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雪廊酒吧(2 / 2)

和韓玉梁自學吸收到的知識完全不同,里面很安寧,沒有亂七八糟的燈在閃,也沒有鬼哭狼嚎的歌在唱,很明亮寬敞,沒有昏暗到只能看見女人搖晃的雪白奶子,也沒有擁擠到一堆人沒地方坐堆成一團亂扭。

他誠實地對葉春櫻表達了自己的疑惑,葉春櫻無奈地說:「韓大哥,你平常都拿那台破電腦整夜不睡在看什么東西啊……這明顯是個清吧。」

「就是清靜的酒吧?」

「嗯……差不多吧。」

站在門口深呼吸了兩次,葉春櫻扶著韓玉梁的胳膊,走了進去。

高大的侍者躬身問好,吧台後一個容姿清麗、略微上了點年紀的女人正在擺弄瓶瓶罐罐,兩個女侍應靠著吧台閑聊,其中圓圓臉頗為可愛的那個正捂著嘴笑得花枝亂顫。

吧台旁邊不遠有個小舞台,上面椅子坐著一個穿牛仔短褲人字拖,格子襯衫沒化妝的女人,斜叼著根煙,一邊抱著吉他撥弄,一邊唱著頗為悅耳的外文歌,咬字不太清楚,一副反正也沒人聽得懂的吊兒郎當架勢,隨著節奏,煙頭也在上下搖晃,不時抖掉一點多余的灰。

所有座位都被不著痕跡的保護住了隱私,要么是隔開的卡間,要么垂著簾子一樣的青藤,要么放著繪有雪景的素雅屏風。

吧台前的上方掛著電視,這會兒關著,吧台後酒櫃頂上則是一幅壁畫,韓玉梁的視線,最後就落在了那幅畫上。第一次來這個酒吧的人,大多數會仔細看一會兒那幅畫。

那幅扁長的壁畫要素非常簡單,背景是林木稀疏的雪原,寒風裹挾暴雪,橫吹肆虐。

一只霜白色的狼矗立在一棵枯樹下,回眸望來,狼眸冷冽。

韓玉梁看了一會兒,笑道:「放酒的地方弄幅這個,是為了省冰么?」

葉春櫻沒有開玩笑的心情,張望一圈,就近選了個地方坐下,拿出手機,急匆匆打了出去。

那個圓臉女侍應樂呵呵跑了過來,一欠身,將菜單遞到桌上,柔聲說:「請問要點什么?」

葉春櫻面帶歉意,先說:「請稍等,讓我打完電話,我才知道。」

雪廊的事情,她是聽來過的相熟病人提起的,那位大叔人很和氣,跟她以前生命中遇到的大多數人一樣善良,所以她相信自己不會被騙。

但她當時不覺得自己有機會用上,就沒細問,如今臨時抱佛腳,只好打電話求援。

「喂,陳伯,是我,小葉,診所的小葉。」

「我現在在雪廊,我要點特殊的單,我不知道該怎么辦,你快教教我好嗎,服務生就在桌邊看著我呢。」

韓玉梁撓了撓臉,略感尷尬。

不過那個女侍應似乎經常見到這樣的事,不以為然,依舊微笑著等在一邊。

「嗯,好,哦……哦哦,好的,這樣啊……我記住了,謝謝,謝謝你,陳伯,那打擾了,我先掛了……嗯,我的確遇到點麻煩,謝謝關心,具體的你下次來找韓大夫按腰的時候說吧。拜拜。」

葉春櫻放下手機,急忙說:「我要……唔……我要點單,喝的。」

女侍應微微一笑,彎腰一掏,變戲法一樣端出一排杯子,看都不看韓玉梁,望著葉春櫻問:「請問你要用哪個杯子呢?」

葉春櫻毫不猶豫伸手拿起了上面帶有藍色玫瑰圖桉的杯子,也不說要喝什么,翻開菜單找啊找,找到一朵藍色玫瑰,把杯子倒扣了上去,滿臉緊張地雙手按住,抬臉看著那個女侍應。

女侍應微笑著躬身頷首,柔聲說:「我知道了,那么,請稍等。」

等生人走了,韓玉梁馬上探頭越過桌子,沉聲問:「怎么回事兒啊?你這是從哪個師婆那里學的請神術么?」

葉春櫻險些笑出來,忍不住輕輕拍了他胳膊一下,「瞎說什么,我這是正經求雪廊給辦事的流程。他們這兒不能直接委托,只能走這種暗號。三種花對應三個等級的報酬,藍色玫瑰是最低的,意思就是我只能給錢。黃色百合高一檔,意思是我可以從我所有能動用的資產人脈里付報酬。最後是黑色郁金香,意思就是……我什么都肯給,包括自己這個人。」

