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黑天鵝港的幽靈(1 / 2)

龍族3黑月之潮下 江南 8425 字 2021-01-22

.

曲曲折折的走廊深入後台,穿黑西裝的黑道保鏢夾道鞠躬,他們的胸口都釘著猛鬼眾的鬼字徽章,這些黃銅徽章在燈下反射著明亮的光芒。

在輸掉黑道戰爭之後猛鬼眾依然殘存著如此龐大的勢力,可見蛇岐八家完全誤判了猛鬼眾的組織結構,被蛇岐八家擊潰的只是依附於猛鬼眾的幫會,他們真正的核心,精銳的猛鬼們已經滲透進東京了。猛鬼們並不猙獰凶狠,他們恭敬、沉默、彬彬有禮,像是庄嚴的武士。

走廊盡頭是一扇黑色的木門,穿著黑色和服的女人跪在門外,年輕美貌,明艷照人。她把門拉開,匍匐在地向愷撒和楚子航行禮,又在他們身後合上了拉門。

門背後是一間敞亮的和式大屋,窗外人聲鼎沸,觀眾們仍在為這場激動人心的演出喝彩,屋里寂寥空曠。風間琉璃披著猩紅色的袍子,正對鏡卸妝,左半邊臉的妝已經卸掉,鏡中的人介乎素白的少年和慘白的艷女之間,扭曲的美驚心動魄。

君沒來么風間琉璃不像一般的日本人那樣多禮,頭也不回地問。

他最近交了桃花運的樣子,愷撒盤膝坐在榻榻米上,沒空來看傳統藝術。

請稍坐片刻,讓我把妝卸完再陪兩位聊天。

你真的是源稚生的弟弟愷撒審視著鏡中的那張臉。

風間琉璃把頭發撥弄了幾下,轉過身來:這樣看著跟哥哥像么

此刻光從他背後照來,看不清那張濃妝的臉,愷撒這才意識到風間琉璃和源稚生的面部輪廓幾乎一模一樣。如果給風間琉璃披上黑色的長風衣佩戴森嚴的古刀,愷撒一定會誤以為當今日本黑道的大家長就坐在對面。風間琉璃微微一笑,瞬間回復成清秀的男孩。愷撒明白了,真正區分這兩個人的是氣質,哥哥凌厲挺拔,像是武士腰間的長刀;弟弟卻婉約秀美,如同貴族少女藏在袖中的懷劍。風間琉璃又是個天生的演員,只要改變發型和裝束,他就可以把自己變成另外一個人。

更像兄妹。愷撒說。

小的時候哥哥也這么說,說我要是個女孩就漂亮了。風間琉璃笑笑。

我們該怎么看待你呢源稚生的弟弟猛鬼眾的領袖還是天才歌舞伎演員或者日本第一牛郎楚子航問。

這些都是我的身份,不過我在猛鬼眾中的身份才是兩位最感興趣的吧猛鬼眾中的高級干部都以將棋的棋子為代號,我的代號是龍王,僅次於王將的二號人物。風間琉璃咬著梳子扎頭發,面對愷撒和楚子航的時候他格外的放松,好像大家都是老朋友了,沒什么可避諱的。

你的愛好很雜。愷撒說。

歌舞伎是讓我沉迷的東西,牛郎是我的另一種生活,我喜歡跟陌生人偶遇,彼此的生活沒有交集,卻互相給對方講自己的故事,然後再次分開。就像泰戈爾說的,飛鳥與魚的相遇。

中國人說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以你這樣的身份當牛郎太屈才了。

加圖索家選定的繼承人不也是紅透歌舞伎町的新人牛郎么我們牛郎業真是人才濟濟。風間琉璃笑,我是個很容易寂寞的人,每當我寂寞得受不了,我就找一間牛郎店坐下,找那晚上最孤單的女孩。她們在人群里的眼神像是鹿那樣美麗又警惕。我就忽然在她身邊坐下,問她願不願意幫我買一杯喝的。

同是笑,愷撒和楚子航頂多能笑出三五種味道來,風間琉璃卻能笑出千百種。此刻他瞳光流轉,明艷照人,很難想象有女孩會拒絕這樣的男人。

如果讓我自由地選擇人生,我寧願當歌舞伎演員或者牛郎。可我不能,我是個錯誤的人,生在錯誤的家庭,擁有錯謖的身份。風間琉璃淡淡地說,說我本身就是個錯誤,大概也沒錯吧。

