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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翩翩在花園里找到孤單的他。
「翚哥哥!」她輕快的聲調中有難掩的愉悅。當然了!她剛除去了她的眼中釘、r中刺。
「怎幺你一個人到園里散心,也不找我陪你呢?」柳翩翩偎到他身邊,笑意盈盈地問。
「沒什幺,只是隨便走走。」
「你有心事嗎?有什幺事可要告訴我,我們就快要成為夫妻了。」柳翩翩當然知道葉翚的心思。
他越是表現出痛苦的模樣,她就越是生氣,可她聰明地不點破,還要佯裝關心地問他。
葉翚正視眼前的女子──
她才是今後他要攜手走一生的人,與其沉溺於過往的情愛糾葛之中,不如好好憐愛此刻在身邊的人。
他俯首,勉強的對她扯唇一笑。
「咦?翚哥哥,你握在手里的是什幺?」柳翩翩的眼睛一亮。
葉翚這才發覺,他一直將母親的手鐲緊握在掌心。
「給人家看看,好不好嘛?」翩翩心想一定是極寶貴的事物,因此更好奇了。
他心中有一絲被冒犯的不悅,這只手鐲對他而言有不可取代的意義,莫名的,他不想讓別的女人碰觸。
她不理會葉翚明顯的不悅,硬是拉開他的手,展露出那只木鐲子。
「這什幺嘛?」她立刻失望的大喊,難掩鄙夷之色。「不過是一只不值錢的破爛玩意兒,我還以為是什幺寶貝呢!」柳翩翩沒察覺葉翚y郁的心情,兀自抱怨著。
葉翚的臉色沉了下來,緊抿雙唇,緩緩又握緊了木鐲,收回掌中。
「翚哥哥,你好不公平!」想起來她就有說不出的怨憤。「我聽管事說,你托人遠從南海高價買了串明珠送給那個賤丫頭,怎幺你對她這幺大方,對我卻這幺小器,從來也沒送人家什幺好東西……」
葉翚聽著她的言語,心卻越來越沉。
「那幺,我把這木鐲送妳。」他有心試驗她的反應。
「才不要呢!」柳翩翩想也不想的就拒絕了。
「這是我爹親手刻給娘的訂情之物,是娘要傳給葉家媳婦的。」他再給了她一次機會。
「別說笑了,葉家給媳婦的,怎幺可能就這幺一只寒酸的玩意兒?我才不信。」柳翩翩輕鄙的睨視那只木鐲,絲毫沒有收下的意願。
「我相信若是婉荷的話,她會寧可要這只木鐲,也不要那串明珠。」他輕聲但堅定地說,像是說給翩翩聽又像是說給自己聽。
「呃?你說什幺?」柳翩翩不禁怔愣住了。
葉翚搖首,不再理會柳翩翩,拋下她一個人在園中,獨自走開了。
今兒個,是禁軍校尉葉將軍成婚之日。
葉府冠蓋雲集,張燈結彩,喜氣的鑼鼓聲不絕於耳……
拜堂的良辰吉時在即,葉翚卻一個人坐在屋中,痴看著那只木鐲。
「大人,是時候了。」管事前來催促葉翚。
柳氏夫婦租下京城的一座華宅,當作女方的府邸,這會兒正等新郎倌前來迎娶他們的掌上明珠。
葉翚麻木地站起來,在哄鬧人群的笑謔祝福下往屋外走。
他們給他披上紅緞彩球,簇擁著他上了馬。
從始至終,葉翚對這一切都沒有真實感,失神清冷的臉上毫無新人應有的喜悅。
迎親隊伍浩浩盪盪,一路敲鑼打鼓地往新娘家里前進。
不一會兒即來到柳府。
柳府紅燭高掛,喜氣洋洋,柳老爺、柳夫人一身盛裝。
「賢婿!你可來了!」柳老爺笑咧了嘴,見到葉翚來迎親,可不顧什幺顏面儀節,拉了他就往屋里走,生怕他臨時反悔似的。
葉翚茫然的走進大廳,環視四周,相仿的場景,柳氏夫婦的笑容不變,他的思緒卻不由得拉回數月之前的那場婚禮。
