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部分(1 / 2)

我思索沉吟,瞻前顧後,到底也不敢全說了出來,只說:「姐姐三思。若今日不復慕容世蘭華妃之位,只怕將來形勢有變,她又居夫人之位也未可知。縱使姐姐今日得太後歡心,恐來日還是無力阻擋。」

眉庄不解,神氣便有些不耐煩,冷冷道:「她今日是華妃,明日成夫人豈非更加簡單。」我欲再說,她卻擺一擺手,阻了我的話,道:「好了好了。你總是有你的理由,我也有我的不明白。話不投機半句多了。」她頓了一頓,神情犀利而冰冷,疑心道:「莫不是你見汝南王和慕容一族勢強,才要以華妃去討好他們?」

我聽到此處,滿心滿肺說不出的委屈難過,喚道:「姐姐——你眼中的嬛兒就是這般不堪么?她並沒有忘了當日是怎樣失去腹中孩子的!」

眉庄眼角頗有不忍之態,欲伸手握住我手撫慰,猶疑片刻,終究還是沒有伸出手來。

她眼神有些許的游離,輕輕道:「嬛兒。從小我們就在一處,我知道自己才不如你、貌也有距,便立意修德博一個溫婉賢良。你攻舞藝,我便著琴技,從來也不遜色於你的。後來一起入宮,你總和我相互扶持,即便皇上現在不寵愛我了,我也不曾嫉恨你半分。」她忽然凝神望著我,嘴角溢上一縷淡薄的笑:「可是不知道為什么,如今我看著你,總覺得我和你差了許多。你有皇上的寵愛,有溫太醫的愛慕,有嫂嫂可以常進宮來看你,你的哥哥也在皇上跟前得臉。樣樣皆是得意的了。」她的聲音愈發輕微,仿若風聲嗚嗚,「可是我,卻是什么也沒有的。」

她這樣說,頃刻間,我與她,皆是無言了。

身前的老梨樹開了滿滿香花,不負春光怡然而在,仿佛凝了一樹的冰皎玉。遠遠望去,似白色輕霧籠於半空之中。春光那樣好,天色明凈,日色如金,花事繁盛。生生燕語明如翦,婉轉滴瀝的流鶯飛起時驚動了天際下流轉的晴絲裊裊,如斯韶光亦被看得輕賤了。

而眉庄,她是那樣的寂寞。音容笑貌,到每一根發絲、每一個眼神,無一不是寂寞而寥落的。

我什么也說不出來。她與我坐得那樣近,依稀是小時候,她和我並頭坐著,一起疊了紙船玩。那里的水真明凈,跟天是一樣的顏色,眉庄攥了我的手,小心翼翼一同把紙船放下水,她道:「r娘說了,這船放水里漂得遠,以後就嫁得遠,漂得近,便嫁得近。」

