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是子民，有些不是。」

薛雷一怔。這啥情況？信仰補充上來後，語言能力也會提升？

想想也對，要是對通用語學習得慢，信徒祈禱都聽不懂哎。

「那么，誰不是？」塔蜜爾站了起來，逆著海風大聲發問。

古莎在空中撇了撇嘴，「那肯定是我了呀，我是魔族那邊的誒。」

「你們，大部分不是。」那聲音顯出幾分慍怒，「你們愧對海洋的庇佑，還妄圖尋找我的化身。無畏的愚者，我禁止你們踏入我的神域。如果不聽我的警告，那么，你們將知道，什么是大海的可怕。」

塔蜜爾看了一眼手上的戒指，神諭之石發出的光芒比剛才亮了一些，可見碧雅琳迦的神力正在附近蔓延。

「尊敬的女神殿下，」她高聲說，「我不辭辛苦來尋訪您的蹤跡，只是想知道，諸神為何會在這個時代復蘇。只要得到答案，我馬上就離開這里。」

薛雷從碧雅琳迦語調中的惱怒判斷，這問題應該得不到答案。

可沒想到，海浪上方沉默了一會兒後，飄來了一句還算客氣的回答：「長眠，本就終有蘇醒之刻。」

塔蜜爾的神情顯得十分嚴峻，「那……傳說中上古時代的諸神之戰，會隨著你們蘇醒而再次展開嗎？您的子民如今生活得十分安穩，那些無謂的犧牲，無法展現您的仁慈。」

薛雷抓著古莎的尾巴飄在上面，雖然很想試試看這里到底算不算碧雅琳迦的神域，但塔蜜爾正在交涉，他在上面忽然來一發，總感覺很尷尬。

「你的意思是，邪神們蘇醒之後，你們准備靠自身的力量對抗，而不需要我們庇佑？」

塔蜜爾深吸口氣，似乎給自己壯了壯膽子，「我曾見到一本神聖的典籍，其中記載，光與暗兩側的女神，其實都是露比婭的後代。」

「母神之下，萬物皆為子孫。」

「那彼此爭斗，也是母神大人的指示嗎？」

薛雷皺起眉心，暗想，合著這個法師還真是來當面找女神驗證傳言來了啊。這么看碧雅琳迦的脾氣可真夠好的，換成那個菲絲萊迦，估計三叉戟已經帶著破風聲飛過來了。

「母神不做指示。」碧雅琳迦的語氣顯露出幾分懷念，「母神創造萬物，便歸於沉眠。母神既不指示狼去吃羊，也不會指示狼群與獅子戰斗。一切，都是世界自行發展的結果。」

【無恥，盜竊真神成果的賊！】

塔蜜爾聽不到薇爾思憤怒的低語，她猶豫了一下，問：「碧雅琳迦殿下，我尚未聽到過邪神復蘇的消息，為什么……您給我的感覺，如此著急呢？」

「因為比邪神還要恐怖的惡意已經降臨！」碧雅琳迦的語氣忽然激昂起來，「世界的本源，不容異神污染！信奉異神的愚者，都將被母神的怒火毀滅。」

「那么，能明確告訴我，您所說的異神，具體是什么嗎？某種不可名狀的怪物？」

「我暫時還不清楚。這也是我蘇醒後就來到這邊的理由。但我遲早會弄清楚的。守護母神的世界，是我們的最高使命。傳承的遺留者，這也是你們的使命。不要忘記諸神的恩惠，更不要忘記，諸神的怒火！」

最後的話音剛剛消失，那四只聚成一團的海雲母就發出了淡淡的藍光。

在那片光芒中，四只海雲母竟然蠕動著融合到了一起，恢復成最開始的模樣。

但緊接著，幻獸周圍的海水猶如被巨大的手翻攪一樣轉動起來，操舵的冒險者急忙全速往旁邊開去，免得被忽然形成的可怖漩渦卷入。

處於漩渦中心的海雲母緩緩升起到水面上方，跟著，那柔軟的軀體飛快變化了形狀，保持著原來的體積，逐漸拉長，收縮兩側，漸漸形成了柔潤修美的曲線，短短幾十秒，就從巨大的棉花糖，轉而成為了雪白無暇婀娜多姿的高大女性。

那女人抬起手，無數海水飛起盤繞上去，凝結成一條湛藍的長裙，潑散開柔順的長發，和墨藍色的雙眸。

毫無疑問，這就是碧雅琳迦的幻象。

不過幻象是不是本尊真正的模樣，考慮到菲絲萊迦的前車之鑒，薛雷持保留意見。

那雙眸子緩緩轉動，最後定格在薛雷的方向，跟著，抬起了白雲一樣柔軟無暇的手掌。

「告訴我，異神的使徒，你侍奉的究竟是何方來的怪物？你身上為何會有菲絲萊迦的氣息？」

隨著碧雅琳迦的問話，無數海水洶涌飛起，在薛雷的後方形成一面無法形容的高牆，仿佛如果一句說不對，那堵海牆就會重重拍落。

「怪物？」薛雷咬了咬牙，大聲說，「我侍奉的，是創世女神之一，薇爾思！她為了對抗侵襲的混沌，耗盡力量陷入沉眠，可醒來之後，卻被盲目的愚者們遺忘。她為世間萬物祈願豐收，祝福繁衍，你們卻只記得一個露比婭！你們對不起那位女神，給我向她道歉！」

