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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麟,懂規矩一點!」看著齊麟和梅兒相握的手,齊夫人略顯不悅。

梁殷梅不動聲色的放開手,她哽咽道:「少爺保重。」

輕點著頭,齊麟成熟的臉龐帶著即將萌芽卻被硬生生摧毀的愛戀。「你也是。」

「好了!該說的都說完了。」齊夫人走了過來,她的眼中出現了慈藹溫和的眼神。「梅兒,這里就是你的娘家,若在冬縈遇了什麽事,就回來吧!」

皺著柳眉,梁殷梅清楚齊夫人雖然不願齊麟娶她進府,但還是打從心底喜歡她這女孩兒。「梅兒什麽都不會,就最會吃苦!梅兒只願夫人與少爺一切安好。」

「傻丫頭!這樣說倒像是在抱怨我總給你吃苦似的。」伸手輕輕整理梁殷梅的鬢發,齊夫人笑了出聲。

「不敢不敢!夫人待梅兒最好了!自小入府,夫人總讓我跟著少爺吃好的穿好的……」越說越觸動傷心處,梁殷梅吸吸鼻子,她繼續說道:「梅兒能有今天,都是托夫人的福。」

見梅兒愛哭不哭的,妝雖沒哭花,但那隱忍的表情卻也使人愛憐極了。齊夫人暗自嘆息為何像梅兒這樣的佳人卻地位卑微,不足以配上齊麟。

然而要怪,或許也是要怪她的「門當戶對」心理吧?

抿了抿嘴唇,齊夫人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命。什麽情啊愛的,怎能夠永永遠遠堅定呢?她相信,她要梅兒嫁去冬縈,才是最好的選擇。

「嫁過去後,一切都要聽從夫君的話,莫要任x。」齊夫人自己說了倒也哽咽了起來,彷佛自己真是要嫁女兒一樣。「若真的吃了苦,一定要回來……」

「梅兒知道、梅兒知道……!」哭得一蹋糊塗,梁殷梅咬著唇,只希望自己不要哭出聲來。

「再哭,臉可要哭花了。」齊夫人退了一步,她別過臉去。「走吧!」

轎夫收到指令,便開始啟程。

梁殷梅自知自己是不能再多說些什麽了,她放下窗口的簾子,不再多看一眼。

「梅兒……」喃喃念著,齊麟眼眶泛紅,他握緊雙拳,似乎好不甘願。

「別看了!再看,也已是潑出去的水。」示意齊麟進府,齊夫人的語氣又恢復往日的冷淡與漠然。「覆水難收。娘相信你懂這道理。」

知道自家母親的意思,齊麟點著頭,突然好恨自己的無能與聽話。

這樣懦弱的他,連喜歡的人都無法保護,只能看她身穿嫁衣,濃妝豔抹,美麗動人卻是為了另一個男人而打扮。

好不甘願啊……!咬著唇,齊麟再不看轎輦離去的方向,他轉身跟著母親進府。

該放手就要放手,這道理最起碼他還是懂的──在他失去理智之前。

望著轎輦逐漸離去、看著齊夫人在齊麟的攙扶之下進府,紀言還杵在門口,遙望遠方。

「這還真是奇怪,明明就巴不得要梁殷梅遠嫁去冬縈,怎麽今個兒又好像嫁女兒一樣,不舍之情讓人為之動容啊!」艾袁凜實在不懂,這齊夫人到底是真哭呢還是假哭呢?若是假哭,只能說她演戲底子非常深厚了。

