間更是透著一股發自肺腑的關切之情,無形中又把許加剛給得罪了:原本的時候我才是主角,一來怎么他就成香餑餑了?又氣又妒,恨得牙根子發癢,若不是人在矮檐下,非得跳出去大罵楊書香兩句不可。也難怪,自打年前跟許建國從溝頭堡回來,那幾天他是茶飯不思,腦子里除了陳雲麗和柴靈秀,剩下的就是馬秀琴了。回到家,抱著錄像機看了兩天黃色錄像,又找了一堆黃色書刊打發時間,在雞巴快捋禿嚕皮時差點害了相思病。好不容易盼到年初二,一早就跑去了柴鵬姥家,東扯西扯想從柴鵬嘴里套出點話來。柴鵬哪知道他要干啥,不明所以間被問得直撥愣登。無奈,許加剛又原路折返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