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們都是小怪獸(1 / 2)

龍族3黑月之潮下 江南 6553 字 2021-0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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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明非在溫暖的河中跋涉,水面上籠罩著綿密的霧,蓮花自上游漂往下游,倒像是無根的浮萍。

河並不深,水很清,河底都是圓潤的卵石,赤腳踩在卵石上非常舒服,低頭就能看見小魚圍繞著自己的腳踝游動。他不知道這是哪里,但並不像是陌生的地方,記憶中他曾經來過,可他什么時候來過這種遠離塵世又很有禪意的地方怎么也想不起來。

河對面傳來短促但悠揚的樂聲,鋼琴、小提琴和大提琴互相應和,路明非知道這是演出開始之前的試音,聽起來一場露天音樂會即將開始。

他加緊步伐向對岸走去,忽然想起自己來這里就是要赴一場盛大的聚會。他在河水中看見了自己的影子,穿著簡陋而奇怪的白色衣服,衣服上釘滿了堅固的皮帶,這種衣服大概是為了束縛一個人而設計的,他怎么會穿著這身衣服穿著這種衣服怎么去參加音樂會他心里有點擔心,但還是只得踏上對面的河岸。前方是茸茸的青草地,草間盛開著黃色小花,花在風中搖曳,女孩們在草地上奔跑嬉戲,寬大的白袍遮不住她們年輕誘人的曲線,她們的頭發像是黃金或者白金那樣燦爛,皮膚素自得像是冰雪。

在她們面前路明非覺得有點自慚形穢。

一個女孩看見了他,驚喜地喊了起來:新郎來啦新郎來啦

她們都向著路明非跑了過來,圍繞著他,用某種他從未聽過的語言跟他說話,但很奇怪的是路明非能聽懂她們的話,她們說著祝福的話,跟路明非行貼面禮。

只有一個女孩沒有靠近,她仍舊站在濃霧中,長發在風中漫漫飛舞。路明非看不清她的臉,但他知道她正隔著濃霧跟自己對視。

女孩們給路明非戴上猩紅的綬帶,綬帶上別著金色和銀色的勛章,在綬帶的襯托下他身上那件奇怪的白衣也顯得體面起來,像是將軍的制服。女孩們為他梳理頭發,給他穿上漆黑發亮的皮鞋,為他系上月桂花枝條編制的腰帶,他被塗脂抹粉,鏡子遞到面前,鏡中的人竟然有點劍眉星目的感覺。

風大了起來,濃霧順著霧中女孩的衣褶流走,暗紅色的長發在風中漫卷,潔白的長裙也在風中漫卷,露出筆直秀氣的雙腿,腳上穿著白色的高跟羊皮短靴,腳腕上系著金色的鏈子,鈴鐺在風中叮叮作響。

素白的頭紗遮掩了女孩的臉,但路明非還是把她認了出來,那是繪梨衣,那雙短靴和那根腳鏈是他們一起在南青山的名品店里買的,在婚紗和頭紗的襯托下,繪梨衣越發像個精美的娃娃。

路明非好象想起來了,他來這里就是要參加自己的婚禮。

女孩們簇擁著他來到繪梨衣面前,圍繞著他們唱歌跳舞,拋灑花瓣,不知道藏身在何處的交響樂隊開始演奏瓦格納的婚禮進行曲,雄渾的開場像是一位君王的婚禮。

路明非小心地伸出手,繪梨衣把戴著白色蕾絲手套的手放在他的手心里。

霧開始散了,周圍出現了建築物,白堊色的高樓圍繞著他們,小小的窗戶像是成排的眼睛,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高天里的風速很高,烏雲瞬息萬變,但風被四周的高樓擋住了,這塊小小的草坪上和煦溫暖。女孩們簇擁著他和繪梨衣來到月桂花枝扎成的花門下,穿著白色法袍的牧師在那里等候著,花門前擺著一張桌子充當聖台,這居然是一場東正教的婚禮。聖台上放著一部聖福音書、兩頂婚禮冠冕、一杯紅葡萄酒和兩支點燃的蠟燭,牧師把一枚金制的結婚戒指和一枚銀制的結婚戒指放在聖台兩端,讓路明非和繪梨衣站在聖台的兩端。

