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子浩的前方被村里人讓出了一條路,他眼圈通紅喊道。
「嗚嗚,我的三兒……」任公信伸著胳膊哭著小跑上前。
任子浩放下包袱,伸出大掌輕拍了拍他爹的後背安撫,也眼里帶著淚。
一雙淚眼抬起,隔著人群看見了宋福生。
隨後,任子浩吸了吸鼻子,就當著村里好些人的面前,向宋福生跪地拱手:「叔。」
宋福生向旁處略躲了躲,有點不想認。
家里侄子太多,別都管他叫叔。
任公信激動的抹著淚:「要這樣的,回頭還要去你叔家堂屋磕個響頭,」不行,還不能去呢。
你叔家房子扒啦,也沒有堂屋啊。
「來咱家吃飯,老爺子,求你了,來我家端端飯碗,老三回來啦,咱一起熱鬧熱鬧,」任公信一把拽住宋阿爺商量道,不敢商量宋福生。
就在這時,四壯才姍姍來遲。
宋阿爺扯開任公信,不去你家,俺家娃回來啦,拎著煙袋鍋子一臉喜意迎了過來。
小少爺?
四壯蹲在米壽面前。
錢米壽一手攥著禮物小毛筆,一邊用小手撫摸了下四壯的頭,「四壯,你好像更壯啦。」
宋福生卻拎著大毛筆出來問:「啥玩意,你不干啦?」要不是任子浩說,他還不知道哪。
正稀罕著摸煙袋的牛掌櫃、收了煙葉子的宋阿爺,紛紛停下動作看四壯。
「你隨我進來。」
米壽擔心的拉了下四壯的手,用嘴型問:「為啥不干啦?小將軍哥哥待你不好嗎?」
四壯微搖了下頭。
那面宋茯苓看了眼銅鏡也在小聲問錢佩英:「娘,四壯一個月是不是掙十七兩銀錢?」
「恩,十七兩,正經掙不少吶。
那時候你爹就說,能進護衛隊的小伙子,那是長相身高出身本事都得一等一。
因為你別光看發的銀錢,他還一年四季發衣裳,發這發那,管吃管住,年紀大了,有突出表現還給分房子,有的那種媳婦都給安排。
就陸畔去前線他們才去,只保護陸畔一人,沒戰事,他們都閑著,也就是訓練沒危險。
你爹能不生氣嗎?他不會說話,這工作旱澇保豐收,多適合他,平時也讓回家,啥也不耽誤。」
而宋茯苓聽完,第一反應並沒有遺憾四壯辭職後去哪找這種好活,倒是立即心算了一下那陸畔一個月得開支多少錢。
聽說,好幾百名私人護衛,這私人就代表著走陸畔的帳,發工資由他發,一人十七兩,聽著不多,但幾百名得一個月得多少錢。
宋茯苓就嘀咕出了兩句。
錢佩英聞言也被女兒帶的將話題拐了彎,咂舌道:
「所以我說那一家子低調嘛,包括那位陸三小姐。
人家那封地指定老大了,你都不用算養這些私衛,就是那幾座大宅子正常運轉,一個月奴仆的月銀就得不老少。
咱到死估計都掙不來,你再看那陸畔來咱家吃喝說話,一點也沒架子。」
「行了行了,別說了,陸畔離咱太遠,不嘮他。我去聽聽你爹是不是訓上四壯啦,不愛干不行就不干啦,回家一樣的,別罵。」錢佩英很是操心的去了方老爺子家小屋。
她家那房子扒啦,除了烤爐房剩下全扒,目前在村里方老爺子家對付。而老方一家是回了以前的村,給他們倒地方,讓宋福生消停讀書之類的,得虧那個村的房子沒賣。
像宋富貴他們是在任三叔任七叔、任族長、大白胖、四嫂子家對付住。
錢佩英還沒等敲門,就聽到宋福生在里面訓道:
「你還花那么多錢?發的是整銀,一發發了好幾個月的,存起來給你蓋房子不好嗎?媳婦也沒娶呢,花那么多錢買沒用的。」
「你別寫字啦,我啥時候說過千金散去還復來?啥時候說過只有跟著我才能娶上寶珠?你個臭小子,我囑咐你好好干的話記不住,竟記那些沒用的。」