你是鬼楚子航問。

風間琉璃點點頭:不錯,雖然是兄弟,但哥哥是皇而我是鬼,我不僅沒有他高貴,而且是最卑賤的那種。若不是在這種情況下相遇,你們一定也會想辦法把我抓起來,然後監禁在某個荒無人煙的海島。根據秘黨的亞伯拉罕血統契,我是那種生來就該從人類社會中隔離出去的危險分子。

那你還來找我們雖然學院跟蛇岐八家有矛盾,但也不會因此就轉而跟猛鬼眾合作。楚子航說。

風間琉璃笑笑,換了話題:喜歡我今晚的表演么

楚子航沉默了片刻:源氏重工里有一層樓,樓里保存了很多古代壁畫,你的新編古事記就是取材於那些壁畫。你也看過那些壁畫吧

當然,我是源家的次子,內三家為數不多的後裔,在我被判定為鬼之前,我也有幸看過那些壁畫,並且聽過神官講解。你們只是看過壁畫,但沒有聽人講解,只能算是一知半解。我想贈送各位的第一件大禮,就是對那些壁畫的解讀。風間琉璃拿起烏木嵌銀的細長煙袋,往里面填入生煙絲,你們記得那幅用黃金描繪的大畫吧。骷髏和人類組成了雙魚的形狀,骷髏將一塊骨骼交到了人類手中。

記得。那幅畫很特別,看過的人不可能沒有印象。楚子航說。

那就從那幅畫開始吧,我們進入遙遠的日本古代骷髏代表著死去的白王,在日本神話中,它的名字是伊邪那美,偉大的母神,而人類代表白王血裔的始祖伊邪那岐。白王從自己身上拆下一塊骨骸交給伊邪那岐,在蛇岐八家中那塊骨骸被稱作聖骸。風間琉璃點燃煙袋深吸一口,吐出裊裊的白煙。

煙袋這種東西本該是老頭子玩的,可他這樣清秀的男人抽起來倒也有種意外的美感,散漫中透著妖嬈。煙霧四下彌漫,凝聚不散,仿佛白色的帷幕包裹了他們。

你們一定很好奇沉睡在高天原中的神是什么東西這個世界上當然不存在真正的神,所謂的神與魔都是人類不能理解的東西。世界上有各種各樣的東西被奉為神,而高天原里的神只是一塊沉睡的枯骨,白王的枯骨。風間琉璃幽幽地說。

恐怕不是一塊枯骨那么簡單吧楚子航說。

當然沒那么簡單。龍類是偉大的生物,白王又是龍類中的皇帝之一,即便它已經死去了上萬年,枯骨中仍舊殘留著它的血脈和基因。機會合適的時候枯骨能形成新的胚胎,白王將重現在這個世界上。

愷撒吸了一口寒氣:你們還留著這種危險的東西你們早該毀掉它,把它捆在核彈上炸掉,或者把它用火箭發射到太空里去

是啊,那是究極危險的東西,既是魔鬼之骨,也是神之骨,取決於我們把龍族看成神還是魔鬼。蛇岐八家中代代相傳,白王復活之後將賜自己的血給後裔,幫我們進化為純血龍族。當一條龍多好啊,有長久的生命,即便死亡也能以繭化的方法復活,有超越人類的力量,生來是王者,永恆地享樂和作戰,沒有悲哀。風間琉璃幽幽的說,

那是究極生物留在這個世界上的唯一殘骸,誰能忍心銷毀它呢幸運的是伊邪那岐並不這么想,他是直接和白王接觸過的人類,他知道所謂究極生物有多可怕。他將聖骸封印在一口井里,從自己的後代中挑選了三個最優秀的孩子,授予他們祭司的身份,這就是內三家的起源。源氏對應天照,橘氏對應月讀,上杉氏對應須佐之男。三大家族的繼承者分別號稱天照命、月讀命和須佐之男命,命是對祭司們的尊稱。我哥哥就是天照命,太陽一樣君臨世間的男子。

