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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場景怎么形容呢……
思遠想了很久才勉強組織起描繪這幅場景的修飾詞語——有一群正穿著褲衩參加軍訓的外國人正沿著盤山公路倒立行走,外頭還下著毛毛細雨,山風呼嘯得有點涼。
當然,或者不止有一點涼,這地方的氣溫比市區最少低四五度,傍晚時的氣溫已經低於十度以下,而且還下著雨刮著風,一般這種溫度已經是可以穿上羽絨服來防寒了。可是那群人卻渾然不覺的倒立著排成兩列縱隊在濕滑的山路上整齊劃一。
更關鍵的是這還是一幫外國人,他們怪異的行為讓所有來往的車輛都不由自主減速慢行,把頭伸出窗外仔細的看著這幫怪異的老外。
「這都是干啥啊?老外來這練功夫叻?」
坐在思遠前頭的大爺也拉開窗戶把腦袋伸出去觀望了一圈,但是很快就縮了回來,陰冷的山風讓他有點招架不住:「乖乖……這么冷的天就穿一條褲衩子叻。」
思遠皺著眉頭看著路邊的那些人,當場確定了這些人就是雪姐所說的那個老外的組織,不過他們進入這里的手續齊全、合理合法甚至還通過了外交部的許可,所以別說他們現在只是在這里鍛煉身體了,恐怕就是他們集體出現在鬧市區都不會有任何問題。
「你怎么看?」
這個時候,身邊有個完美的參謀其實是一件非常讓人開心的事情,思遠在車子經過這兩列縱隊之後,側過頭問狐狸:「那些人。」
「烏合之眾。」狐狸半閉著眼睛,耳朵里塞著思遠的mp3,搖頭晃腦的聽著歌:「我連瞧都不願瞧上一眼。」
不過雖然他這么評論,但思遠仍然發現狐狸整個人身上的氣場都變得不太一樣起來,那是一種動物在威脅敵人時身上散發的氣息,就像貓炸毛、狗呲牙,哪怕是裝腔作勢的狐狸都不由自主的出現了這樣的特征。
倒是夢鱗則一直把頭伸在窗外,看著那群怪怪的人並和小山神竊竊私語一陣,然後兩個人笑成一團。
當他們的車經過之後,在隊列前頭的查理突然停了下來,慢慢直起身子盯著剛剛與他們擦身而過的長途汽車,目光冷冽。
「查理,你又干什么?為什么突然出現戰斗姿態。」威爾遜晃著胳膊來到他身邊:「你這幾天是不是太過於緊張了?」
「不。」查理盯著那輛車:「有人給我發出了警告。」
「什么!」威爾遜左右看著:「誰?誰有這個能力!」
查理指著已經只剩下尾燈的長途車:「在那里頭。」
威爾遜聽到之後,立刻展開雙手金色的雙眼立刻綻放出光芒,於是剛才那輛車經過時的場景便開始在他眼前重放了起來。
經過幾番辨認,威爾遜腦袋上已經被雨淋塌下來的板寸兒全部根根直立起來,他收回雙手,冷聲道:「那個四級妖靈。」
「不,一個更強大的妖靈。」查理死死咬著牙:「它傳達給我信息很明確,它讓我自己小心一點。」
「更……更……強大?」威爾遜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比四級妖靈更強大……那……」
「神。」
查理轉過身看著威爾遜:「是神。」
「神……怎么可能!這個世界怎么可能還存在神!」威爾遜的臉色變得煞白:「自從在十多年前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的那個家伙,全世界都沒有再聽過有神出現。」
「不,是神。」查理的臉上全是嚴肅:「我要去看一看。」
「不不不……查理,你肯定是瘋了,如果真像你說的那樣,那里坐著一個神以及一個四級妖靈,你無論如何都只是去送死。」
查理扭頭盯著威爾遜:「你忘記了我們的教義嗎?」
「教義?教義讓你去死嗎?你這叫愚忠!」
「夠了!」查理眉頭一皺:「去給我拿虛無面具。」
「你……」
「快去!你別忘了誰才是團長!」
「好,你是。」威爾遜冷哼一聲:「你要去送死,我不攔你!」
查理雙手扶住威爾遜,面色凝重的說:「如果我沒有回來。你要成熟一些,像個男人一樣把隊伍帶起來。」
兩人相顧無言,在對視片刻之後,威爾遜轉身離開,在山林中幾個騰挪之間就消失了蹤影。
而此刻在車上的李果正捂著頭不忍直視面前發生的一切……