韓玉梁若有所思地哦了一聲,又問:「那剛才的女人怎么走了?」

「因為雪廊要先查委托人資料,然後跟選擇的報酬等級核對一下,覺得合適才會接。」

「這不就是拿人錢財,與人消災么。」

他點了點頭,道,「我初出江湖時,也曾這么干過。」

「那後來呢?」

葉春櫻雙眼一亮,急忙問道。

畢竟,難得韓玉梁主動說起一次曾經過往。

但他笑了笑,一摸腦袋,道:「後來就想不起了。看我這破頭……真不中用。」

靜靜等了一會兒,那女侍應快步走了回來,壓低聲音說:「抱歉,葉大夫,你的委托,我們暫時不接。」

葉春櫻一怔,也不必問對方怎么知道她是誰的,只說:「什么叫……暫時不接?」

那女侍應拿出一個黑色郁金香的杯子,遞給她,微笑道:「如果你願意用這個杯子,或者這位先生願意用這個杯子,後頭的人才願意與你們談一談。」

葉春櫻眉心微蹙,說:「是因為……我手頭沒錢,所以不行嗎?」

女侍應只是微笑著說:「抱歉,我就是個傳話的,什么意思,我可不知道。」

看葉春櫻十分猶豫,韓玉梁唇角一翹,自然不肯放過這個討她歡心的機會,拿過那個杯子,就翻開菜單上的一朵黑色郁金香,雙手按底倒扣上去,朗聲道:「這樣可好?」

「韓大哥!」

葉春櫻急忙去推他的手。

但他的手,豈是這么個吐納都還不會的年輕小姑娘能推動的。

「不打緊,春櫻,要是真開價太高,談不攏,再另尋辦法就是。」

「那么,請跟我來。」

說完,女侍應轉身就走,快步邁向角落一個通往後面的小門。

韓玉梁扶起葉春櫻,跟著出門,穿過一個長長走廊,拐彎上樓,進到一間寬敞屋子之中,坐在了柔軟的真皮沙發上。

「請稍等。」

女侍應說著退了出去,關上房門。

韓玉梁習慣性打量了一下周遭事先尋找退路,比起酒吧里的完全開放式裝潢,這邊看起來封閉了許多,只有一扇小窗,還開在靠近屋頂的角落,被空調擋住小半。

他看還沒人來,干脆先好奇地問:「春櫻,你之前在雞窩那邊,說要把有毒品出現的事情報告給雪廊,為什么啊?這地方不是拿錢辦事的么?」

葉春櫻小聲回答:「他們也做免費工作,有幾條死規矩,犯了被知道,他們就會動手。里頭有一條就是在黑街地區禁毒,在這邊販賣的,不問緣由,直接殺。這一條特別出名,所以我知道,別的我就不太清楚了。好像還有個不准過度影響黑街的正常生活狀況,但我覺得這個應該是謠言,要不不可能沒人當回事。你看黑街里流氓痞子滿街都是,開個什么都要孝敬保護費,他們也不管。」

「他們又不是公門的。」

韓玉梁眉頭一皺,問道,「保護費你也交過么?」

葉春櫻點點頭,「一季度一交,不過上頭給報銷這筆錢,說是什么合理運營成本。那錢還不少呢……給我漲工資多好。」

「那以後就不再給了,你留著當工資。」

韓玉梁冷哼一聲,「自此我護著你,我不收你錢。」

葉春櫻多少了解些他的本事,知道他並非誇誇其談自吹自擂,微微低頭,輕聲道:「韓大哥,可你又能護我多久呢?」

這話中,已隱隱有了幾分暗示一樣的期待。

韓玉梁是個識趣貼心的,豈會聽不出,不過他雖擅偷心,卻從不願用虛情假意的謊言去騙心儀女子,明知此刻若是表明長遠情意,葉春櫻必定種下情根,但還是柔聲道:「春櫻,將來之事,我如何能承諾得准。大丈夫若是無法言出必踐,還有何面目立於天地之間。」

葉春櫻眸子微抬,望著他說:「韓大哥,既然如此,該給的錢,還是給了的好。否則等你走了,我還不是要連本帶利還出去。」

這時,一聲輕響,屋子側牆上開了一扇偽裝頗好的小門,門內走出一個年輕女郎,手里拿著一台銀灰色的pda(掌上電腦)。

韓玉梁眼前一亮,炯炯目光頓時從頭到腳將她掃了一遍。

一頭微卷黑發披散在肩,看著頗不齊整,凌亂中卻透著幾分慵懶性感,發絲間可以看到只在單側帶了一只耳環,墜子是個小小的黑色骷髏頭。

她還戴著一副黑邊眼鏡,薄薄的唇瓣塗成深紫,將一副冷艷面容襯得格外雪白,近乎透明。

藕荷色的襯衫只在領口露出一點,深紫色的正裝外套與黑色包臀裙搭配在一起,連著裙下伸出那雙長腿外裹著的誘人黑絲,讓她面孔之外的地方,簡直像是一道隨時會隱沒不見的影子。

看到葉春櫻被那女人打量得挺不自在,韓玉梁清清嗓子,笑道:「姑娘就是這里的接引人?」

那女人向上推了推眼鏡,後撤兩步,靠在桌邊,靜靜望著韓玉梁看了片刻,才微微一笑,說:「你好,韓玉梁,我是沉幽,雪廊的一員,代號『幽靈』,很高興認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