那口井在什么地方愷撒問。

它被稱作藏骸之井,在高天原之外的某個地方,但沒人知道它的准確位置。你們知道蒙古貴族的葬禮吧,兒子帶著父親的屍骨深入茫茫草原,屍骨用兩塊木板夾好,上下用金圈箍好,垂直葬入地下,之後數千名騎兵策馬踏過草原把土地踩平。貴族的兒子帶著一匹母駱駝和它生的小駱駝,他當著母駱駝的面把小駱駝殺死在墳頭上,這樣只有母駱駝記得墳墓的位置。在母駱駝活著的時間里,後代可以跟隨母駱駝去長滿青草的墳地祭奠,等到那匹母駱駝死了,世上就再沒有能找到埋骨之地的人。伊邪那岐用的就是這種辦法,他並不希望自己的後人找到那口井。風間琉璃頓了頓,但聖骸還是蘇醒了。

白王被孵化出來了楚子航向。

不,聖骸只是一塊枯骨,它自己是無法孵化的,它必須和鮮活的血肉融合。伊邪那岐把它封入深井,就是要避免它接觸到任何混血種,因為那是白王的骨骸,白王是精神元素的控制者,它天生具備誘惑生物和它融合的能力。可伊邪那岐自己就是那匹母駱駝,他知道深井所在的位置,只要他不死,聖骸就仍有蘇醒的機會。風間琉璃撣了撣煙灰,他是封印聖骸的英雄,但英雄也會衰老,老得神智模糊。在生命的最後時間里,他干枯皺縮得不成人形,只靠龍血支撐著活下去,他每夜都會夢到自己美麗的妻子伊邪那美,那是聖骸在他腦海里埋下的種子。這個種子在他很年輕的時候就種下了,直到他老得神智模糊才萌發。

於是伊邪那岐又把聖骸挖了出來,他與聖骸融合,化身為畸形的龍類,在神話中它的名字是八岐大蛇,第一代八岐。它身軀巨大,性情凶暴,是貪婪的吞噬者。幸運的是它還沒來得及把自己補完,在這種情況下它仍有可能被殺死。須佐之男命從神社中起出伊邪那岐鑄造的天羽羽斬,在八岐大蛇飲水的河流中灌入大量水銀,水銀對龍來說是劇毒,八岐大蛇飲用了含水銀的水,呈中毒的虛弱狀態,須佐之男命趁機殺死了它。

但須佐之男命的生命也走到了盡頭,在他最虛弱的彌留狀態下,聖骸又把種子種進了他的腦海里,第二個與聖骸融合的人就是須佐之男命。天照命和月讀命以為聖骸已經和八岐大蛇一起被殺死了,他們把須佐之男命的遺體以英雄的名義葬入了高天原。聖骸借著須佐之男命的身體再度蘇醒,這是第二代八岐。天照命和月讀命犧牲自己鎖住了那頭怪物,並用高天原作為它的墳墓,古城帶著地基滑向大海。超過八公里的海水阻隔了聖骸和任何混血種接觸,斷絕了它蘇醒的機會,直到列寧號沉入高天原。它像鑰匙一樣打開了葬神的墓地,古龍的血沿著鎖孔流了進去,喚醒了那恐怖的東西。

如今聖骸已經蘇醒並離開了高天原,我們無法知道它的形態也不知道它覺醒到什么地步了,它就像一個巨大的鬼魂在日本大地上游盪。給它足夠的時間,八岐大蛇會重生在這個世界上,再給八岐大蛇足夠的時間,它會把自己補完為白王。那是白色的魔王,唯有黑色的魔王能制服它,可黑色的魔王尼德霍格已經死了,如果白王復活,那它就是不可戰勝的。風間琉璃結束了講述。

根據你們日本人的神話,八岐大蛇是身體像群山那么巨大的東西,這在生物學中是不可想象的。愷撒說,要是真有這么巨大的生物,那它的體重能把自己的骨骼壓斷。

它可能沒有群山那么巨大,但確實是體型極其驚人的巨龍。它生來就是殘缺的,是呆滯、殘暴而且巨型的吞噬者。在壁畫中它並沒有被畫成一條天矯的巨龍,而是癱在大地上不能動彈的怪獸,它的體重已經壓斷了自己的骨骼,只能把八個頭顱探進八條河流中飲水。風間琉璃說,但這並非它的最終形態,它最終會破繭成蝶,以白王的身份君臨世界。

