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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羨趁熱打鐵,給自己坐實罪名:「含光君不穿衣服的樣子我一點都沒看到!」

藍景儀怒道:「此地無銀三百兩!還說你沒有,你沒有你鬼鬼祟祟在這里做什么?你看看你,羞得都沒臉見人了!」

魏無羨雙手掩面道:「你不要這么大聲嘛,雲深不知處禁止喧嘩的。」

正雞飛狗跳,藍忘機身披一件白衣,散著長發,從層層疊疊的蘭草之後走了出來。不過幾句話的工夫,他竟然已穿得整整齊齊,避塵尚未入鞘中。眾小輩連忙行禮。藍景儀忙道:「含光君,這個莫玄羽,實在可惡。本來瞧在他莫家庄相助的份上您才帶他回來,他卻……卻……」

魏無羨以為,這次一定會被忍無可忍地踹出山門去了,誰知,藍忘機輕描淡寫地掃了他一眼,靜默片刻,錚的一聲,便把避塵入了鞘中,道:「都散了。」

平平淡淡的三個字,然積威之下,絕無二話,眾人立刻散了。藍忘機則從從容容地提起魏無羨的後領,一路往靜室拖去。前世他身量與藍忘機相近,只比他略略矮一點,兩人都是難得的修長人物,站在一起時,到一寸的差距看起來微乎其微。而這輩子一覺醒來換了個身體,雖然在普通人中已算得高挑,卻仍是比藍忘機低了足足二寸有余,被他拎在手里,竟毫無掙扎余地。魏無羨踉踉蹌蹌地要叫,藍忘機冷冷地道:「喧嘩者禁言。」

扔他下山那是求之不得,禁他言卻是敬謝不敏。魏無羨百思不得其解:藍家什么時候對窺伺本家名士沐浴這種不知廉恥的罪名都這么寬容了,這樣也能忍?!

藍忘機將他拎入靜室,直奔內間,「咚」的一聲,摔在榻上。魏無羨被摔得哎唷一下,一時爬不起身,本想嬌嗔幾句,他一身雞皮疙瘩,抬眼一瞄,藍忘機一手提著避塵劍,正居高臨下看著他。

看慣了藍二公子束著抹額和長發、一板一眼、一絲不苟,這副烏發微散、薄衣輕衫的模樣倒是從未見過,魏無羨忍不住多瞧了兩眼。拖來摔去一番動作,藍忘機原本緊緊合著的領口也扯開了些,露出了明晰的鎖骨,和鎖骨之下那片深紅色的烙印。

一見那枚烙印,魏無羨便又被吸引了注意力。

這枚烙印,在他還沒有成為夷陵老祖之前,身上也有一塊。

而此時藍忘機身上的這塊,無論是位置還是形狀,都和他生前身上的那塊毫無二致,不由得他不眼熟、不奇怪。

說來奇怪的不單止這烙印,還有藍忘機背上那三十多道戒鞭傷。

藍忘機年少成名,評價極高,乃是最最正統的仙門名士,從來都是姑蘇藍氏引以為傲的雙璧之一,一言一行更是都被諸家長輩視為仙門優秀子弟標桿。究竟是犯了什么不可饒恕的錯,要受這么重的罰?

三十多道戒鞭痕,根本是往死里在打。而戒鞭痕一旦上身,這輩子都沒辦法消失,為的就是要讓受罰者永遠記住,永不再犯。

順著他的目光,藍忘機微微垂下眼簾,順手拉了拉衣領,遮住鎖骨,隱去傷痕,又是那個冷若冰霜的含光君。正值此時,一陣沉沉的鍾聲從天外傳來。

藍家家規嚴苛,作息嚴謹,亥時息,卯時起,這鍾聲便是督示。藍忘機凝神聽盡了鍾聲,對魏無羨道:「你就睡在這里。」

不給魏無羨答話的機會,他便轉入了靜室的隔間,留魏無羨一個人歪在榻上,心中迷茫。

並非沒有懷疑過藍湛猜到了他是誰。只是這懷疑於情於理都不通。獻舍既為禁術,必然知之者甚少。流傳下來的也多是殘卷,無法發揮作用,長此以往,信之者更少。莫玄羽也不知道究竟是看了哪里搞來的秘卷才召回了魏無羨。藍忘機總不能憑他吹的那段破笛子就認出他。

他自問生前與藍忘機並沒有什么銘心刻骨的交情。雖是同窗過,歷險過,並肩作戰過,但從來都如落花流水,來也匆匆去也匆匆。藍忘機是姑蘇藍氏的子弟,這就注定他必然既「雅」且「正」,與魏無羨性情頗不相容。魏無羨感覺他們關系不能說差,但也不好意說好。估計藍忘機對他的評價也和旁人一樣:邪氣肆虐正氣不足,終有一日必成大患。魏無羨叛出雲夢江氏、成為夷陵老祖之後,和姑蘇藍氏結的梁子也不能說小,尤其是他臨死前那幾個月。若藍忘機認定他是魏無羨,他們應該早就打得昏天黑地了才對。

而現狀卻讓人哭笑不得:他從前隨便干點什么都讓藍忘機不能忍,如今使勁渾身解數作妖作怪藍忘機卻都能忍。該不該說是長足進步、可喜可賀?!

干瞪眼捱過許久,魏無羨翻身下榻,動作極輕地到了隔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