小山神和夢鱗不知道突然發什么病,突然在車廂里大聲的唱起歌來,夢鱗跳舞、山神唱歌,弄得車廂里熱鬧非凡,本來沉悶的旅程被她倆這么一鬧,弄得跟中秋晚會似的。這本來是好事,可她倆看上去實在太蠢了,蠢到全車人的笑聲她們居然都當成了誇獎,小山神都唱到了破音的程度卻始終樂此不疲。
狐狸倒是樂呵呵看著倆小丫頭的鬧騰,那搖頭晃腦的樣兒,就像個老頭兒看著自己孫女調皮搗蛋時的那種慈祥表情。
「狐狸,你也不管管啊……」
「天性如此,為何讓她們變成你這樣的人?那一生豈不是虛度了。」狐狸不屑的教育著思遠:「遲早有一天,當你回味起她們今日種種時,會百感交集。少年郎,且行且珍惜。」
思遠無緣無故被這劈頭蓋臉的一通噴,他居然無言以對,只能默默的撓著頭看著狐狸目瞪口呆。
不多一會兒,汽車緩緩駛入思遠老家小鎮上的那個殘破的車站,在下車的時候所有人都向夢鱗和小山神揮手道別,她倆也一一回應,而她們的手上身上掛滿了各種小禮品,雖然這些小禮品大多都是一些小玩具和小零食,但仍然讓她們合不攏嘴。
「夢鱗是草木之靈,天生對水土之靈有親近,而水土對草木亦是如此。而她們也許是這個世上最為親人的妖了,你好好珍惜她們。」狐狸走下車時,扭頭看著一手牽著一個的思遠緩緩的說道:「若是我走了,你便是她們的依靠。」
「為什么……突然這么沉重?」
狐狸笑而不語,只是背著包往前走,並好像忘記了自己說的話似的扭頭對思遠說:「我為你父母備上了峨眉的靈芝、燕山的竹蓀、東海的燕窩和長白的人參。夢鱗為你准備了三片她自己的葉子,那個小家伙則帶上了靈筍。」
「等等……你們啥時候去准備禮物的?」
「昨夜。」
思遠這才想到昨天晚上倆家伙突然消失,估計就是特意去為了思遠准備禮物的,他倒真是沒想到這倆看上去沒心沒肺的家伙居然能想的如此周全,心里那滿滿的暖意頓時彌漫了上來。
「我里面沒有穿褲子。」小山神笑呵呵的扭頭對夢鱗說:「我今天放水在褲子上了。」
夢鱗皺著鼻子:「我給你表演拉粑粑在身上!」
算了……思遠有感而發的那些溫情頓時被這倆家伙的比惡心游戲給打成了碎片,只能在心中默默嘆息。
不過也好,畢竟自己身邊有包括狐狸在內的三個善良而可愛的妖怪,就算他們一點都不強大,那也是一種無與倫比的寶藏,甚至他們三個的出現顛覆了妖怪在思遠心里的定位,他第一次認為妖其實比大部分人更美麗更善良。
「我想吃飯……」小山神可憐巴巴的看著思遠,搖晃著他的胳膊:「吃飯!」
而夢鱗則一臉矯情的驕傲:「我要吃我家主上,你不許搶。」
「好吃嗎……」
「好吃好吃。」夢鱗那腦袋點得就好像她吃過一樣:「人間美味。」
「喂……」思遠實在忍不住了,捏了捏夢鱗的手:「不要說得像你吃過一樣!」
「在夢里嘛,在夢里吃過!」
夢里吃過……好吧,吃過就吃過吧,思遠不再和她矯情了,帶著狐狸和兩個丫頭登上了一輛客運三輪車,在滾滾濃煙之中慢慢的往自家的老屋子接近。
思遠的老屋子是一家老化肥廠的職工宿舍,他們家在一樓,有一個不大的院子,院子里長著一顆石榴樹,樹下拴著一條老狗。
「爸,媽。」思遠站在院子門外:「我回來了。」
不多一會兒,一個中年婦人從里頭慢慢走了出來,滿臉笑容:「回來了?人都帶回來了吧?」
思遠連忙把位置讓開,並依次把狐狸和倆姑娘介紹給了自己老媽。不過當狐狸把口罩和帽子摘下來之後,他的樣子著實嚇到了思遠的老媽,她活了幾十歲哪里見過這么漂亮的男人,而且狐狸身上那氣質也根本不是一般人能擁有的,看上去就跟童話故事里的王子似的……
「媽……你倒是把門開開啊。」
「對對對。」
她連忙打開門,接著倆小的互相追逐著從縫隙中鑽了過來,在經過思遠老媽身邊的時候,倆丫頭居然齊刷刷嫩生生的喊著:「奶奶好。」
「奶奶……」思遠哭笑不得:「你們倆別鬧。」
不過老媽可不在乎這個,她的臉都笑開了花,連聲道:「好,好,好。真好,來來,洗手吃飯了,家里來客人了。」
思遠朝狐狸苦笑一下,跟在老媽身後慢慢的走了進去。走進屋之後,滿滿一桌菜已經熱騰騰的擺在那里了,思遠老爹則在書房里寫著字,旁邊站著一個中年人正在和他聊天。
「爸,我來了。」
聽到思遠的呼喚,他老爹才慢慢擱下筆從房間里走了出來,他身邊那個中年男子也笑眯眯的走了進來:「思遠都這么大了?還記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