樂聲暫時地低落下去,牧師在新郎和新娘的頭頂各畫了三個十字,遞給路明非和繪梨衣各一支點燃的蠟燭。

聖台旁的助理牧師用詩歌般的聲音說:君宰,請祝福。

司祭也用詩歌般的聲音說:贊頌常歸於我們的上帝,從今日到永遠,世世無盡。

女孩們和樂手們齊聲說:阿門。

助理牧師說:在平安中讓我們向主祈禱。

大家齊聲說:求主憐憫。

別說路明非沒見識過東正教的婚禮,他甚至沒怎么去過教堂,可現在跟著大家一起念誦這些古老的證言,卻像是爛熟於心。

他心里很是平安喜樂,這種感覺很好,對面那個漂亮的女孩是屬於你的,你即將按照規定的流程念出對她的誓詞,你把戒指套在她的無名指上,你的婚禮被所有的親朋好友見證。

牧師從碟子里拿起金質戒指,用它在路明非的額頭上畫了三個十字,朗聲詢問:路明非,你是否願意接受上杉繪梨衣為你的合法妻子,並盡你的一生去關愛她,珍惜她

我願意。路明非說。

上杉繪梨衣,你是否願意接受路明非為你的合法丈夫,並盡你的一生去關愛他,珍惜他牧師把銀質戒指放在繪梨衣掌心。

我願意。繪梨衣說。

那么現在你們可以交換戒指了。

路明非一手拿著戒指,一手拿起繪梨衣柔軟的手,那是一只很柔軟很溫暖的小手,暖得讓人握住了就不想松開。就在路明非將要把那枚戒指套上繪梨衣的無名指時,牧師忽然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

你確定么牧師問。

路明非忽然發覺從頭到尾他都看不清牧師的臉,草坪上的霧氣都散去了,但始終有霧氣纏繞在牧師身邊,這個始終站在霧中的男人輕聲地問他:你確定么

我確定么路明非呆呆地問自己。

見鬼,他為什么會忽然來參加一場婚禮還是自己的婚禮他忽然發覺這是個非常荒謬的事情,他從未把繪梨衣看作可追求的女孩,那是一個怪物,他是這個怪物的看守者,可為什么忽然間他們的關系變成了這樣他想不起前因後果了,覺得這件事又荒謬又自然,他站在親朋好友中,被祝福的目光包圍著,美麗的女孩願意嫁給他,他已經念出了誓詞這樣不就可以了么為什么還要問我讓我好好地完成這場婚禮我就幸福了啊,為什么還要來問我的心

心里空空如也,好像敲敲胸口就會發出空洞的響聲。

分明感覺不到難過,可他知道自己很難過,分明很想把戒指套上那根纖長的手指,可是動不了,身體像是銹住了的鐵皮人。

他使勁使勁又使勁,他想這樣拖著新娘子該多傷心啊,在賓客們面前該多難堪啊。賓客們騷動起來,尤其是那些女孩,那是伴娘們,伴娘們發出恍然大悟的聲音說:對了忘記了還要把傀儡燒死

她們歡喜地點燃了火把,從路明非和繪梨衣身邊跑過,提著長袍的擺,露出炫目的腿,像是成群的小鹿。她們從教堂的水泥大門下跑過,沿著曲折的樓梯登上鍾樓,路明非往高處看去,風旋轉著直上天空,那座澆築在教堂頂部的水泥十字架從霧氣中顯現出來,穿著素白婚紗的人偶被人用鐵絲捆綁在十字架上,她做得非常簡陋,四肢跟被人打斷了關節似的,無力地下垂,臉用白色的麻布縫成,因為手工太粗糙了,所以那張臉看起來支離破碎,像是什么邪惡的傀儡娃娃。

難道是某些地方的婚禮有把傀儡娃娃燒掉以示燒死魔鬼祈求吉祥的意思路明非茫然地望著高處的傀儡娃娃,他抓著繪梨衣的手,暗地里為自己鼓勁,燒完傀儡娃娃後繼續婚禮的儀式時可千萬別再犯慫了。