聽了艾袁凜的話,紀言面無表情,他聳聳肩,開口道:「誰知道呢?女人心……總是海底針啊!」紀言輕嘆口氣,他看了看天空,又道:「看天氣不錯,陪我到處走走吧!」

「當然要奉陪啊!身體是你的,我還有反對的權利?」艾袁凜感覺的出紀言的心情不好,他小心翼翼的問道:「既然放不下,為何剛剛不要同梅兒說話?」

「說了,只怕難受。」紀言想起剛剛梁殷梅哭紅腫的眼,他道:「剛剛你也看了……少爺和她說話就夠了。」

「你一切都以少爺為主,彷佛只要少爺好你就好……」艾袁凜的語氣中多了種醋味,他道:「若我不知道你心系梅兒,還以為你喜歡男人呢!」

「……」

見紀言沒有回答,艾袁凜知道玩笑開大了,他趕緊解釋。「唉、唉呀!我說你喜歡男人只是開開玩笑罷了,我見你心情不好所以……」

「喜歡男人有什麽不好?」

「咦!?」

正當艾袁凜說得正高興時,紀言卻突然c上這句話,讓艾袁凜錯愕不已。

「喜歡男人沒什麽不好……」又再重申了一次,紀言看著梵絡隨處可見的雪景,白茫茫一片,蒙朧地美麗。「或許喜歡男人就跟喜歡女人一樣,只怕心痛什麽的,也總還是會有的。」

不懂紀言的話,艾袁凜支支吾吾了起來。「所以你真的……喜歡……男人?」

「如果真有那麽一個男人可以讓我忘了梅兒,那喜歡他,又有何錯?」紀言勾勾嘴角,他笑道:「更何況袁凜你喜歡的白洛旋不也是個男人嗎?」

「瞧你這般說話!我跟了你兩年,你倒從原先的不擅言詞變成了這般伶牙俐齒?」

「什麽伶牙俐齒!?你少開我玩笑了!」看著身旁,突然意識到和自己說話的人就在自己的體內,紀言垂下眼簾。「兩年來時時刻刻都有人同我說話,你說!我還能不善言辭嗎?」

「喲──!這樣都是托我的福羅?」艾袁凜也發覺了紀言的心思,他停頓了下,尷尬的開口道:「不是……不是說要我陪你到處走走?你是要走去哪兒?」

「寒江。」

「寒江?」艾袁凜的聲音略顯尖銳,他問道:「那是什麽地方?」

「咱們梵絡最大的河。」

「聽它的名字,總覺得是十分寒冷的地方。」

「在梵絡境內,有哪個地方不寒冷的?」

「既然都冷,為何獨獨去寒江?」

「……」突然停下了腳步,紀言不再說話。

「怎、怎麽了?」艾袁凜有些擔心,他總覺得今天的紀言因為梅兒的關系特別憔悴。這樣的紀言,他不喜歡。

「不去了。」輕嘆口氣,紀言轉身打算回齊府。

「咦?」艾袁凜驚訝的追問。「為什麽?剛剛不是你自己說要去的嗎?」

「我說不去就是不去。」也不管艾袁凜嘰嘰喳喳在說什麽,紀言閉起雙眼,淚水竟就這樣流了下來。

「喂!你怎麽哭了啊!?真是……」

艾袁凜急了,他g本就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人。

「……」

紀言還是沒有說話,他靜靜的哭,忽略艾袁凜的叫喊。

寒江是當初梁殷梅拒絕他的地方。

紀言不會告訴艾袁凜這件事,至少現在不會。

作家的話:

我覺得寒江雪這篇故事會比較沉重耶= =

☆、第一章之五

齊府。

紀言站在餐桌一旁,他看著齊夫人和齊麟面對面用餐。

「難吃。」齊麟臭著一張臉,他吃了一口飯菜便放下碗筷。「味道一點都不入味,菜也煮太爛了。」

齊夫人和齊麟一臉驚訝地瞧著齊麟,似乎不敢相信他剛剛說了什麽話。

「怎麽?難道不是嗎?」齊麟皺起眉來。「真的很難吃。」

遷怒!他在遷怒!

齊夫人和紀言同時在心中這樣想道。

明明這廚子的菜都吃了五、六年了,若真是難吃,早就換人了怎麽可能現在才抱怨?