如果歷史上真的出現過這種超巨型龍類,那它的屍骸在哪兒呢龍的骨骸遠比人類的耐腐朽,如果它還保存在陸地上,這么龐大的物體很難不被發現。楚子航說。

這我不知道,有幸見到那東西我會跟它合影留念的。風間琉璃笑笑。

這種笑話真叫人笑不出來。愷撒說。

接下來容我送上另一份大禮,我們來講第二個故事,不過在聽故事之前,兩位不妨先看看這份檔案。風間琉璃取出早已准備好的檔案袋遞給愷撒。

這是一個棕色的檔案袋,陳舊破損,袋子上印著劍盾、紅五星和鐮刀斧頭組成的徽章,克格勃的徽章。雖然早己解散,但克格勃這個名字依然令人敬畏。它與英國軍情六處、美國中央情報局和以色列摩薩德並稱為世界四大情報機構,在極盛時期它的權限凌駕於蘇聯各機關之上,是當之無愧的超級機關,從情報搜集到政治暗殺都是克格勃的業務范圍。在蘇聯內部曾經有過那么一段時間,提到克格勃的名字大家都會緊張地小聲說話。

檔案袋中是一份發黃的軍官檔案,照片上的人長著典型的俄羅斯人面孔,英俊挺拔。

這個人名為邦達列夫,但今時今日他的名字是橘政宗。風間琉璃說。

愷撤回憶起醒神寺中那場匆匆的會面,他聽出橘政宗的口音中混雜著俄語的上齶音,而橘政宗也承認自己確實出生在俄羅斯。

這雖然是個人類的故事,但驚險程度不遜於日本神話。人類凶殘起來可是不亞於龍的。風間琉璃添上新的煙絲,幾十年前,在西伯利亞的北部,北極圈內,曾有一個只有破冰船能到達的無名港

他從容不迫地把聽故事的人帶回1991年的寒冬,北冰洋岸邊、西伯利亞白堊色的雪原上,那座名叫黑天鵝港的孤獨堡壘,龍骨、秘密研究所、孤兒院、照亮半個天空的大火。

開始愷撤和楚子航還打斷他問幾個問題,可漸漸地他們都沉默了,只剩風間琉璃的聲音婉轉低回,仿佛親歷那場慘劇的鬼魂,正娓娓地講述自己的前生。

最後邦達列夫帶著古龍胚胎登上了列寧號,那艘巨艦向東航行,去向日本,最後沉入了神國。如今日本的危機都開端於二十一年前,自始至終見證這場危機的人就是橘政宗。

風間琉璃講完了故事,這個故事果然比日本神話更令人驚懼。八岐大蛇的恐怖於久遠的古代,細節含混不清;而黑天鵝港的故事細節清楚,時間地點都可查,那件事仿佛就發生在昨天。

足足一分鍾的時間里愷撒和楚子航都沒有說話,直到雪茄的灰燼燒到了愷撒的手指,他才猛地從故事中驚醒。

你們在源氏重工中遭遇的死侍群並不是從外界侵入的,它們原本就位於源氏重工內部,那是他們自己養的寵物暴走了。風間琉璃把幾張照片放在楚子航面前,養殖池位於源氏重工的下方,利用下水道系統做好了水循環,形成一個完善的養殖系統。那里被稱作那落珈,是血腥的地獄。

有圖有真相,沒有什么比照片更有說服力了。這些照片記錄了那個血腥養殖池的每個角落,人面魚在透明的儲水箱中游動,它們靠近玻璃牆時的清晰特寫,用於解剖它們的鐵床和束縛帶,血腥的解剖刀具,牆上貼著的操作流程,最令人驚恐的是解剖後的死侍標本,有些是完整的死侍被掏空了內臟懸浮在福爾馬林中,有些則是單獨的腺體或者腦部,甚至懷著胎兒的雌性個體被縱向剖開。

