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章 救命(1 / 2)

北鎮撫司。

錢寧捧著一個紫砂茶壺,有一口沒一口的緩緩啜吸,對眼前站著的青年儒生愛答不理。

「錢大人,您看在下請托之事……」

錢寧突然打斷儒生的哀求,「你姐夫犯得什么事你清楚,爺們肯見你是給你臉子,別說些不著四六的。」

「是是,」儒生唯唯諾諾地點頭,「學生不敢有他求,只想著見姐丈一面。」

「你當詔獄是你們家後院呢,說進就進。」錢寧不屑冷笑,背過身去,一手負後,「我家衛帥這幾日忙得很,將這詔獄交給爺們打理,爺可不能壞了律法規矩,辜負了大人那份信重。」

「那是那是,誰人不知道錢大人您是秉公辦事,赤膽忠心。」儒生連聲稱是。

娘的,這幫讀書人都是蠟燭啊,不點不亮,錢寧心里已開始罵起了大街,突然間背後的手猛地一沉,一包沉甸甸的東西落在了手里。

「學生並非不懂規矩之人,姐丈入獄,家姐實在擔心,囑托我定要見上一面,回家報個平安即可,萬不敢教大人為難。」

錢寧掂了掂手上銀子分量,臉上擠出幾分笑來,「說到底啊,律法也是人定的,人情世故還是要講點的,這就安排你探監,哎,快進快出,別到處聲張給爺們添麻煩。」

「一定一定,學生省得。」儒生連連點頭。

出門之際,錢寧不忘貼著耳朵低聲囑咐了一句,「再有下次,換成銀票,大家都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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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森昏暗的詔獄牢房內,李夢陽神色平靜,盤腿坐在雜草上神游物外,還真有幾分處變不驚的名士風度。

「姐夫,你沒事吧?」

眯著眼睛仔細辨認了一番,看清來人是內弟左國磯,李夢陽迅速爬起,「舜齊,你怎么來了?」

「姐姐不放心你,」左國磯上下打量一番李夢陽,「姐夫,您受苦了。」

「不礙事,愚兄是此間常客,告訴你姐姐寬心,不消幾日便可回去。」

李夢陽確實沒把進詔獄當回事,弘治十四年監稅三關時因榆河驛倉糧事坐罪下獄,十八年彈劾壽寧侯還捎帶上了當時的張太後,再被下錦衣衛獄,而今已算是三進宮了。

「此一時彼一時,當今的緹帥已不是牟斌了。」見李夢陽不把自己安危當回事,左國磯急得直跺腳。

「南山小兒,乳臭未干,他又能把我如何?」李夢陽嗤笑道。

「這詔獄內也非是丁壽主事。」左國磯憂心地搖首道,「據說劉瑾讓他加緊督造西苑豹房與仁和大長公主生壙,這北司的差事而今都是錢寧在打理。」

「那又怎樣?」李夢陽不解,「錢寧根基尚淺,他還敢對我暗下殺手不成?」

「你可知戴銑已死在詔獄之中?」左國磯見四下無人,低聲說道。

「戴寶之死了?!怎么死的?」那個帶頭聯名上疏的戴銑竟然死在了詔獄,李夢陽驚愕問道。

「說是廷杖舊傷復發,還有御史塗禎朝門前見劉瑾不為禮,下獄廷杖,重傷而死;五官監侯楊源廷杖三十,謫戍肅州,至懷慶而亡,其妻度氏只得用蘆荻裹屍,葬於驛後……」

「吾命休矣!」聽了一個個對劉瑾無禮之人橫遭慘死,李夢陽面無人色,上個奏疏見面不禮的都死了,他作為誅劉瑾檄文的起草者,還有活路么。

「上疏!我要上疏自辯!」李夢陽隔著檻欄緊緊抓住小舅子手腕,急切言道。

「陛下將中外奏疏盡付劉瑾,上疏又有何用!」對這個還看不清時事的姐夫,左國磯欲哭無淚。

「完了,完了……」李夢陽萬念俱灰,喃喃自語。

「十年三下吏,此度更沾衣。梁獄書難上,秦庭哭未歸。」

李夢陽倒真有幾分急才,身在獄中,生機渺茫,竟還能開口成詩。

「姐夫,現在作詩於事無補,你得想個辦法呀。」左國磯皺著眉頭,看著這位平日自負才名的姐夫。

「我能有什么辦法,等死罷了!」

李夢陽突然嚎啕大哭,前兩番下獄,有驚無險,竟讓他忘了這里也是能死人的鬼門關。

看這位身負文壇盛名的姐夫只知痛哭流涕,左國磯知道指望不上他拿主意了,只得自己悶頭想辦法。

「有了!」左國磯靈光閃現。

「有什么了?」兩眼哭成桃子的李夢陽打了個鼻涕泡,還沒反應過來。

「唯有一人可就救姐夫。」

「誰?」萌生一線生機的李夢陽提起了精神。

「武功康對山。」左國磯道。

「康德涵?不成不成。」李夢陽連連搖頭。

「有何不成?姐夫不知,劉瑾甚愛對山文采,常有意招攬,康子素不假辭色,以劉瑾之權勢跋扈,不以為罪,若由他出面,姐夫必可脫牢獄之災。」

「我與康德涵素不相下,今死生之際相托,他豈會因我而結交劉瑾,自污清名!」李夢陽跺跺腳,對小舅子實言相告。

左國磯知道自己這位姐夫,向來是把「文人相輕」四個字做得淋漓盡致,大明朝才名能和他比肩的,基本他都瞧不上,就是內閣李東陽,他沒事都敢嘲諷幾句。

「生死攸關,便死馬當作活馬醫,搏上一搏,請姐夫手書一封,由小弟出面斡旋。」左國磯堅定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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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直門,劉瑾宅。

雷長音焚香撫琴,劉瑾倒在羅漢榻上閉目養神,丁壽在一旁拈著一枚棋子與白少川耍賴糾纏,柳無三依然毫無存在感的隱身暗處,抱劍不語。

老家院老姜進來稟報,「老爺,翰林院修撰康海前來拜見。」

「哦?」劉瑾頗感意外,翻身而起,「快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