風吹起傀儡娃娃的面紗,她的耳邊銀光跳躍。怎么會有這種看起來很貴重的首飾掛在這么難看的傀儡耳邊路明非眯起眼睛去辨認那東西。

那是一對銀色的四葉草耳墜。

諾諾。這個聽起來極度陌生的名字從路明非的嘴里吐出,他根本就是無意識地念了出來,又像是那顆本該空空作響的心臟搏動起來發出的聲音。

繪梨衣緊緊地拉著他的手,可他無意識地松開了繪梨衣,戒指從他手中墜落,他慌慌張張地向著鍾樓跑去。他完全慌了,他怕那些女孩就這么燒掉了傀儡,怕得要死。

背後傳來幽幽的嘆息聲,似乎是牧師發出的。路明非忽然驚醒,這是他的婚禮,他距離幸福只剩一步了,他這一走婚禮該怎么辦

他猛地回頭,繪梨衣站在烈焰中,仍舊穿著白色的長裙和高跟靴子,腳踝上的金色鏈子閃著光。頭紗和白裙化為黑煙,黑煙中他的新娘以木枝為骨,用麻布縫制面部,用墨筆點出呆滯的眼睛。

原來他的新娘也是傀儡,他松開了她的手,所以傀儡失去了生命。世界熊熊地燃燒著,他站在世界的中央。

路明非猛地從床上坐起,渾身都是冷汗。窗外是漆黑的夜和漫天大雨,他從噩夢中醒來,仍在春末夏初的東京。圓床的四面垂下紅色的紗簾,身上蓋著輕軟的羽絨被。

他忽然想起深夜長街中的那場殺戮,以他所受的傷,本該躺在醫院的急救室里,可現在他卻躺在情人旅館的房間里,第一次享受了睡床的待遇。之前的幾天里他一直睡在浴缸中。

他的頭很痛,身上也很痛,他記不得怎么回到情人旅館里來的了,他最後的記憶就是血腥女皇般的繪梨衣站在他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黃金瞳中不帶一絲憐憫。

他摸摸身上,被砍傷的地方都已經結痂了,這說明那場殺戮是真實存在的,並非他的另一個噩夢。他記得曾對自己用過那個不要死的言靈,通常這種言靈只能讓被蒼蠅拍子打過的蒼蠅重新飛起來,不過在關鍵時刻還是救了他一次。他試著回憶那些不可思議的經歷,黑衣侍者、幻覺中燃燒起來的餐館,還有剛才那個詭異的夢,這一切似乎都是有所關聯的,但他想不明白。

腦海里似乎多了些不屬於他的記憶,他確定那些事情不曾發生在自己身上,可他真真切切地回憶起來了。

他呆呆地看著屋頂。他好久都不想諾諾了,他正學著適應她在自己的生活里扮演新的角色,作為老大夫人,江湖上俗稱大嫂。古惑仔里說勾引大嫂要受三刀六洞之刑,可見勾引大嫂是何等淫賤下流的事,絕非一部書的主角該做的。可當他已經漸漸習慣了沒有諾諾的生活時,諾諾卻以一個丑陋傀儡的形象出現在夢里。這個夢仿佛在暗示什么,可他還是想不明白。

諾諾已經失蹤很久了,說是出外實習,可怎么會有這么秘密的實習,連愷撒都不知道她的去向。路明非隱隱地擔心起來。

他摸索著起身,想去接一杯水喝,忽然驚得蹦了起來,他這才想起一件要命的事情來,繪梨衣不見了

那不是普通狀態的繪梨衣,而是血統處在爆發狀態下堪比巨龍的殺戮者

他看了一眼床頭櫃上的電子鬧鍾,時間是凌晨四點,他們被黑道阻截是昨晚九點前後的事,這么說來繪梨衣已經消失了七個小時七個小時里這個危險的殺戮者在東京的雨夜中游盪

他忍痛抓起椅子上的衣服,想出門去找她,忽然發現浴室的門縫里有微弱的光。

他慢慢地推開門,浴室里黑著燈,電視里正在重播奧特曼系列中頗為有名的那部迪迦奧特曼。這部特攝片是1996年上映的,算是元祖級的特攝片了。

劇情一如既往地毫無變化可言,外星怪獸在虐過迪迦奧特曼之後,迪迦奧特曼反過來壓制了怪獸,大家笨拙地扭打在一起。浴缸里放滿了水,繪梨衣蜷縮在浴缸的一角,目不轉睛地盯著屏幕。

