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萋回憶著她和沉將淵的點點滴滴,從那驚鴻一面開始,到現在見過家里長輩。
沉奶奶慈眉善目,初見就牽著她手不肯放,祥和笑著就把腕上足金的鐲子脫了下來套在她細腕上,沉甸甸的重量讓葉萋眼熱。
就著大壽機會,兩家商量著准備開了年先把婚給定了,新年新氣象,紅紅火火的。
臨了宴席散場,沉奶奶來回的當起紅娘,指點完那個,指點這個:「將淵啊,你請了幾天假吧,多陪小萋去玩玩。」
「她不愛玩,我也不愛。」沉將淵老實回答。
沉奶奶露出個無奈的表情,倆孫子,一個心思花,一個沒心思,怎么辦喔。
「奶奶,我平日里不怎么出門。」葉萋扶著老太太,細聲細氣。
「文靜好,文靜好。」沉奶奶怎么看人怎么喜歡,兒子孫子把她煩透了,還是小姑娘貼心,想起個事情,建議道,「要不去看個展,私人的文物展覽?」
「看那啥嘮子玩意兒。」沉將淵不樂意。
聽著當兵的孫子一口外地方言,剛過完大壽的沉奶奶差點氣過去了。
「我特別喜歡看文物展,奶奶好厲害,這都知道。」索性葉萋在一旁,替沉將淵圓了。
「奶奶當然厲害,噥,你身上那個墜子,原來主人好像就是展覽的負責人。」老太太目光看向葉萋胸口的小玉墜。
本就喜歡文物的葉萋,在聽到老太太補充話語後,興趣更甚。
女朋友想看,沉將淵還能怎么樣,跟著去唄。
可問題在,去是去了,但他怎么看怎么格格不入。
觀展的客人大多散發著文藝氣息,同樣的正裝,就沉將淵黑梭梭杵在葉萋背後跟保鏢似的。
「我要不還是在外頭等吧,怕聽睡著,打呼嚕。」
沉將淵頭疼地看著單獨的展廳門,里頭光線昏暗,僅有一個展示台散發著光芒,將玻璃櫃內的婚服映地紅霞漫漫,他本能地不喜歡那紅,說不上為什么。
「好,那我進去聽一下,很快出來。」
「沒事,我等你。」擺擺手,沉將淵看著葉萋背影進去,自己則坐在了門口的休息椅上,他伸長了腿,發呆似的盯著天花板,一門之隔的展廳內慢慢傳出解說員的聲音。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據傳此件衣裙為……」
沉將淵聽得昏昏欲睡,眼皮沉沉落下。
——
「萋姐姐,你這樣穿真好看。」
金絲楠木打造的棺柩中,女人身著艷目嫁衣,金石珠玉點綴不計其數,
棺柩旁,沉將淵痴痴地看著,他這輩子,見的最多就是紅色,打仗時,將士的鮮血,歸途時,塞外黃昏,現如今,葉萋的嫁衣。
我不喜歡紅色,沉將淵念叨著,不肯放下葉萋冰涼的手,他老了,眼里的黑到底還是染上些許灰白,和紅色迭在一起,起霧凝霜。
「王爺,該關棺蓋了。」
沉將淵隱隱約約聽到聲音,卻沒有挪開視線,不管不顧,身旁人又道,人影落下遮住了葉萋的面容,男人終於有了反應,他抬起手無意識地擺擺,想要驅趕陰影。
月亮不在了,黑潭徹底死寂。
時辰已到,棺蓋合上,阻斷了光,阻斷了沉將淵的視線,將他一生的念想封存進黑暗。
——
展廳大門打開,光泄露出來,沉將淵眼皮輕顫,他就像久埋於土下的兵俑一樣,機拓關節,吱吱作響。
「將淵。」女人輕柔的聲音是開啟兵俑機拓運轉的鑰匙。
「萋姐姐。」沉將淵叫她,眼神朦朧,黑瞳里帶著霧氣。
「怎么啦?」葉萋見他都睡出淚來了,輕輕捏著男人臉頰,「這么困啊,那我們下次不來了,陪你去靶場也可以的。」
「你等我一會,我去洗把臉。」沉將淵聲音發啞,他的意識里殘留著夢境中的記憶,發澀發苦。
葉萋看著人離開背影,坐在長椅上翻閱著下載的展物照片,手指放大圖片,發現婚服胸前絡子上仿佛缺了什么。
「您好,打擾了,想問一下,您對於我們展覽還滿意么?」年輕的聲音從旁響起。
葉萋站起看向對方,出奇的年輕,胸前的掛牌卻是清清楚楚寫了館長,名字那欄簡單一字,右,她用了敬語:「您好。」
「夫人,你這樣叫我,將軍知道會罰的啊。」館長幾不可聞說著。
「您在說什么?」葉萋疑惑。
「沒什么,您不需要敬語,展覽還好嗎?」館長搖搖頭。
「不管是展品布置還是介紹說詞,都很完美。」葉萋絲毫不吝嗇贊美。
「您喜歡就好。」
「尤其是這個展廳的,我很喜歡,不過方便問館長一件事嗎?」葉萋想起手機里放大圖片時所見。
「當然。」館長雙手背在身後,恭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