沒有鋪張的擺設、沒有繁復的婚儀,但當時的他──
卻是單純的喜悅。
「新娘子出來了──」
在眾人的驚嘆中,身穿霞帔、頭戴鳳冠的柳翩翩自後款款走了出來。
「賢婿,我這女兒就交給你了。」柳老爺又是不舍、又是歡喜地說。
「是啊!可得好好照顧我們翩翩!」柳夫人也不禁邊笑著邊拭淚。
葉翚看著那即將成為他妻子的女子,他向她走去,忽地停住腳步,垂下頭呆呆出神。
「怎幺,還不去牽你的娘子?」
「是不是怕羞?哈哈!」
旁人只覺有趣,這幺個平日威風凜凜的大將軍,居然也有失神靦腆的時候。
葉翚突然抬起頭,退了一步,目光炯炯,像是從一團迷霧中走了出來,豁然開朗。
「怎幺了?」柳老爺察覺了他的異樣。
「唉,你還愣在那兒做什幺?快過來啊!」柳夫人在向他招手。
葉翚搖頭。
見狀所有人的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大廳里一下子陷入窒息的靜默……
「我不能過去。」他堅定的嗓音,讓大廳里的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你說不能是什幺意思?」柳老爺皺起眉頭。
「原諒我不能娶貴府的千金。」葉翚雙眼閃著奇異的亮光,像是再也壓抑不住似地,嘴角微微上揚。
「我已經有妻子了!」他語音堅定而清楚的說道。
此話一出,眾人嘩然,柳老爺、柳夫人臉上的笑容僵凝,臉色登時慘白。
「你這是什幺話?你的妻子就是我們家翩翩啊!從小你們就訂下的婚事──」
「不!我的妻子是沈婉荷,幾個月前我們已經成親了!」
「那丫頭是冒翩翩的名嫁給你的,這種婚姻根本不能算數。」柳夫人氣急敗壞地說。
「不!」葉翚頑固地搖頭。「算數的,我和她不但拜堂完婚了!還有了夫妻之實。於情於理,她是我葉翚的妻子。」
哇!大廳里人人聽得此言盡皆驚嘆。
柳夫人圓胖的身軀氣得簌簌發抖,這教她怎幺吞得下這種恥辱。
「你腦子是被那妖女迷亂了不成?那種女人,不但心機深沉、狡猾j詐,還貪慕虛榮,你居然為了她要拋棄我們家翩翩?」
「她是壞女人也好,她是貪慕虛榮也罷,總之她是我葉翚唯一的妻子。」葉翚說得堅決。
柳氏夫婦張大了嘴,良久無法接受這突來的變故。
「很抱歉,貴府的損失我會負責──」他對柳家二老深深作揖,轉身大步離去。
「站住!」大廳中響起一聲拔高的女性嬌吼。
只見柳翩翩一把掀開紅帕,滿臉激憤難當地怒視著葉翚。
「葉翚!你敢就這幺拋下我?」
「對不起──」
「我不要聽!」她摀住雙耳,發狂似地尖叫。
「翩翩!」柳夫人見女兒瘋狂的模樣,心中一驚,連忙上前扶住女兒。
「放開我!」柳翩翩氣紅了眼,連自己的親娘也不顧,用力地把她推開。
「我不甘心!我好不甘心!那賤丫頭有什幺能耐?居然三番二次來跟我搶男人!」
柳翩翩齜牙咧嘴的猙獰模樣,和平日刻意裝出來的溫婉形象相差太多,這會兒大伙全愣住了。
「翩翩,妳先別激動!」柳老爺出言勸阻女兒,怕她鬧出更多笑話來。
「別激動?你叫我怎能不激動?那丫頭忘恩負義、不知廉恥!當初明明說好的,我們替她照顧她娘,她代我嫁人,誰知她發現了葉翚不是我們以為的窮小子,居然居心不良,打算鵲巢鳩占!」
「翩翩──」柳夫人臉都青了,這孩子居然把他們當初的計謀都說了出來,這下怎幺得了?
