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雷沒什么藝術細胞，去美術館看不到裸女等於白跑一趟，而且蘇琳不愛在這種方面裝樣子，他也就沒有動力去鑽研。

「還不知道，店主先生應該如何稱呼？」他果斷回避了談起來比較虛的話題，准備單刀直入。

「托內克·瑪尼巴戈。」脂肪堆積出飽滿弧度的臉龐上浮現出很和善的微笑，「我的消息還是不夠靈通啊，直到今天，才知道女神代行者竟然就住在我的旅店中。這簡直是捧著飯碗喊餓，蠢極了。」

「那么，你為什么找我？」薛雷挪開茶杯，用手掌撫摸著畫面上那些堆疊在一起的男女裸體。

「尋找神的使徒，當然是為了咨詢神的訊息。」托內克喝了一口紅茶，「我很好奇，豐產女神薇爾思，究竟是什么。就我所掌握到的情報，沒有聽說過這樣的名字。」

圍繞著女神薇爾思的各種設定薛雷已經在腦內完善過不知道多少次，原創神話的部分更是已經小范圍公開演講過，很快就輕車熟路給面前的富商講了一遍。

他能猜出對方和月光教有關，考慮到沖突並不明智，他很謹慎地沒有特別彰顯薇爾思的地位。至於唯一性，薇爾思自己都沒有說過，他更沒必要多余設置排他條款來增加傳教難度。

如果能幫助吸收信徒，他很樂意把已有教派的信仰神明都編到他的神話體系中。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嘛。

不過對方作為一神教的關系者，顯然並沒有這種氣量。

托內克帶著很慎重的表情思考了一會兒，緩緩說：「薛雷先生，米芙娜瑪斯殿下並沒有給予過這樣的諭示。月之眼亘古以來注視著我們的大地，不可能錯過任何一個真正的神祗。你所說的薇爾思，會不會……其實是月之民中的某一個？」

為了能夠對露比哈特大量存在的神明遺跡自圓其說，一神論的教派大都會給主神安排一些非常能干但恰好不夠神格的手下。

月之民就是月神手下被賜福凡俗生物的統稱。

在不同教派之間，這已經算是非常無禮的揣測。這等於是在指著鼻子跟對方說，你的老大是我的老大的小弟。

薛雷嘆了口氣，微笑，「店主先生，神明的根基，不能立足於虛妄的謊言之上。我親眼見過我的女神，接受過她的恩賜，成為她的代行者，來拯救這片被混沌侵襲的大地。我不認為你口中的月之民，有能力做到這種事。否則，你們之中虔誠的信徒，為何沒有得到任何庇佑呢？」

托內克笑了兩聲，翹起的羊角胡微微顫動，「女神殿下創世消耗了幾乎所有力量，如今沉睡在冥界之門的另一側，靠剩余的神力為信徒的亡者引領來世的幸福，這正是偉大女神的慈悲之處。虔誠並不是靠嘴上說說的，只有堅持信仰，辛苦修行，達到幸福彼岸的那一刻，自然就能看到女神殿下的光輝。」

「薇爾思殿下所庇佑的是此生與現實，而非來世與未知。收獲、繁衍，這些讓生命在世界變得繁華起來的關鍵，就是創世女神的真正力量。」

在薛雷的知識范圍內，宗教辯論很少有友好而和平的先例，所以他並不強求這就說服對方改換門庭，他更在意的，是自己要如何從這里脫身。

所以他依然保持著耐心而溫柔的口吻，說：「此外，薇爾思女神並未否定其他神祗的存在，她知道，大家都是攜手對抗混沌侵襲的伙伴，不能因為那些侵染的邪惡支配，就在本應團結的內部先展開不必要的競爭、激斗。」

他起身鞠了一躬，手畫五角星，「托內克·瑪尼巴戈先生，如果你是月光教的信徒，或者認識類似的人，我願意深入了解一下月亮女神米芙娜瑪斯，希望她能與我的女神殿下和諧相處。」

托內克抬起雙手，用拇指和食指在胸前正中拼成一個圓，很嚴肅地說：「我就是月光教在洛薩的月神使。」

嘖，果然如此。薛雷把手伸進腰間的口袋，從蘇琳體內掏出了那個火系防身彈，輕輕握住，臉上還盡量保持著笑容，「那么，月神使閣下，你願意以這個身份，與我這位代行者深入交流一下嗎？」