果真是地獄。」凱撒不想看下去了。原本他們的工作就是清除這些嗜血的凶獸,可看著它們被切碎了掏空了研究,活生生的軀體被電鋸切開,又覺得不忍心。

它們本來都是人類,在葯物刺激下變成死侍,想清楚這些之後是不是更殘忍風間琉璃面無表情。

但你無法證明這個養殖池位於源氏重工內部,也許是你們建造了這個養殖池,也可能是你們制造了死侍而蛇岐八家在研究他們。楚子航說。

你們不願相信我,我是沒法說服你們的。風間琉璃對楚子航的質疑很淡然,不過接下來請聽我來講第三個故事,關於猛鬼眾的王將。

王將是將棋中最大的棋子,那么代號王將的人應該就是猛鬼眾中的大家長吧楚子航說。

是的。風間琉璃點了點頭,王將是我的老師,也是猛鬼眾的最高領袖,是我需要效忠的人。但我從來沒有見過王將的真面目,王將終年戴著一張面具,沒人知道他的名字。大約二十年前,那個男人出現在猛鬼眾面前,當時猛鬼眾被蛇岐八家逼得走投無路。是他挽救了猛鬼眾,他既有智謀又有鐵腕,贏得了所有人的信任。王將宣揚一種理論,他說基因技術已經足夠發達,可以幫助混血種進化為純血龍類。這個消息令我們欣喜若狂,有些人自願服用王將提供的進化葯物,開始他們嘗到了甜頭,血統大幅提升,神智也沒有喪失。但好景不長,進化葯的效果越來越不穩定,最終實驗體還是變成了死侍。它們流竄在各大城市中,肆意殺人。為了不讓公眾知道真相,猛鬼眾和執行局一樣,都在清除失控的實驗體,這個機構在猛鬼眾中被稱作清道夫組,他們負責抹掉暴走的實驗體。

你們這是在人工制造魔鬼愷撒說。

是的,可龍類的力量太誘人了,人類從古到今都在研究進化為龍的技術。我們本意是要制造神,可一再地造出魔鬼來。風間琉璃說,王將宣稱進化葯缺乏最重要的成分神血,只有神血才能對混血種進行最終補完。於是王將暫停了進化葯的研究,轉而設法復活神。可越來越多的死侍憑空出現,日本的夜幕中妖物橫行。我們這才意識到還有別人在制造死侍,從事這項研究的不只是猛鬼眾。他們改進了王將研制的進化葯,葯性更加猛烈,但我們一直無法查出那些葯劑的來路。

你在暗示是橘政宗暗地里制造死侍愷撒問。

是的,在日本境內,除了我們還有哪個勢力能制造死侍呢不要忘了,蛇岐八家掌握著所有鬼的檔案,只有他們才知道如何找到一個又一個的鬼,誘使他們成為實驗體。我猜橘政宗同時控制著兩個組,一組人制造魔鬼,一組人收拾殘局。我那個負責收拾殘局的哥哥從來都不知道,他要清除的東西恰恰是由他的家族制造出來的。風間琉璃幽幽地嘆了口氣,這個世界上本不存在正義,所謂正義的朋友,也只是撲火的飛蛾。

你看不見光,並不代表光不存在;你看不到正義,也許是因為你自己的眼睛瞎了。愷撒反駁,撲火的飛蛾,至少還會睜大眼睛尋找光。

風間琉璃沉默幾秒鍾,笑了笑:說得真好。三個故事都說完了,這是我知道的一切,根據這三個故事每個人都會得到不同的推論,我想知道兩位的看法。

愷撒和楚子航都沉默了,風間琉璃的三個故事確實是三份大禮,但這些故事錯綜復雜,要從中推出真相並不容易。在今時今日的日本,每個人都懷著目的,每個人都像是陰謀家,為了爭奪神的控制權和那足夠統御世界的力量,他們什么都做得出來。

也許除了源稚生,那只象龜一心想要成為正義的朋友,但正義本身是否存在還存疑。

最後還是楚子航打破了沉默:如果你的三個故事都是真實的,邦達列夫從黑天鵝港獲得了繁殖死侍的技術,逃到日本,混入蛇岐八家,然後利用蛇岐八家的資源繼續赫爾佐格的研究。因為在1991年的聖誕節,黑天鵝港被真空炸彈炸成灰燼,只有一個人活著離開了,那就是邦達列夫,他帶走了赫爾佐格的研究資料,世上只有他知道如何利用基因技術培養混血種。但我有個疑問,1991年的往事是誰告訴你的呢如果黑天鵝港的爆炸案中只有邦達列夫一個幸存者,那也只有他知道前因後果,但他顯然不會告訴你。