路明非松了一口氣,趕緊用手遮臉。他不是第一次在繪梨衣洗澡的時候闖進來了,比前一次鎮靜了許多,他沒有立刻退出去是想確認一下繪梨衣的狀態。

我馬上就出去,你沒事吧我已經好了我沒事了。他說得雜亂無章。

繪梨衣仍舊縮在浴缸的角落里,黑暗里她的瞳孔亮得懾人。但那不是進攻前的凶相,而是恐懼,她像是一只受驚的小動物那樣,蜷縮在浴缸的角落里瑟瑟發抖。

路明非又有點緊張起來,他本以為繪梨衣還有心情看特攝片,應該處在比較穩定的狀態下,可情況跟他想的不太一樣。繪梨衣把自己更深地泡進水里,浴缸里的水溢了出來,帶著微微的血紅色。

水面上浮著那件被鮮血浸透的、藍紫色罩黑紗的公主裙。

她顯然是受到了驚嚇,所以返回旅館里立刻把自己泡在了浴缸里,放水清洗身體。她是殺戮者,但她所受的驚嚇跟那些人臨死前感受到的恐懼是同等程度的。當時她處在非常不穩定的狀態中,但她還是把路明非帶回了情人旅館。

沒事了沒事了,都過去了。路明非小心翼翼地向她伸出手去,但是浴缸實在太大了,他伸手也夠不到繪梨衣。

他還不敢把手伸得太長,一則怕觸碰到繪梨衣的身體,二則繪梨衣的神情有如炸毛的小貓,貓溫順的時候可愛,但受驚時是會連主人都咬的。

繪梨衣警覺地看著他,懷里抱著一個濕透的枕頭。

路明非知道自己必須要說些話讓她安心,可他剛做了那樣詭異的夢,他看繪梨衣一時像是受驚的小女孩一時像是燃燒的丑陋傀儡,他的手也有點抖。

別怕,這里只有我們兩個我不會傷害你的如果有人要傷害你我會保護你,別怕。他干巴巴地說。

他拿起浴缸邊上的小黃鴨,放進水里輕輕地推向繪梨衣。兩個人的目光都跟著小東京天空樹亮燈是你安排的酒德麻衣問。

還不是武宮賢司想出來的那套老招數神啟嘛,在雙方心動的時候給他們些神啟,讓他們覺得這是命中注定的相逢。蘇恩曦撇撇嘴,那幫專家組也就提了這么一條有價值的意見,錢倒是花了不少。

你應該在高天原坐鎮,來這里干什么

紅豆大福餅,趁熱吃咯。蘇恩曦把手中的便當盒遞給酒德麻衣。

對我這么好

關心你嘛蘇恩曦聳聳肩,去屋檐下躲著吃吧,不用守著你那支狙擊步槍,人家正在擁抱,情意綿綿,不會忽然化身怪物毀滅東京的。

兩個人躲在短短的屋檐下吃紅豆大福餅,雨滴落在她們考究的靴子前。

剛才的問題你還沒回答我呢,為什么那么喜歡記錄音日志蘇恩曦問。

薯片你有沒有懷疑過一件事自己是不是真的活過酒德麻衣望著外面千絲萬線的雨。

我得指出你這種唯心主義的懷疑在尼采和斯賓塞的著作中已經有過非常詳盡的批駁,如果你需要參考書的話我可以借你幾本書看。

我有沒有給你講過忍者的生活酒德麻衣忽然轉向另一個完全無關的話題。

沒有,不過在我想來忍者不都是你這種樣子的對吧開蘭博基尼跑車,穿的高跟鞋、二號禮服,坐著公務機全世界泡帥哥。

真實的忍者是一群瘋子。酒德麻衣咬著紅豆大福餅緩緩地說,忍術這門技巧被發明出來的時候,是日本歷史上最混亂的年代。那時在伊賀和甲賀這兩個小地方,幾百個人就是一個小國,小國之間相互戰爭,因為不相互戰爭糧食就不夠吃,贏家吃輸家的糧食才能活下去。因為人數少,所以單兵實力被特別地看重,於是大家都不惜一切地開發人體的潛能。忍術的入門練習是用手把自己吊在房梁上,我做這個練習的時候,老師在我下面放了一塊釘板就走了,我吊了整整一天,累得失去意識了都不敢松手。