齊夫人和紀言對上眼,彼此心照不宣。

「娘,換一個廚子吧。」看著桌上可口的飯菜,齊麟一臉嫌惡。「我……這陣子不太想看到冬縈人。」

「那你是不是連我都不想見?」皺著眉頭,齊夫人一臉慍怒。「你可別告訴我你忘了我有一半冬縈血統。」

「娘,我不是有意思要……」

「也罷!」嘆口氣,齊夫人自然是知道齊麟是為了誰而失常。「梅兒的事是有點唐突,但你要知道,無論我對梅兒做什麽,那都是為她好!」

「我只是……」

「這頓飯我也吃不下了。換不換廚子都隨便你,娘先去休息了。」在貼身侍女的輕扶下,齊夫人站起身來。「紀言,好好說說他吧。」經過紀言身旁時,她如此對他耳語道。

「是。」微微頷首,紀言目送齊夫人離去。

「哼!就只會使喚人!」艾袁凜嘟嚷著。「因為梅兒而傷心難過的,可不是只有齊少爺。」

對艾袁凜的話沒有任何反應,紀言走過去坐在齊麟對面

「遷怒,無忌於事。」不喜歡齊麟的憔悴,紀言道:「梅兒嫁人已是事實。」

「我知道!可是……我不甘心……」握緊雙拳,齊麟咬著牙。

「你不甘心,我又何嘗不是如此?」暗暗的跟著握著雙拳,紀言忍住自己內心的激動。「但是梁殷梅嫁去冬縈,已經無法改變了。」

不再喚梁殷梅為梅兒,紀言似乎是認了事實。

愛總是會讓人盲目。

艾袁凜想著,同時也為紀言的放下感到心疼。

明明……明明自己也是那麽地難受。可是,卻得逼著自己去作一些傷害自己的事──這是何苦?

艾袁凜突然很是痛恨紀言堅強底下的隱忍與脆弱。

如果他對自己多依賴一點……

隨後苦笑起來,艾袁凜自嘲的想道:他就連身體都沒了,怎麽給他擁抱?怎麽給他一個依靠?

頭一次,艾袁凜寧願白洛旋把他「殺死」。

至少現在他不會落入什麽也做不了的窘境。

一種糾結的痛楚自心窩遍布全身,紀言歛下眼,他分辨不出這種苦楚到底是來自於誰。

是自己,還是艾袁凜?

而他們痛苦的g源,又是什麽?

作家的話:

這略短了些~~

☆、第一章之六

為了解解悶,紀言又再度來到了寒江。

寒江。

踏著雪,紀言莫名奇妙的感慨道:「這里,是我最不喜歡的地方。」

因為在這里,梁殷梅拒絕了他;因為在這里,梁殷梅坦承喜歡齊麟。

所以他討厭寒江,可是卻又奇怪的喜歡來寒江散心。

「不喜歡為什麽還要逼著自己來這里?」艾袁凜知道紀言正處在消極的狀態。他的聲音輕柔而平穩,似乎是打算等紀言自己想說時再說,他也沒有要勉強的意思。

「因為人總是過於矛盾。」紀言望著寒江附近枯木上積著的厚雪,他突然說道:「一場寒江雪,一夜雪花散。」

「一次冬梅開,朝醒又朝醉。」艾袁凜有感而發,他接道。

紀言不甘示弱,他又繼續接著道:「雪白勝冬梅,梅讓三分雪。」

「梅香勝白雪,雪輸冬梅香。」艾袁凜的語氣多了種興奮,彷佛與紀言這樣很刺激般。

「寒江多雪覆,茫茫天闊景。」紀言自然是自尊心作祟,他才不要輸給艾袁凜。

「冬梅忍嚴寒,志達千里遠。」聲音帶有著滑稽的誇大x,艾袁凜想逗笑紀言卻發現他愈發愈認真的神情。

「折梅冬縈去,嫁衣伴雪花。」垂下眼簾,紀言的眼中又多了種傷感。

「一去不復返,何戀一枝梅?」艾袁凜知道紀言在想什麽,他希望他開心但卻又不知道該如何作。

聽出艾袁凜的話中話,紀言苦笑道:「你說得沒錯!天涯何處無芳草?可是……」

「可是?」

「可是真正的芳草只有自己才懂。」他若不愛梁殷梅,現在心就不會那麽痛;他若不愛梁殷梅,現在他就不會如此悲傷。

天涯何處無芳草?可惜……他只要梅兒這枝梅。

「那麽,就去尋找吧!」突然這樣說道,艾袁凜的聲音少了平日的輕松反而多了種嚴肅。

「尋找?」紀言感到疑惑。

「去尋找可以替代芳草的人。」艾袁凜有感而發,他一向穩定的聲音變得有些尖銳。「能夠讓你忘去一切痛苦的人。」

……有這樣的人存在嗎?紀言這樣想著卻沒有說出口,因為他知道艾袁凜同樣也對自己所說的話感到疑惑。

「吶!既然你都這樣對我說了,那你呢?」紀言望著寒江茫茫的雪,他問道:「你找到了嗎?可以讓你忘了白洛旋的人。」

「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白洛旋……」艾袁凜的聲音聽起來哽咽,他斷斷續續道:「就算……我、我……總之不管如何,我都不會忘了白洛旋。」

曾經讓他用生命付出的人,他不想忘記也不能夠忘記。

他還猶記白洛旋親手殺他時那眼中的絕望、憤怒以及不解……。如果可以,他想要跟白洛旋說出一切實情,只是那時,他還會是他、自己還會是自己嗎?

