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尊豎在心頭的女神像之前還只是崩裂了無數紋路，散發出里面的惡臭，這會兒，卻像是要爛成一地碎片，流出大片膿液。

他深呼吸了幾次，壓抑，克制，在心里說，好啊，那有個問題，我希望你告訴我答案。那答案我滿意，我就暫時取消對你的禁錮，讓你跟在我身邊活動。

蘇琳明顯松了口氣，點了點頭。

〖你問吧。〗

我要知道，在你18歲零112天之後，發生了什么事。

蘇琳露出很迷茫的表情。

〖18歲零112天？這……是有什么特殊意義的日子嗎？那會兒咱們還在高中吧，整天不就是學習……等著高考。〗

蘇琳！薛雷在自己的靈魂中憤怒地大吼，那是你處女持續的時間！你在這之後就不再是處女了！可你第一個男朋友明明大學才交！你跟我說你上大學之前不談戀愛的，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說啊！

蘇琳呆住了。

〖你……為什么……會連這個都知道？〗

她臉上的表情非常復雜，不像是被揭穿後的惱羞成怒，震驚之余，竟然神情更像是恐懼。

薛雷調整了一下心音的口吻，因為我得到了女神的庇佑，能讓我察覺到很多我以前被你蒙在鼓里的事情。說吧，告訴我答案，你為什么……在你說要好好學習的時候，把身體交了出去？

蘇琳不知道他在哪兒，只能茫然地看向上方，那也許可能是天空的地方。

〖薛雷，我……可以告訴你答案。但不是現在。現在你根本不相信我，我說什么，你都會當成是借口。〗

你還當我是傻子嗎？你打算告訴我你騎自行車騎破了處女膜？蘇琳！你談戀愛，墮胎，我是不是都沒說過什么！你北漂第一次流產的小月子都他媽是我陪著你坐的！我這只舔狗夠意思了吧！你最後竟然還想讓我當便宜爸爸！好，現在穿越了，一切都重新開始了，你還有什么必要找借口？

〖薛雷……我求求你，別問了好不好？我以前不珍惜你的真心，是我不對。我對你的條件不滿意，也是我的錯。不被你的付出感動，我向你道歉。我上輩子沒給了你的，我這一世還。我現在這樣已經是處女了，還是我最好的年華。我在這個世界的肉體只被你一個男人玩弄過，以後也只屬於你。這樣還不行嗎？你為什么非要追究當年的事情呢？正像你說的，咱們重新開始，不好嗎？〗

不好。薛雷的語氣變得克制而冷漠，蘇琳，你什么時候准備告訴我答案，就脫光了躺在地上擺成大字型，那時候我會再給你說話的機會。這個真相你不給我，行動的自由，我也不會給你。再見。

說完，不等蘇琳再開口，他就中斷了交流。

他在自己的世界中觀察了一會兒，確認她猶豫了半天，依然沒有躺下擺成大字承諾說出答案的意思後，便不再理她，自顧自睡了。

這一晚，他夢到了和蘇琳初相識後的時光。

那個充滿青春朝氣在講台上做自我介紹的女生，那個對別人喊他嘲笑性質外號會柔聲糾正的女生，那個因為學習不好總是非常苦惱微微皺眉發呆的女生，那個察覺他的暗戀後第一時間表示自己要專心應對高考的女生……那個他魂牽夢縈記掛了十多年的女神，為什么……為什么就變成了後來的樣子？

到底是世界太殘忍，還是曾經的他太愚蠢？

玻璃一樣碎裂的夢境中，他抱著蘇琳那張刻了頑皮卡通畫的課桌，嚎啕大哭。

腦子里進的水，總有一天要變成淚。

「主人？主人？您做噩夢了嗎？醒醒，醒醒。」

擔憂的呼喚，把薛雷從談不上噩夢的虛境中喚醒。他睜開眼，看向睫毛還糊著就擔心地抱緊他，怕得小臉發白的拉雅，伸出手，和她緊擁在一起。

簡單收拾一番，薛雷對塔蜜爾表明了想要盡快出發的打算。

意識到他之前沒動窩其實就是在等這個滿臉春情的小魅魔，欣蒂促狹地笑了笑，去圖書館找搭檔銀風鈴，帶她一起出發。

銀風鈴的實力並不差，她使用短兵器的刺殺能力，並不比使用樂器的本領遜色多少。

這對搭檔暫時沒有拆伙的打算，所以，出發前的小隊又增加了一員。

本來薛雷打算加一份薪水把銀風玲也雇佣成保鏢，反正把今天的豐收額度用完，連存貨一起出清後，他手頭可動用的金幣足足有220枚，在上輩子對應的等級起碼是百萬現金流在手。

可銀風鈴完全沒興趣戰斗，她的興趣已經放在了水鬼海灣最大港口——自由都市人魚之冠的公立圖書館上。

薛雷也對人魚之冠充滿了期待。一個原因當然是那座自由都市被幾個人魚部落聯合統治，一定會見到各種各樣的美麗人魚。而另一個原因，則是那邊有一座比較出名的頂級法師塔，水系。