是王將告訴我的。

王將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他沒有說,我只是把他告訴我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了你們。風間琉璃直視楚子航的眼睛,我還想提醒你一件事,橘政宗和王將掌握的技術非常接近。

楚子航忽然想通了什么,微微戰栗:黑天鵝港的幸存者不止一人王將也曾見過那場照亮北冰洋的大火

是的橘政宗只有二十年的履歷,王將也是二十年前出現在日本。一切都要追溯到二十年前那個時間點,一切的因果都是從那時開始的風間琉璃一字一頓。

楚子航和愷撒對視一眼。雖說只是推論,但風間琉璃的推論完全合乎邏輯,一根宿命的線把二十一年前的黑天鵝港和2012年的日本東京聯系在一起,因早已種下,果就要結出來了。

為什么要把這些告訴我們愷撒問。

我想跟你們合作。風間琉璃說。

我沒聽錯吧猛鬼眾的高級干部要跟卡塞爾學院合作愷撒挑眉,你們的目的是復活神,而我們這個組織是為了屠龍而存在的。我們之間沒有任何合作基礎,現在拔出刀來打上一場才是對的。

你們是跟我合作,不是跟猛鬼眾合作,更不是跟王將合作。風間琉璃揚起纖秀的眉宇,你們想殺死神,我也想。在如今的日本你們找不到任何盟友,除了我。

你想殺了神為什么你是王將之下的二號人物,如果白王復活的結果是猛鬼眾都進化成龍類,你就是新龍族的領袖。殺死神對你有什么好處楚子航問。

首先我並不相信人類有能力控制神,其次王將也不是值得信任的人,他培養我,唯一的原因是我的血統,我的血對他的研究有著重要的意義。可一旦找到神.我對他就失去價值了,隨時可以被犧牲掉。王將是個食屍鬼,所有人都是他的食物。我也是他儲存的食物,只是還沒有被擺上餐桌。幾天前我喜歡的女孩被他吃掉了,我能想到他在面具後面舔著牙齒心里說真好吃,那一刻我很想殺了他。風間琉璃的身旁擺放著刀架,刀架上橫著櫻紅色鞘的長刀。

食屍鬼楚子航問。

這是王將的理論。他說這世界就是個人吃人的世界,只不過吃的不是肉體,而是對方的價值。街面上的混混向店鋪、妓女和毒販收取保護費,他們就是吃那些人的油膏活著,幫會的頭目們從混混那里收錢,又是吃著混混們的油膏活著。黑道之外也一樣,企業主招募工人,是吃工人的油膏來致富,財團吃企業主,銀行吃財團,政治家是社會上最大的貪食者,他們誰都吃。他說世界就是這么殘酷的,你不吃人人就吃你,所以你要想盡辦法吃人來讓自己變得壯大,爬到越高你能吃的也就越多。

真是又惡心又瘋狂的理論,這種理論家不如殺掉好了。你既然想到了為什么不做昵你和你哥哥一樣,是混血種里的皇族,你們想殺誰就殺誰。愷撒說。

我殺過,殺過幾次,但從未成功。風間琉璃的眼睛里竟然流露出一絲恐懼來,最初我不願服從他,激烈地反抗,我切斷他的喉嚨,他死了。我去摘他的面具,發現那張面具根本就是長在他臉上的,使勁摘的話,居然能把皮膚都撕裂,露出血淋淋的皮下組織。我害怕得逃走,可是第二天早晨,王將戴著一模一樣的面具,微笑著出現在我面前,對我噓寒問暖,好像什么都沒有發生過。