我去,這是練習么這是肉刑吧你們日本人能要點臉么

可這就是忍術的真諦,與恐懼為伴,恐懼把你的潛能激發出來。古代忍者相信自己生活在神秘的世界里,召喚式神,與妖鬼戰斗,但這些都是恐懼帶來的幻覺。

怎么忽然想起說這個

其實傳說中那些偉大的忍者並沒有活過,活過的只是戰亂年代的一些可憐人。所謂偉大的忍術傳統,本來就是一場騙局。酒德麻衣說,相信這個的忍者就是一群瘋子。

那么你也是瘋子咯

是啊,我也是個忍者,與恐懼為伴。我有時候覺得自己可能生活在一場騙局里但自己不知道,我擔心自己的記憶出偏差,就用錄音筆把我做過的事情記下來。有一天我瘋掉了或者死掉了,能證明我活過的東西就只是這些錄音帶而已。

長腿你忽然變得很憂郁,憂郁得很感人,你是立志要當作家么蘇恩曦笑。

別笑,每個人可能都生活在騙局中,你也不例外。我們在這里看著路明非,知道他生活在一場虛假的愛情里,可誰知道我們的生活之外沒有人正悄悄地看著我們呢酒德麻衣幽幽地說。

只要不是個咸濕大叔我就沒意見蘇恩曦滿臉不在乎。

酒德麻衣笑笑:以前有個劇作家追我,跟我約會了三四次。有一次我問他說你剛開始寫一個故事的時候,知道結局是悲劇還是喜劇么他說我知道,悲劇還是喜劇通常在開篇的時候就已經決定了,即便結尾還未確定,我已經知道我想表達的是什么樣的情感。我說那如果你要寫一幕讓人流淚的悲劇,你又是抱著什么樣的心情去寫悲劇發生前的歡樂呢他說喜劇中歡樂是為了讓人笑,而悲劇中的歡樂是為了讓人在結尾時的悲傷加倍,你曾有多快樂,就得用雙倍的悲傷來買單,所以一個好的劇作家必須學會寫歡樂,即使他們根本不相信世界上存在歡樂這種東西。

你的意思是說我們給路明非制造了一場愛情,但因為劇作家是老板,是標准的渾蛋,所以他一定會想辦法把這個故事寫成悲劇

酒德麻衣點了點頭:老板不像是個能寫出喜劇結局的人,這不取決於他想不想。那個劇作家說,當他開始寫一幕真正的好劇時,即便他自己都無法改變結局你可以掙扎,但無濟於事。

蘇恩曦沉默了片刻:如果是我,會在悲劇結局到來之前開開心心地過。

多年之後路明非會記得這個世界上曾有一個深愛過他的女孩,名叫繪梨衣,但那只是騙局。那幾天的歡樂是劇作家為了映襯結尾的悲劇而寫出來的橋段。如果你是他,你會喜歡那種開心么

別傻了長腿,你以為你是誰你沒辦法操縱愛情,你能做的只是加速那件事的發生。我的意思是說如果路明非真的愛上了上杉家主,那是他原本就有這個可能性,你只是加速了事情的發生。蘇恩曦說,你還記得那位從迪拜追你追到紐約的年輕伯爵么你永遠都不會愛上他,即使伯爵風騷靚麗地向你走來的時候,天上降下天使來對你詠唱說啊酒德麻衣,張開雙臂接受你宿命的愛人吧想象一下,如果真有天使告訴你你宿命中的愛人是那位伯爵,你會怎么樣

酒德麻衣認真地想了想:應該會一腳踹在天使臉上,叫他別煩。

我就知道你會這么做,不因為別的,就因為伯爵不是你的菜。只有當你對伯爵動了心,再出現神啟,你才會順勢倒在伯爵的懷抱里。同理你也沒法強迫路明非愛上上杉家主,你只能試著給本來沒有機會的愛情一個機會。如果上杉家主確實只剩很短的生命了,那她至少能在生命結束前體會一下愛情。我們做了好事。蘇恩曦打了個響指,就算結局是個悲劇,也該是了無遺憾的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