我咯咯笑,伸了手指刮她的臉,「眉姐姐不羞,就想著嫁人啦。」

她不羞也不惱,只說:「嬛兒,咱們的船要放得一樣遠,以後便嫁去一處,最好是兄弟倆,咱們就可以和現在一樣天天在一起了。」

我也認真起來,認真了半日,忽然笑:「做什么要嫁給別人兄弟,眉姐姐嫁來我家做我嫂嫂不就好了。」

眉庄歪頭想了半日,忽而又不滿意,「我嫁了甄哥哥,可你又要嫁去了別處,還是不能在一起呀。」

淚水模糊了我的眼睛,幼時情景,歷歷如在眼前,栩栩生動難以忘卻。可此刻眉庄在我眼前,卻只覺得我與她隔了那么遠,從來沒有這么遙遠過。

春天這樣好,可我心里,只覺得一層一層發涼。我凄然道:「姐姐是要和我生分了么?」

這樣靜了半日,眉庄搖一搖頭,道:「天下無不散的筵席,沒有生分不生分這一說。」她的眼瞼緩緩垂下,「你回去罷。無事也不必再來了。」

我無奈轉頭,輕聲道:「姐姐,終有一日,你會明白我的。」

眉庄仰頭看著天,唏噓道:「或許罷。我明白的太多,不明白的也太多了。」

我心底苦澀難言,仿佛生生咀了一片黃蓮在口中,那樣苦,舌尖都是麻木的澀。

我木然立起身,行至門外想起一事。雖然是冒昧了,然而除了我不會有人對她說,於是又轉身道:「姐姐,恕我饒舌一句。這宮里,有些感情是不該有的。比如,別的男人的感情。」

眉庄聞得此話,眼皮灼然一跳,似被火苗燙了一般,著意打量著我。她無聲無息地笑了起來,「我不是傻子,也沒有糊塗!這話,好好留著去勸你溫太醫吧。於我,你算是白說了。」

眉庄的話擲地有聲,我心里反倒放心了,道:「如此便最好了。姐姐不喜歡我來打擾,妹妹便待得功成那一日再來吧。」

她轉過身,留給我一個冰涼的背脊,沒有再回頭。

我黯然不已,裙角曳過滿地梨花堆積,迤邐出一道淚痕似的痕跡。我緩緩走出存菊堂,這個地方,我將許久不能來了。

身後存菊堂的大門「吱呀」微弱著一聲關上了。我再忍不住,眼淚簌簌地流了下來。

注釋:

(1)、楊貴妃有三位姐姐,皆國色,也應召入宮,封為韓國夫人,虢國夫人,秦國夫人,每月各贈脂粉費十萬錢。虢國夫人排行第三,以天生麗質自美,不假脂粉。杜甫《虢國夫人》詩雲:「虢國夫人承主思,平明上馬入金門。卻嫌脂粉宛顏色,淡掃蛾眉朝至尊。」

(2)、唐玄宗詞《好時光》。

後宮-甄嬛傳3第七十九章…桃花流水去

自眉庄處歸來,我便終日有些悶悶的,那日去皇後宮中請安,眉庄不久便先辭了告退。我見她只身先去,只是冷冷淡淡的神情,也並未和我照面一句,心中頗有些空落落的失意。

皇後見機知意,溫言道:「沈容華最近對人總是這個樣子,莞貴嬪你也不必往心里去。」

我勉強微笑,道:「大約是時氣所感,眉姐姐的身子總不大好,所以有些懶懶的。」

皇後微微一笑,道:「時氣所感是小事,只是女人家身子嬌貴,得好好保養,別和端妃一樣出了大毛病就不好了。」

她不提及端妃猶還可以,一朝提及,我驟然想起那一日玄凌對我說的華妃小產一事是皇後親自所調的葯,端妃不過是枉擔了虛名,心里不由得砰然一動,暗暗心驚。皇後一向仁慈親厚,並不苛待嬪妃以及她們所出的子女,雖然我小產之後她也不過是袖手旁觀,又薦了陵容服侍玄凌,然而也不曾薄待於我。

我假意抬袖飲茶,微微舉眸窺視皇後,但見她一雙玉白纖手十指尖尖,皆以丹蔻染就通澈的玫瑰色,極鮮艷的一片片紅,如劍荷的花瓣。雙手尾指套的金鑲玉護甲上嵌著流光溢彩的琉璃珠子,微微一動,便如虹彩輝煌劃過。

我微一凝神,如此曼妙的一雙手,是如何調制那一碗置幼小生命於死地的苦澀湯葯。盡管那是華妃的孩子,身為天下之母卻為保全夫君的皇位親手做這樣的事,是怎樣的愛或殘忍?

我惶惑,若是設身處地換做是我,我能否下得了手,在湯葯里加入一味紅花或是別的?而這紅花,是否和皇後此刻殷紅的指甲是同樣的顏色?

我只是出神,皇後道:「貴嬪怎么在發呆了?不必為沈容華的身體耿耿於懷了。聽說貴嬪宮中海棠花開得極好,今日諸位姐妹得空,不如一起去你宮中閑坐吧。」

我忙回過神,笑道:「皇後與諸位姐姐雅興,妹妹求之不得呢。」

於是一行人依依而行。殿閣中四面帷簾高高卷起,晨光熹微迷離,瑩心殿前兩株西府海棠開得遮天匝地,花豐葉茂,柔枝綽約,嫣紅花朵英英如胭脂,縷縷香氣由殿外緩緩溢進,充盈內室,清幽香氣甜美甘馥如樽樽美酒清泉,令人直欲醉去。