古莎咽了口唾沫，小聲說：「蜜罐，我可沒辦法一下子就飛過後面的大浪頭啊……」

薛雷高高舉起手臂，催動神力，神諭之石在戒指上爆發出奪目的光輝，「碧雅琳迦，用你的眼睛好好看著，看著這神諭之石的光芒！這是異神，是怪物能做到的嗎？你讓你的幻獸瘋狂對我使用魔法，不就是想看看我到底被女神殿下賦予了什么權柄嗎？你看到了，凡世的魔法，根本傷不到我分毫。這樣你也不肯承認現實，寧願選擇逃避嗎？」

塔蜜爾抬起眼，沒有因為那海嘯一樣的奇景產生絲毫慌亂。

她靜靜注視著薛雷，露出了比剛才詢問碧雅琳迦時候還要有興趣的目光。

「弱小的異神，狡詐的話術！」

「弱小？」薛雷壓下後背一股股往上竄的涼氣，大聲說，「還不是因為你們這些遺忘了先祖的愚蠢女神占據了絕大多數信仰，薇爾思殿下失去了信仰，沒有辦法連接世界的意志，才會如此無奈又無力。混沌的邪惡力量不久就會侵襲這個世界，我的使命，是在那之前恢復女神殿下的榮光，碧雅琳迦，你作為露比婭的女兒，不來幫忙也就算了，竟然還布置暗算，這就是你庇佑這個世界的方式嗎！」

碧雅琳迦板起了臉。柔和的氣質消失了。

廣闊的海面忽然像是沸騰了一樣翻滾，天空中貨真價實的雲都被海水帶起的氣流吹散，碧藍的晴空下，近海女神腳踩著浪花高高升起，死死盯著已經處於同一高度的薛雷。

薛雷沒有絲毫退讓地盯著她。這種時候如果輸了氣勢，就真的完蛋了。

他已經意識到，眼前的碧雅琳迦實力和剛剛蘇醒的菲絲萊迦根本不可相提並論。這個幻象帶來的壓迫感，甚至讓他覺得有些難以呼吸。

古莎已經嚇呆，機械化地拍打著翅膀。

「你不是說，你從我身上感受到了菲絲萊迦的氣息嗎？」薛雷攥緊拳頭，感受著掌心的冷汗，決定孤注一擲到底，「不妨告訴你，我正在她的身上孕育屬於我的權能。這就是女神殿下對我的庇佑賜予我的能力，如果你接受到了女神殿下的恩賜，一樣也會孕育屬於我的權能。你如果不信，可以把我單獨帶到你的神域中，我來讓你看到，薇爾思殿下並非異神的證據！」

才恢復不久就能在神域外的地方造成這么大的影響，女神的力量既然如此強，腦子就沒必要那么好使。他覺得，自己不是沒可能忽悠過去。

他想，今後還是盡量少選擇和女神們正面剛，多走迂回路線比較好。要是能爭取到幾個和古莎、拉雅一樣的女神鐵桿，他的說服力就能大大增強。

碧雅琳迦沒有回答，似乎在考慮。

薛雷緊張地等待著，同時在心里盤算，要是真孤身過去，沒有古莎在旁，這次也沒了那個騷騷的小人魚，他還有沒有機會靠聖精翻盤。

「碧雅琳迦，母神創造你們之前的事情，你們也並不知道。你們出生就看到了已經創造好的萬物，對吧？」

沉默的女神緩緩點了點頭，海雲母幻化的身體輕盈到仿佛沒有重量，腳下的海面都沒有因這動作而產生絲毫變化。

「所以，也許這里面有什么需要好好溝通的誤會。你看，塔蜜爾剛才也誤會你們女神復蘇是為了繼續爭斗，來給露比婭供給所需的死亡。」

「這並非全是誤會。母神的本職，的確是冥土與死亡。她的努力創造，是以違背了神力的根源為代價的。否則，她豈會沉眠得如此長久。」

「冥土與死亡無法帶來任何創造。你們真的聽過露比婭怎么說嗎？我怎么覺得，你們被創造出來之後看了一下環境，沒有發現其他的高位女神，就想當然了呢？」

就在薛雷覺得有希望忽悠出一個還不錯的結果時，身後的海面上，忽然傳來了人魚悠揚悅耳的歌聲。

朵萊米和同胞一起到了。

但糟糕的是，她們唱的是才從他這兒學的《女神頌》，整首歌滿是薇爾思的名字。

碧雅琳迦的表情，瞬間變得如來了風暴的海面一樣陰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