愷撒和楚子航都暗自打了個寒戰,如果說橘政宗給人的感覺像是個陰謀家,那王將給人的感覺則是惡鬼,某個無法摧毀的鬼魂。

你想怎么合作楚子航問,想要殺死神,就得先找到神。可我們既不知道神的形態,也不知道它的孵化地,它可能是塊骨頭,也可能是畸形的八頭龍胚胎,或者看起來像個人類。

何不從另一個角度出發呢我們先殺掉想要復活神的人風間琉璃直視愷撒的眼睛,這個柔順的男孩身上忽然生出凌厲的鋒芒來。

你想除掉橘政宗愷撒問。

不,首先是王將。他想復活神,我們就得阻止他,但我沒法抗拒王將的命令,猛鬼眾中的絕大多數人都相信王將,在我和王將之間他們會選擇王將。但如果王將死了,我就會成為猛鬼眾的最高領袖,我可以挖出王將復活神的計劃,順著那些線索找到神,在它覺醒之前殺掉它。接下來我會和卡塞爾學院談合作,猛鬼眾要的東西很簡單,由猛鬼眾取代蛇岐八家在日本的地位,成為新的日本分部。我們會幫你們維護日本的混血種社會,而我會從猛鬼眾領袖的位置上退下來,成為一個真正的歌舞伎演員,你們可以監視我,如果我失控就殺掉我,但不要把我弄到什么與人世隔絕的海島監獄去。

聽起來不錯,但我們怎么能相信你只是為了除掉王將繼承猛鬼眾,也許你繼承猛鬼眾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復活神,獨占神的力量。愷撒說,這種渾蛋的事情換了我家里人也會做的。

你們只能相信我,因為你們在日本別無盟友。風間琉璃把一個文件夾遞給楚子航,這是王將研制進化葯和人體實驗的細節,這些資料送到法院也夠叛他死刑了吧作為正義的朋友,我知道你們是不會對罪不至死的人動手的。

為什么要跟我們合作你不是有門外的那些手下么楚子航問。

我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殺不死的人,我也不相信王將是什么幽靈,他應該是極其罕見的混血種,擁有極強的恢復能力,這種能力接近復活。我不清楚他的戰斗力如何,但想要刺殺一個強大的混血種,必須有與之相當的殺手。我的手下雖然效率不錯,但他們不夠級別,你們不一樣,你們是卡塞爾學院本科部中最精英的專員,你們甚至有過殺死龍王的經驗。在如今的日本,我能找到的只有你們。風間琉璃緩緩地說,我們可能只有一次機會,蛇岐八家摧毀了猛鬼眾的勢力網,在這種情況下王將轉為暗中行動,而且防備森嚴,連我也很難找到他。我必須設置一個陷阱來捕殺他,我不擔心他的復活能力,我會守在他的屍體旁,他復活幾次,我就殺他幾次,直到他化作一堆再也不能組合起來的細胞。

這可真不像多愁善感的歌舞伎演員能說出來的話啊。愷撒說。

殺了他我就自由了。為了自由,神我都敢殺,何況黑天鵝港的鬼魂昵風間琉璃傲然起身,長眉下的瞳孔閃著業火般的光,我跟哥哥不一樣,我不清楚這個世界上有沒有正義,但我要自由,我要自由地歌舞在這個天下,我是為了這個東西而生的我也可以為之去死

仍是那張溫潤如好女的臉,但此刻的風間琉璃堅若金剛,沛然莫可抵御的威嚴從他的身體中迸發出來,甚至凌駕於他那位掌握整個日本黑道的兄長。

雖然還沒有想清楚要不要跟你合作,不過不由地想鼓個掌。愷撒的語氣里帶著一半贊嘆一半揶揄。

那我就告辭了,下次再見面的時候希望能和兩位握手,也希望能見一下,獅子般的眼神真是讓人期待。風間琉璃深鞠躬,告辭

這么急著走愷撒有點訝異,我還有很多問題沒問完昵。

不得不留到下次再問了,不過多久蛇岐八家的執行局就會包圍歌舞伎座,我尊敬的哥哥也會親自加入圍捕的團隊。再呆下去我們就得在蛇岐八家私設的監獄里聊天

了。風間琉璃的語速很快,看起來確實是要趕時間。

猛鬼眾的情報工作有這么差么你作為猛鬼眾的二號人物,那么輕易就被人摸到了藏身地愷撒吃了一驚。

學院跟蛇岐八家之間的關系,他們跟源稚生之間的關系,都介乎對立和微妙的合作之間,這種時候如果被源稚生發現他們密會猛鬼眾的二號人物,可不是輕易能解釋清楚的。而且源稚生源稚女這對兄弟之間的關系想必也不那么美好,源稚生從未提及自己有這么一個弟弟,而源稚女雖然沒說過兄長一句壞話,但言下之意源稚生顯然是把他看作危險的鬼,所以他不去找源稚生合作,而來找愷撒楚子航合作。

在有媒體記者的情況下,一切保密工作都無從談起啊。風間琉璃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