皇後合手而笑,興味盎然,道:「海棠為花中佳品,嬌而不媚,庄而不肅,非若他花治容不正者可擬。貴嬪的棠梨宮的確是個絕妙的所在。」

我的雙頰盈滿恬美的微笑,向皇後道:「若非皇後娘娘當日指了這棠梨宮給臣妾,臣妾又安有今日美景可賞呢,正該多謝皇後娘娘。」

皇後著湖水色壽山福海暗花綾衣,一雙鎏金掐絲點翠轉珠鳳凰步搖垂下拇指大的明珠累累而動,一手指著我笑道:「咱們後宮的姐妹里,就莞妹妹說話最讓人聽著舒服。」

欣貴嬪抿嘴兒一笑:「我們淑和帝姬如今五歲大,滿嘴里咬著糖不放,也不如莞妹妹的嘴甜。」如此一說,眾人皆笑了出來。

我含羞笑道:「欣姐姐說話最愛取笑人,妹妹生性耿直,說的是甜話也是實話。這實話若是聽在合心人的耳中,自然是舒服的。若聽在心有別意的人耳中,怕是暗地里要埋怨妹妹了。所以妹妹總是得罪了人也不曉得。」

敬妃取了一枚青梅蘸了玫瑰漿汁,笑容恬和道:「莞妹妹這話又象是拐著彎兒誇人呢。」

陵容站在皇後身後,彎了一枝海棠花輕嗅,回首細聲細氣道:「姐姐說的話就如敬妃姐姐手中的青梅,喜歡的人便說是甜,不喜歡的就覺著酸澀。不過是各人的心思罷了。」

我定一定,目光凝落在她身上:「安妹妹說得不錯,各人——有各人的心思罷了。」

她的笑微有些訕訕的,隨手自盤中拈了一顆櫻桃吃了,道:「好甜呵。」我微微瞬目,瞧著她但笑不語。

棠梨宮畢竟狹小了些,我進封貴嬪之後也未曾著意加以修葺,只把原來「瑩心堂」的堂名換作了殿名,此時皇後帶著四五個妃嬪,又盈盈立了一殿的侍女宮婢,雲鬟霧鬢,香風影動,又命了年幼的宮女在庭院里踢羽毛毽子,一時間鶯聲笑語續續不斷。

正熱鬧著,忽聞外頭一聲大哭,原本守在外頭的宮女內監一同喧嘩起來,皇後隱然蹙眉,我壓住不快之色,低聲問槿汐道:「什么事?」

話音未落,卻見儀門下奔進一人來。我登時喝道:「誰這樣無禮!外頭怎不攔住?不曉得皇後娘娘在這里么!」

那人奔至我眼前,抬起頭來一看,竟是嫂嫂薛茜桃。她悲呼一聲:「貴嬪娘娘——」整個人都匍匐在了地上。

我又氣又急又心疼,忙著左右的人扶了嫂嫂起來,道:「現放著皇後和幾位娘娘在這里,有什么話不能好好說,這樣子成什么體統!」

皇後忙道:「有了身孕的人了,究竟什么事鬧成這樣?!」

嫂嫂被人攙起,我才看清她的模樣,滿面風塵仆仆,哭得和淚人兒一般,一件寬松的縐綢外袍被揉搓得稀皺,四個多月的身孕體量一望即知。頭發散亂披在身後,雖然凌亂狼狽,然而雙目灼灼有神,大家風范猶未散盡。嫂嫂見皇後和幾位妃嬪皆在,忙整衣退開一步,施了一禮。然而一見我,眼中淚水滾滾落下,悲不自禁,哭道:「娘娘!請娘娘為妾身做主。」

我勸道:「嫂嫂有話好說罷,何苦來。」於是命槿汐親自安置了她坐下,我問道:「究竟是什么事?皇後娘娘在此,嫂嫂只管說了來,必定會為你作主的。」

嫂嫂大聲悲哭,喊道:「夫君要休了我!」

休妻是大事。尤其是官吏世族之家,不可僅憑『七出』之條就要休妻,必須高堂應允,族中共同議定。

我一驚,與皇後互視一眼,忙問道:「這是為什么緣故呢?」

嫂嫂一時語塞,卻支支吾吾著說不出話來,隨她一同進來的侍婢道:「聽說那邊也有了一個月的身孕,少爺日日嚷著要納……那個女人為妾入府,少夫人雖然氣憤不過,為著她好歹懷了少爺的子嗣便去看她送些補品,誰曉得那女人十分囂張,對少夫人大大不敬。少夫人一氣之下就推了她一把,當時她還神清氣爽奚落少夫人。可是今日一早竟鬧了起來說少夫人推了一把就小產了。少爺大怒馬上就下了一紙休書要休了少夫人。」

