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展眉(1 / 2)

</br>雲安還是過午之後才回人境院。盡管鄭濡十分按捺不住,也都被她擋了回去。鄭濡素性簡單,而她,沒辦法簡單。

也不知周燕閣離未離去,雲安踏入院中時先看到了素戴。這丫頭伏在一根廊柱後,呈窺視狀望著二郎書房,顯得極為鬼祟。待想叫她來問,雲安卻忽而自明:想必周燕閣就在書房里同二郎說話,素戴不識得,瞧個新鮮。

「素戴,去倒茶來。」雲安不願素戴多摻和,徑直過去,未作停留,只擦肩拋下這話。

「娘子回來啦!」素戴驚覺一愣,很快便追上去,「先前有個女子來找二公子,也不知是誰,看樣子與二公子很熟,他親自待客,還把她請到書房去了。」

雲安所猜果然分毫不差,也難為素戴如此敏覺了。「那是二郎恩師家的侄女,他的師妹,我早知道了,你不要大驚小怪。」雲安略一停步,說得十分平靜。

「哦,原來這樣。」素戴點了頭,卻仍心存疑慮,兩手扶攬雲安,又小聲道:「二公子素來有禮有節,就算是師妹,也有男女之防。娘子莫怪素戴多思,只是難知旁人心腸,還該多留意啊。」

鄭濡叫她提防,連頭一回見周燕閣的素戴也知道提醒,倒顯得她自己像個傻子。雲安再明白不過的人,聽多了也只有煩躁:「我叫你倒茶來,你是沒聽見嗎?!」

雲安從未將素戴當下人看,十幾年間根本沒說過一句重話,這一下揚起聲來,真把素戴嚇得難堪。素戴手足無措,斷不敢再言,而主仆相望間,書房的門一下打開了。

於是,四目相對變成了八目相對,鄭夢觀身後就站著周燕閣。

「雲安,怎么了?何事惱怒?」

二郎只見雲安一臉慍色,方才又聽見她的喊聲,便沿廊走來,十分關切。雲安卻在恍惚著,後悔一時沖動,把脾氣都撒在了素戴頭上。可不遠處還有周燕閣的眼睛盯著,她不能被識破。

「好端端的,我惱什么?就是和素戴說話聲音大了些。」雲安說著,漸漸恢復從容,身子略轉,向那頭的周燕閣微微致禮,「我才從濡兒房里回來,不知你在待客,吵著你們了。」

周燕閣亦遠遠還禮,嘴角卻抿著一絲並不善意的淺笑。她本避開雲安而來,也曾擔心撞見不好,卻見雲安極為大方,心中便覺是高估了她,想她大約就是個嬌生慣養的高門千金,不諳世事,不懂人心,是很好糊弄的。

二郎也不十分斷定雲安是惱了,便不再提,笑道:「你沒有打擾,是我正送燕閣出門。她來拜望長嫂,知道我們已從襄陽回來,就順帶告訴我老師的近況。」

雲安當真沒興趣打聽他們談了什么,反正不管談什么,肯定都是酒逢知己,十分投機,不像她,總和二郎有一句沒一句地找話說。

「那你繼續送她吧,我……取樣東西,還去同濡兒玩。」

雲安覺得此地不宜久留,臨時改變了主意,也不停歇,即去寢房胡亂抓了枚梳篦。可再出來時,門前不僅有鄭夢觀,周燕閣也湊了過來,一雙美目含情倩笑。

「二哥哥,既然二夫人回來了,你就不必送我了,我又不是初次來,認得路。」

一聲嬌滴滴的二哥哥,叫得如此親熱,卻對二哥哥的妻子只作敬稱,這豈不刻意?也非初次相見,上一回還誤會了雲安,如今就算要禮貌些,也不是這個說法。況且周鄭兩家深有淵源,她實在該喚一聲二嫂,才堪與「二哥哥」相配。

雲安見識了,也霎時懂了,為何鄭濡對此人極為排斥。這不活脫脫就是另一個裴紫瑤么?又更比裴紫瑤美貌、聰慧,懂得周旋。不過,雲安再怎么也從不是個軟柿子,已想好應對。

「那周師妹若是不介意,我左右要出去,我送你。」雲安說著伸出右臂,擺出延請的姿勢,臉上亦故作微笑。

周燕閣果未料到,卻也一時辨不清雲安是真客氣,還是識破了自己的伎倆。她暗咬牙關,卻只有同意。

「二郎放心,我一定把師妹好好送出去。」

待見周女動身,雲安又著意高聲張揚,裝作十二分誠心,都裝給周女看。至於二郎,哪里想得到這些明爭暗斗,笑而頷首,很快轉入寢房。

一路到鄭府大門,周燕閣皆默然走過。雲安知道她是被滅了威風,一時不敢輕舉妄動,便也不曾再去為難。及至周女離去,雲安卻是久立目送,心里並無半分勝利的喜悅。

只要鄭夢觀的心意一天未明,雲安便做不了愚公,那兩重山還是穩穩地傲立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