「月亮在上。」托內克輕聲說道，「米芙娜瑪斯獨一無二，圖謀信仰力量的偽神沒有與其交流的資格。」

隨著他的話，一個淡紫色的光球緩緩出現在指頭拼成的圓中央。

他的神情更加嚴肅，口吻近乎凌厲，「偽神的代行者，好好看看，這是不同於元素和魔法的力量，這是神明的象征，這是神術，只有被真神承認的使徒才能召喚出來。謊言永遠無法成為真實，用你的眼睛好好看看吧，神明即使沉睡，也不容褻瀆！」

那紫色的光球，緩緩凝結成一個小小的月亮，月亮的中心，浮現出一張沉睡的、聖潔而美麗的容顏。

一股震懾心靈的力量傳來，薛雷不自覺往後靠去，在心里迅速詢問：薇爾思，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說……這是不存在的偽神嗎？

【可能是在混沌與紛爭中迷茫的生命們，用無處安置的信仰制造出了神明的虛象。就是這些偽神，搶奪了本屬於我們的能量。薛雷，這些神是咱們的敵人，咱們必須剝奪她們的信仰，找到他們謊言的核心，把他們徹底從這世界放逐！】

我還沒出新手村呢，你就讓我跳傳送門挑戰世界boss嗎？薛雷吞了口唾沫，繼續問：那么，這些神真的有能力咯？

【從當前的情況看，的確是有的。不過，她們選擇的神使並沒有進行過我與你那么親密的交流，即使有神術，威力也極其有限。薛雷，你可以通過奪取她們的信徒來削弱她們的力量，最後找到她們的神體，用我賜予的力量，用聖精來凈化或者封印她們，讓她們把占據的世界意志還給我！】

大概是原本神識的記憶庫中關於這些情形的內容充滿了仇恨，薇爾思在腦海里的語調都激動起來，讓意識連接的的薛雷都跟著升起了怒火。

不就是展現神力嗎？只有你會？

薛雷站起來，平靜地將手按在胸口，高聲說：「無知的凡人，諸神創世，諸神並存，你的女神主掌冥府之月，而我的女神管理萬物繁衍，豐收與生產，便是她的神力。我作為代行者，如果只是讓你看到那種虛像一樣的把戲，恐怕你也不會服輸。那么，好吧，我就破例讓你見識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神明！」

說完，他手掌一揮，十斤低純度暗晶原石礦咣當一下把那精美的茶幾砸了一片坑。

望著憑空出現的一大片切割整齊的礦石，托內克呆了一下，手里的月亮咻的一下散了個干凈。

他不敢相信，伸出手摸了一下。

礦石冰冷堅硬，盡管還是原石狀態，依然有明顯的暗元素在浮動，正是光明側統治區開采難度最高的暗晶石。

「你……你是什么……掌握了奇怪魔法的法師嗎？」托內克震驚地問，「為什么冒險者給我匯報的信息里沒有這一條。」

「果然是你發布委托調查薇爾思殿下。」薛雷握緊那顆火系防身彈，「不過沒關系，我並不畏懼調查。你是神使，你應該知道，魔法做不到神術能做到的事。而且，我作為將一切都獻給女神的代行者，已經犧牲掉了魔力和斗氣，我將全部都奉獻給了神。沒有魔力的人，能夠使用魔法嗎？」

托內克拿起一塊暗晶原石，手掌顫抖起來，「這……這到底是……怎么……出現的？」

薛雷又揮了一下手，咣，茶幾上又多了十斤，和一片坑。稱頌月神的名畫已經被砸成了隕石洗禮過的模樣。

他倨傲地說：「真神的權柄，等同於世界的意志，讓你看幾遍，你這個下位神的使者，也不可能看得明白。」

「這不可能……這不可能……」托內克的心靈顯然受到了極大沖擊。

改換信仰也許並不容易，但對於現成的教徒來說，接受神明的存在要比那些全心全意崇敬守護者的民眾簡單得多。

薛雷看這個茶幾很不順眼，手掌一揮，又是十斤。

茶幾中間已經被砸裂了口子，木匠如果看到估計要心疼得背過氣去。

托內克的眼神已經很不穩定，看來月亮女神的神術，達不到這種憑空造物的程度。

這時，屋里的另一扇門中，忽然走出了一個身段高挑、金發碧眼的年輕女人，手里拿著一根白木權杖，杖頭鑲嵌著一顆圓月一樣的紫色寶石。

「爸爸，我早就跟你說了，最近世界意志發生了劇烈的波動，這可能是諸神蘇醒的預兆。所有的教派都會趁機擴張，重新奪回屬於神明的權柄。拋棄掉那陳舊的惟一神思想吧，爸爸，接下來的時代，將是諸神的盛宴！」

她轉向薛雷，眸子里閃動著紫色的熒光，暴露了混血的身份，微笑著說：「當然，也應該包括您那位庇佑萬民的偉大女神，薇爾思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