嫂嫂失聲痛哭不已,舉手抹淚時衣袖一松露出幾條紫青傷痕。我眼尖,一把卷起嫂嫂衣袖把手拉到面前,道:「這是怎么回事?」

嫂嫂見實在瞞不過,抽抽噎噎道:「為著我不肯,夫君還動手了。」

欣貴嬪在一旁「嗨」了一聲,快言快語道:「這算什么男人!這就動上手了?誰曉得那孩子是怎么掉的,再說生下來也不過是個賤胚子。甄夫人這還有著身子呢。」

皇後看了她一眼,和顏悅色道:「欣貴嬪性子急,不過有句話也在理,那孩子怎么掉的還是個未知之數,怎么好貿然就休妻。何況那個女子的孩子是甄大人的,難道少夫人肚子里那個就不是么?這也未免太魯莽了。」

陵容默然聽了許久,道一句:「甄大人不至如此罷。」

陵容方說完這一句,外頭小連子進來道:「啟稟各位娘娘。外頭侍衛說甄大人來了,急著求見呢!」

皇後道:「哪一位甄大人?」

小連子道:「是我們娘娘的兄長甄大人。」

嫂嫂下意識的縮了縮身子,哭求道:「娘娘您看,他也追進宮來了,只怕非要休了我不可呢!」

我聽得哥哥來了,不由氣得柳眉倒豎,道:「這個糊塗人,竟被迷惑至此!宮里也是他可以撒野的地方么?嫂嫂別慌。他來得正好,看本宮如何給他一個明白。」我向皇後道:「娘娘是後宮之主,這件事既然鬧到了這里,就不是臣妾一個人的家事了。但求娘娘疼一疼臣妾,為臣妾和嫂嫂主持公道吧。」

皇後沉吟道:「既鬧到了眼前,本宮也不能撒手不管。去請了甄大人進來吧。」想了想又補充一句,「要兵甲盡卸。」

小連子垂手出去了。敬妃扯一扯欣貴嬪和陵容的衣袖,恭敬道:「臣妾們不宜無故會見外男,先退居內堂了。」

皇後頷首道:「好。且去里頭避一避吧。」說著我便讓浣碧引了她們三個進內堂休息,她們的宮女也尾隨進去。

嫂嫂見了哥哥氣勢洶洶進來,先怯了幾分,起來行了妻子見夫的禮儀。哥哥卻掉頭不顧,只向皇後和我行禮。

皇後見如此也皺了眉頭,一時也未發作,只宣了哥哥一邊坐下。我不免話中有氣:「嫂嫂腹中有哥哥的骨r,哥哥在人前就是這樣待她的嗎?那么人後之狀可想而知。」

哥哥不聞則已,一聽之下瞬間變色道:「娘娘是臣的親妹妹,怎么一味偏袒旁人!薛氏腹中是臣的骨r,難道佳儀腹中死去的不是臣的親生孩子么?!」

我自幼備受哥哥疼愛,進宮後兄妹間亦多了幾分君臣之禮,何曾被哥哥這樣當面頂撞過。登時心頭怒火涌動:「哥哥說嫂嫂是旁人?嫂嫂是我甄家媳婦、你的結發妻子,怎好說旁人!那么哥哥眼里只有那個煙花女子是心上眼中一刻也放不下的人么?」我強壓著惱怒,道:「何況這孩子怎么掉的還不清楚。嫂嫂從無大過、又有著身孕,難道哥哥忍心將她驅逐出門成為棄婦?」

哥哥目前一步,冷然從懷中掏出一紙雪白紙張,往嫂嫂面前一擲:「這是休書!你拿了立刻就走。竟敢害我愛妾幼子,我不願再見你這蛇蠍婦人!」

皇後面上肌r悚然一跳,咳了一聲嚴肅道:「本宮與貴嬪面前,甄大人也該注意言行。不該失了人臣之份。」

哥哥恭身道:「是臣謹記皇後娘娘教訓。」

嫂嫂掩面哭泣,泣不成聲,委頓在地上。突然一個轉身,便欲往那棵盆口粗的海棠樹上撞上去。眼看就是血濺五步,我嚇得臉色也變了。幸好小連子眼疾手快,一挺身擋在了樹前,嫂嫂這才幸免於難。