「既然你無法放下白洛旋,又為何要我放下梅兒?」不悅的皺起眉來,紀言不知道為什麽,一聽到艾袁凜提起白洛旋他的心情就會不好。

「梅兒不值得你去等待。」艾袁凜亂講了一個他亂掰得理由。他不敢跟紀言說,其實是因為他不喜歡看到紀言為了梁殷梅兒哭笑的樣子。

「……」那白洛旋就值得?紀言想要這麽反駁但他知道白洛旋就等於是艾袁凜的地雷,他可沒笨到要去惹火人家。

「為什麽不說話了?」艾袁凜受不了沉默,他率先打破尷尬的氣氛。

「有時後,不說話會比較好。」紀言猛然紅了眼眶,他握緊雙拳悶哼道。

上次在寒江,梁殷梅並沒有直截了當的拒絕紀言,而是保持沉默。

有些話,並非一定要靠言語才能傳達。

紀言在梁殷梅的眼中看到了為難,因此他懂了她的意思。

心。碎。

從寒江回到齊府的路上,他和梅兒兩人沒再說一句話,但彼此都知道,兩人的關系其實已經出現了一點點的裂痕。

那裂痕雖小卻讓紀言不知道該如何修補,於是他只能懷著這裂痕,目送梁殷梅身穿嫁衣嫁去了冬縈。

大概的猜到了紀言話中的意思,艾袁凜直覺x的認為此刻的彼此都是需要對方陪伴的,於是他說道:「不如這樣吧!在你忘掉梅兒之前,我都會一直陪你!」

「你那叫逼不得已。」露出苦笑,紀言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難過什麽。

是梅兒嫁人還是因為艾袁凜仍惦記著白洛旋?

敲了敲自己的頭,紀言只告訴自己別想太多。

有時,過多的思考與想像反而會造成負面的結果。

「我那不叫逼不得已。紀言,我們是朋友吧?」艾袁凜口氣滿是我是你哥兒們的感覺,要是他有身體,此刻的他一定是與紀言勾肩搭背的。「是朋友的話我當然有責任要讓你忘了不好的爛桃花。」

刻意把梁殷梅比喻成爛桃花,艾袁凜想看看紀言的反應。

然而紀言對這句話沒有任何反應,反倒是突然哭了起來。

「咦!?為、為什麽要哭啊!?」不懂紀言在哭什麽,艾袁凜想安慰他卻不知道問題到底出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紀言揉著雙眼,但淚水仍是毫無間斷的落下。「袁凜……你就讓我好好哭一次吧!」

「嗯……你盡管哭吧。」知道紀言需要發泄,艾袁凜靜靜地聽著紀言的哭聲,突然,他好痛恨自己沒有身體可以去擁抱他、輕拍他的背哄他。

知道艾袁凜貼心的不再說話好讓自己好好發泄一番,但紀言卻越哭越凶。

到底在哭什麽?

不只艾袁凜不解就連紀言本人也不太懂,他只知道……在聽見艾袁凜說出朋友兩字時,他的心痛得厲害……。

那種痛,遠勝過看梅兒出嫁的苦楚。

寒江雪,雪茫茫。

枯枝空,白雪覆。

再美的景致此刻也無法入紀言的眼,對他而言,哭泣才是現在最重要的一件事。

有些話不用也不能靠言語傳達,於是那些無法傾訴的愛慕、痛苦都化為淚水,在一個引爆點後,全都傾泄了出來。

悲泣啼哭笑蒼天,奈何無分有緣逢?

寒江雪景依舊在,只嘆梅花不如初。

雪景茫茫,愈加寒冷,紀言抹去淚水,他不懂內心的痛苦究竟是什麽,他只曉得……有一種微妙的、奇怪的感覺逐漸在他與艾袁凜之間纏繞。

什麽都好,只願不要是喜歡。紀言這樣想著。對心碎的他而言,再去冒險喜歡上另一個人是有相當風險的。

只是,紀言完全沒有想到一點。

愛與喜歡……是不可同日而語的。

作家的話:

存稿見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