柳夫人一回頭,心底一驚──
只見葉翚目光倏地y鷙冷冽。
「妳說什幺?當初不是婉荷迷昏妳,而是妳們柳家嫌我葉翚窮,才隨便指派個婢女嫁給我的?」他沉聲問,犀利的眸光s向柳氏父女三人。
柳老爺、夫人可是嚇得不住抖悚,只有柳翩翩像發瘋似地什幺都不管、都不在乎了。
「什幺隨便的婢女,我可不是隨便選的。那賤婢,我早就看她不順眼了,我喜歡的男人都看上她,這會兒我把她遠遠嫁掉,看她還怎幺跟我作對!」
柳翩翩的肩膀突然一痛,她惡毒的言語戛然而止,看見葉翚面色y沉地捏住她的肩頭。
「妳是為了陷害她才她嫁給我的?為什幺?妳一點都不想跟我成親嗎?」
「我壓根不記得你,拜托!那時我才幾歲啊!你也不想想自己來提親的時候是什幺樣子,一臉大胡子,穿得破破爛爛,誰會想跟這種人成親?」
葉翚像受了極大的震撼,僵愣住了,片刻無法──原來她不記得他了。
這幺多年來,他在心底描繪的甜美夢幻,只是他一廂情願的想象。
眼前的女人不是他記憶中純良溫婉的女娃兒,早就不是了,是他自己執拗地沉溺在往日情愫中。
如此盲目……如此荒謬……
居然還為此放棄了最愛的女人──
突然間,心底郁積的大石消失了,他再不感到歉疚、再不執著──他有種釋然大笑的沖動。
葉翚放開了柳翩翩,大步往屋外走。
「葉翚!你給我回來!」柳翩翩跺腳大罵。
「你不能這樣對我!聽到沒有?我才是跟你有婚約的人!」
「葉翚……」
屋內的柳翩翩還在尖叫,還在大吼,那刺耳的言調卻離葉翚越來越遠,終至聽不見。
他沒有再回頭──
他要的幸福在前方。
「婉荷呢?」
一身紅蟒袍的葉翚將軍,就這幺旁若無人地闖進陸王爺府,把一干侍衛都嚇了一大跳。
趙笙可沒被他嚇著,這會兒他正手搖玉扇,蹺著二郎腿,笑咪咪地看他直接撞開門,像頭野牛似地沖進來。
「王……王爺!小的攔不住葉將軍!」侍衛個個苦著臉,深怕王爺怪罪他們守門不力。
「沒事!」趙笙擺擺手。「你們都下去吧!」
眾侍衛聞言松了一大口氣,轉眼間便退下了。
「校尉大人,有什幺事啊?」
葉翚全身肌r緊綳,幾乎就要掙破衣衫,他狠狠瞪視趙笙那一臉不懷好意的詭笑。
「婉荷呢?她在哪里?」他冷喝。
趙笙狹長的眼透出一絲亮光,像是j邪的獵人終於等到獵物入網時的興奮。
「嘖嘖!這可不對啊!她如今已是我陸王府的一名侍妾,怎能讓你說見就見?」趙笙氣定神閑地啜了口茶,再好整以暇地搧了搧扇子。
「我不只要見她!我還要帶她走!」葉翚根本沒打算跟他講什幺道理。
「帶她走?笑話了,當初我要娶她過門,好象也是你同意的不是嗎?」
「我反悔了!」
趟笙喝了一半的茶噗地噴了出來。
這小子夠狠!居然還義正辭嚴地說他後悔了。
「後悔又怎樣?我陸王爺府可不是你家廚房,容你說進來就進來,說出去就出去的。」
他到底有沒有把他這陸王爺放在眼里啊!
「你想怎樣?」葉翚再也忍不住了,上前一步,抓起趙笙的衣襟,橫眉豎目,齜牙咧嘴的模樣簡直像只發狂的野獸。
不料趙笙非但不怕,反而見葉翚越抓狂,他的興致越好,被揪住了衣襟,卻還嬉笑著。
「別那幺激動嘛!」他聳聳肩,做出無辜的表情。「你還來找她干嘛?今天不是你成親的日子嗎?柳大小姐啊!那個你的青梅竹馬、夢中情人啊!怎幺你不去拜堂,還跑到我這兒來喳呼?所謂春宵一刻值千金……」
「夠了!閉嘴!」不想再聽趙笙的廢話,葉翚怒喝。「我不會娶柳翩翩,我的妻子是沈婉荷,現在我要你把人交出來,我要帶她回家。」
「你以前可不是這幺說的喔!」趙笙搖頭。「你不是說婉荷是個賤女人,她騙了你──」
「我誤會她了!」葉翚打斷趙笙的話,他可不想再聽他重復他以前說過的混帳話。「一切都是柳家安排的,她是無辜的。」他憤恨地說。
「這樣啊……」趙笙喃喃道,推開葉翚的手。
這回葉翚沒堅持,放開了他,皺眉看趙笙慢條斯理地整理自己的衣襟。
「真沒想到,柳氏夫婦居然把這一切講了出來。」趙笙緩緩綻開一個無害的微笑。
「你早就知道了?」葉翚一僵。
「當然!」他得意洋洋地睨視著葉翚,那眼神好象在嘲弄葉翚的無知。
葉翚玻鷓邸!?br /
「而你居然什幺都沒告訴我,任我誤會婉荷,還把她娶回家?」他的聲音很輕,輕得讓人有種毛骨悚然的恐怖感。
偏偏趙笙一點也無所覺,他正為了逮到葉翚吃驚的模樣而樂不可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