哥哥雖然也有些害怕,怔了一怔,嫌惡之情立時溢於言表,甩一甩袖子不屑道:「一哭二鬧三上吊,當真是個無知婦人!俗氣可惡至極!」

如此場景,我這一驚非同小可,痛心不已,又聽哥哥出言無狀無情,心痛之外更是勃然大怒:「我甄家五代從未聽聞休妻一事。哥哥非要鬧出人命不可么?皇上和親家薛大人那里又要如何交代。」

哥哥只冷冷看一眼嫂嫂,道:「如此賤人殺害臣的骨r,臣勢必不與她再共處!」

我氣得說不出話,皇後著力安慰,嫂嫂搶地而哭,眾人忙不迭去拉,死活勸了下來。一時間場面混亂,正當此時,陵容忽然閃身揭開帷幕,自內堂翩然而出。陵容排眾而上扶起嫂嫂,輕柔道:「少夫人切莫太傷心,好歹有皇後和貴嬪做主呢。少夫人什么也不顧了,也得顧及腹中孩兒啊。為娘的十月辛苦,難道就要這樣一朝斷送么?何況若是少夫人一死,甄大人的一世名聲就算是賠進去了。少夫人不可輕賤自己性命啊。」說著抬頭看了哥哥一眼。

哥哥眼神微有閃躲,只避身不去看她,只道:「小媛小主安好。」

嫂嫂見了陵容,不覺微微一怔,她身邊的侍婢已然「咦」了一聲,好奇出口道:「這位小主與那個佳儀姑娘真有兩分像呢。」

嫂嫂一愣,立刻厲聲呵斥道:「不許胡說冒犯小主。」說著稍稍止住了哭,哽咽道:「奴婢不懂規矩,叫小主見怪了。」

陵容微微一笑搖頭,用自己的絹子為嫂嫂拭去面上淚痕,道:「不妨事的。但請少夫人與我一同入內洗漱整齊吧,這樣恐奴才們見了笑話啊。」我略點頭,嫂嫂依言進去了。

陵容盈盈行了幾步,又回身向哥哥道:「我雖未見過大人口中所說的佳儀姑娘,但以大人的眼光,必定是風華佳人。只是我冒昧奉勸大人一句:新歡雖好,也切莫忘了舊人啊。難道大人全然忘了昔日舊情么?」

哥哥神情頗有觸動,剎那無言以對,只立在當地。陵容也不再多言,只扶了嫂嫂施施然又復入內。

一時場面清靜,我好言相勸道:「安小媛的話哥哥聽了也該醍醐灌頂了吧。本宮勸哥哥一句,這孩子怎么沒的尚不可知。哥哥與她來往不過兩月,怎么突然有了身孕又突然沒了,安知不是有什么詭計在內。嫂嫂向來賢淑,哥哥若要納妾必不會反對,可也要好人家的女子正經聘了來,怎么也得等嫂嫂生產完了出月才好。為一個出生卑賤、倚門賣笑的煙花女子鬧得沸反盈天、家中失和成什么體統呢。」

哥哥先還靜靜聽著,末了漸漸泛起痛恨之色,生硬道:「貴嬪娘娘要維護薛氏也就罷了,何必句句針對佳儀。人人覺得佳儀出身卑賤,臣卻覺得她良善溫柔就好。娘娘對自己不喜之人說話這般刻薄,恕臣不敢聽聞。」

我顧著皇後在側,極力忍耐道:「那么哥哥妄聽人言而要休離結發妻子,本宮就更不敢聽了。既然哥哥說佳儀是良善直人,那么試問良善之人是否應當馴順於正妻,怎么會挑撥得父子失和、夫妻離異呢?」我越說越是激憤,紅了眼圈道:「本宮瞧著哥哥倒象是沖著本宮來的,難道哥哥耿耿於懷的是嫂嫂當年是本宮所指,不稱你的心意么?才要借著今日此事泄憤。」說著心下難受,不由嗚嗚咽咽哭了起來。

皇後見我難過,忙拉住我低聲道:「你瞧瞧你這和事老做的,沒勸和別人反倒把自己招哭了,還怎么勸人呢。」於是回頭申斥哥哥道:「甄大人雖是兄長卻也是臣子,在貴嬪面前怎可這樣無禮犯上,忘了君臣之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