光元素為主的塔不好找，先去水系塔里看看能不能靠聖精征服個老師，應該是不錯的主意。

不對不對，是靠葯和附魔的本領交換。該死，都怪欣蒂那個開玩笑直奔下三路的小騷貨，把他的思路都帶偏了。

喬恩當然不舍得他這就離開。但知道大魅魔的危險性，她也不能強留，比較可惜的是，冒險公會突然來了很多工作，讓她想抽空來一次告別交歡都沒辦法，只能遺憾舌吻三十秒，拉絲說再見。

不願意錯過每一次強化蘇琳工具屬性的機會，出發的時間，就定在了午飯後。

給蘇琳把攜帶升級到3，薛雷請客在飯店一起大吃了一頓，臨時結成的小隊，就先往城中心的魔能通訊商營業點趕去。

路上「神識」給薛雷稍微解釋了一下魔能通訊的原理。

簡單的說，就是將一整塊高純度風系魔晶石進行切割，保持著每一個碎片的魔能連接，分別裝入不同的魔法回路，分散到各個營業點。當需要聯絡的時候，按照編號選擇對應位置的營業點，用幻術「元素共鳴」激活兩個碎片之間的連接，就可以傳遞聲音。

據說有些大城市的魔能通訊商已經可以利用同樣的原理，靠光、水兩種魔晶石，以對應的幻術「虛靈之光」或「水月倒影」，甚至可以實現短時間的帶影像通訊。

托這些晶石技術普及的福，以往只能在強力法師之間實現的遠距離通訊，現在只要肯花錢，一般民眾也享受得起。

塔蜜爾在營業點查了半天編號，聯絡上了人魚之冠。她要找的法師當然不可能剛好就守在那里等著她呼叫，所以只能委托傳遞口信請那邊盡快呼叫回來，給薛雷的感覺頓時有了幾分小時候街口公用電話的味道。

短短兩分鍾，就用掉了八十個銀幣，這生意的利潤還真是挺可怕。

可惜門檻太高，想吃這口肉，得有夠硬的牙。

耐心等待了將近四十分鍾，塔蜜爾聯絡的熟識法師呼叫了回來，她們把時間約定在一個半小時後，就中斷了通訊。

當然不是為了省錢，而是只需要交流這么多。

能夠實現遠距離瞬間移動的魔法只有兩種。一種是不需要配合，獨立即可發動的無屬性召喚魔法，次元之門。但出於一些原因，這魔法早在古老的時代就被法師聯盟列為禁咒，非特許不得研習。

而另一種，就是需要至少兩個法師在同一時間配合發動的無屬性召喚魔法，虛空通道——民間俗稱傳送門。

這魔法的難度雖然大，但效果的確非常方便，還沒有屬性限制，在魔能通訊商遍及各地之後，自然成為了有能力的法師們的必修課。

不過召喚魔法整個體系的門檻很高，施法過程長，投入代價大，想隨時隨地開個門傳送一把，就連冒險公會也不那么容易做到。

薛雷很快就親眼看到了過程有多么麻煩。

通訊結束，他們拿出十分鍾找到一塊僻靜的空地，之後看塔蜜爾畫儀式法陣，畫了整整一個小時。

召喚魔法需要的方式並不相同，按「神識」所說，大致可以分為「祭品召喚」、「儀式召喚」、「同調召喚」、「鏈接召喚」四種。

聽到這些名字，薛雷不僅很好奇，這世界該不會還隱藏著融合、靈擺、超量之類的召喚方式吧？那樣就可以拿出決斗盤換畫風一起打牌了。

虛空通道的召喚只能通過儀式兩處配合完成，時間誤差允許的范圍並不大，難怪要約定一個時間點。

和孱弱的體質相反，塔蜜爾的魔力充沛到令古莎驚愕的地步，幾乎毫不費力，就在時間點到達的那一刻完成了對儀式的充能。

透明的空氣中一陣漆黑的電光繚繞，開裂了一道扭曲的縫隙。

很快，亮起的法陣就將裂隙拓展成直徑兩米左右的圓。

隔著這個憑空出現的圓，薛雷嗅到了清新的海風味道。

塔蜜爾笑著拿起法杖，走向那個通道，「大家抓緊時間，只能持續不到九十秒哦。」

薛雷深吸口氣，抓住緊張的拉雅汗濕的小手，彼此壯了壯膽，邁過了那個旋轉的黑光之門。

腳底傳來細沙柔軟的觸感，他順著風的方向看過去，碧藍色的大海，在視野中無窮無盡地展開，直到仿佛能將蒼穹融入的遠方。

海浪的聲音輕輕撫摸著他的耳膜，隱隱約約的，他聽到遠處傳來美妙的天籟。

他知道，那是人魚在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