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咬牙,將頭扭向一側,不敢直視,小小聲道:「會成為笑話。」
老夫人卻看著陸之潤的頭頂,笑了一下。
在秦嬤嬤看來,公主眼里的意思是:說這話的你,才是笑話。是什么造成百姓逃荒的?身居高位,更應為百姓曾經和眼下逃荒而感到羞愧和反省,而不是嫌棄。
「你弟弟,靠戰功不夠抵悠悠之口?我陸家要靠姻親才可抵住悠悠之口?」陸夫人搶過了話。
說完,站起身:「母親。」
老夫人拍了拍兒媳的手背:「我乏了,你們坐。」
「祖母?祖母?」陸之婉和陸之瑤喚離去的老夫人。
陸夫人怎么可能會安心坐下,扭頭先瞪了眼大女兒,才說道:「你們都各回各府吧。」
然後急忙跟了上去。
而離去的老夫人,此時心里想吐槽的東西太多了。
挺高興個事,她還沒有聽婉兒講夠呢,正一邊聽一邊想象著未來孫媳的模樣,這就被打了茬。
「她幾個是不是不知,那面對珉瑞還沒有上心吶。」
秦嬤嬤扶著老夫人的手笑,嘴上回答的是「夫人應是還沒講」,可心里想的卻是:
要是知曉的話,估計意見更大。
逃過荒的,有什么資格不趕緊上心?
只有我們挑你的,沒有你們挑我們的。
但事實上,人到了一定的年紀就會知曉一個道理,至少她隨著公主這些年知曉,這世間有很多事情無關乎外人眼中的配不配,也不是強求就能得來的,而是求一個你願意,我願意。
那時候選駙馬,很多人都很好,在很多人看來很相配,但公主不願意。
那個時候的駙馬,也就是現在的陸丞相,比起那些人選差很多,公主就願意了。
老夫人對秦嬤嬤還吐槽呢,大致意思是:潤兒怎么嫁了人後,那么俗氣,是學她婆母?眼界只盯在旁人的看法和她府中的那個小爵位上。
聽聽,小爵位。
秦嬤嬤哭笑不得,知曉這是遷怒了。
之前有多好的心情,眼下就有多不好。
之前,公主午睡醒了忽然感慨:國公府應向前看了。
然後就吩咐她,晚膳要設在船上,要帶著孫女們夜晚游船。在船上聽岸邊笛聲,還很有胃口的說想吃鱘鰉魚,趁著孫女們回來好好熱鬧。
結果,得。
不過,秦嬤嬤卻沒有附和老夫人的不滿,倒是提醒老夫人,陸之潤是當大姐的心,對弟弟之前送糧最用心、擔的責任最重,甭管想沒想茬,眼下自然也會考慮的多。
陸夫人趕來時,就聽見了這個話。
很感激的對秦嬤嬤一點頭,才用商哄的語氣喚道:「母親。」
老夫人想了想,臉上沒了不樂意。
一般她回了自己屋里,什么心情就是什么模樣:「回頭讓婉兒再來一趟,讓她給琢磨個招,珉瑞還不知的那種,咱倆見一見那丫頭?」只聽陸之婉講模樣,沒意思。
「呵呵,好。」
再看被攆走的四姐妹。
陸之瑤邊走邊問陸之婉:「她是真不干活才面嫩手嫩嗎?」
「誰說的,那陣點心好似都是她做的。」
「那三姐姐之前怎么不講。」
「夠了,四妹,你不用拿話替她正名」,陸之潤板著臉突然訓道。別以為不了解你,蔫蔫的使心眼。
陸之婉扭頭:「大姐,你心里有氣沖四妹發什么火?」這么多婆子丫鬟在,你干什么呀。
而被訓斥的正主陸之瑤,卻沒有起正面沖突,畢竟是大姐嘛。
還拽了拽陸之婉讓別頂嘴了,同時加快腳步離開,心想:
她那個家再不好,夫君再差,也是家。
頭回對婆家對夫君有了歸屬感。
看看,母親說讓她走,她就得走。而自己那個家,府里誰敢讓她這個正妻離開?
陸之潤回到自家府里。
外出歸來要先去婆母的院子請安,這是大宅子的規矩。
陸之潤強顏歡笑,驕傲地告訴她婆母以及一眾妯娌,國公府一切都好。
等終於一身疲憊回到自己的卧房,連件衣裳都沒換,攆走了所有的丫鬟,趴床上就哭了起來。
陸之潤委屈:
她這是為了誰呀,竟被祖母和母親連續下臉色。
她這不是好心嗎?
她怎么沒管別人家的事?
怎么就不想想,門庭差距多大,將來誰聽了會不吃驚?
還有,就那樣出身的人,不是說嫌棄,是什么都沒見過,完全不同背景的人,怎么相處。
遠了不說,就打兩個最簡單的比方。
假如讓那宋福生一家人去國公府做客,就走一走,他們都得走丟。
假如讓那個宋胖丫,聽聽,胖丫,好,先不說名,讓那位姑娘的祖母與祖母坐在一起。
陸之潤想到這,坐起身,抹了把淚心想:祖母,您和她祖母有話題嗎?聊什么?讓她給您講鄉下野趣嗎?
那樣的老婦去陸家,里里外外甚至還沒有府里的婆子體面。
下人們都會嘀咕,就那樣的老太與您平起平坐,竟是祖母您的親家?是不是會笑掉大牙。
就更不用提,如果真娶回來,國公府的未來當家夫人逃過荒,這個事實是抹不掉的。
老二陸之婧回了府正和她夫君小聲道:「看著吧,珉瑞還不知呢,知曉了估摸也會怨大姐。」
她夫君:不是估摸,是更怨好嗎?多管閑事。
「你們就多余摻和。」
「你說那話,那是我弟?你不覺得荒唐嗎?」陸之婧發脾氣,發的她夫君拿著書卷直接出去了。
再荒唐,你弟也不歸你們這些出嫁女管。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正主你祖父祖母你母親並沒反對。
再說,即使反對,就你弟的性情,是你不了解他,還是我不了解?他聽你們的嘛。
與此同時,陸畔在書肆二樓,正斜睨那些書生們。
他已經知道,胖丫來過,在他書房只略小坐。倒是在這二樓坐過一日,這些書生們的眼睛沒輕了瞧他。
順子拿著字條尋到陸畔時,就看到少爺在咬牙。
硬著頭皮道:「少爺,這是四壯給您留的字條。」少爺這幾日頻繁被叫進宮,參與早朝,實在是沒空,這字條其實已經晚遞了大半天。
陸畔扯過來一看,抬頭就是個圓圈,四壯稟告將軍的稟字不會寫。
總之:將軍,你已徹底平安,算是完成姑爺曾囑咐的任務,等不起你吐口讓歸家,先行一步,不干啦。
順子觀望陸畔臉色。
「已經走了?」
「是,少爺,還背了一袋子凍大蝦。」都化了,懷疑也臭了,咱都不曉得四壯在青城是什么時候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