門外,錢佩英扭頭看向一臉愣神的寶珠,那丫頭是過來給茯苓送表格。
「咳,別說啦。」寶珠臉還沒等紅呢,錢佩英先臉通紅沖里面喊道。
門推開,宋福生出來一看,有點意外,也有點尷尬,扭頭尋思瞅瞅四壯吧,這都被人聽見啦,結果四壯一臉呆樣正直勾勾瞅寶珠。
好久不見,你又變好看。
寶珠躲著他赤裸裸的眼神,渾身不自在的一手攥表格,一手捏緊衣角,脖子都羞紅了。
吃瓜的宋福生、錢佩英、宋茯苓,「……」以及跑進來的錢米壽。
米壽仰頭瞅瞅四壯,歪頭看看寶珠,怎么感覺像春天的花開了呢。
四壯終於將巴掌大的銅鏡給了寶珠,寶珠拿著鏡子一路落荒而逃。
給錢佩英樂的,她拿咱家東西走的,不同意憑啥收?那么貴。就是同意的意思唄,蓋完房子就找她哥嘮嘮。
而春天花會開的可不止是四壯,還有任子浩。
任公信喝點酒,一會兒哭一會笑,夾起一筷子豆角絲吃下,嗦了嗦筷子,還遺憾地說,三兒你沒趕上前一陣「相親大會」,河對岸出類拔萃的姑娘都被定沒啦,任尤金那個老東西還給他二孫搶了一個。
任子浩羞赧的搓了搓手,「爹,誰說最出類拔萃的被定啦?福生叔家的閨女不還沒……」這不就是給他留著呢嘛,哈哈哈哈。
他二哥二嫂都聽傻啦,咋那么會做夢呢。
可任公信卻一雙醉眼瞪圓,哎呦,可不是?
全村、不,十里八鄉你扒拉扒拉,誰能趕上他三兒出息?
「爹,別別別,你別聽三弟的憑白得罪人,老三,你才回來不知……」
任公信甩開二兒子任子玖的手:「你不就是想說咱家和福生侄子家以前不對付,你三弟還帶人打上過門嘛。那都過去的事,再說當時那不是你三弟挨的揍嘛,我也氣抽了,那長輩扇晚輩幾個巴掌不算事。」
任子浩急忙點頭:「福生叔教訓的對。」往後要是成了一家人,他更是讓跪就跪。
任公信放下筷子,摩拳擦掌,覺得兒子你要真能對人家閨女一心一意,爹真給你去求。
且與三子單獨商量著:「咱提親,要加大力度,我就說,給你們蓋最體面的大房子,讓你們單過,再給買幾個丫鬟伺候著他閨女,進咱任家門就當少奶奶。」
任子浩頻頻點頭:「對,爹,我這回拿家的銀子也夠養她,我准保不委屈宋叔的閨女。」
任公信大手一揮:「不用,你的銀子單攢,趕明交給你媳婦。」
「那我二嫂能不能挑理啊?我二嫂挺不容易。」
「你二嫂能和你福生叔的閨女比嗎?娘家都不一樣。」
院子里,老二任子玖兩口子面面相覷,終於體會到老大任子笙以前的復雜情緒了。
那時候任子笙就說:「爹,咱和人家沒那么好,你忘了你截斷救濟糧,宋家恨你恨的咬牙切齒。」
他們爹:「那都過去的事啦。」你說咋就能臉皮這么厚,硬往上湊。
第二日。
國公府。
陸畔下朝歸來,順子正在伺候著他換上一身布衣。
這布衣是府里綉娘現給做的。
給綉娘難為壞了,因為順子一邊要求「低調」,像個普通人,不要在衣裝上給人壓迫感,一邊還讓綉娘務必做精致,務必要體現出少爺的偉岸身姿,能讓人一看,眼前一亮。
好久沒見宋姑娘了,你不得捯飭的很像樣?
所有的小動作,盡在老夫人和陸夫人眼中。
小全子進來匯報:「少爺,瓜果梨桃,府里做的點心都裝上了車,還有馬車也重新布置過。」
就這樣,一輛外面看起來相對普通的馬車,行駛在去往任家村的路上。
沒等進村,就遇見了趕驢車想去奉天買四合禮的任子浩。
提親,爹說不能空手去,那就要買最好的。
順子勒住馬,「你小子喜滋滋的,休沐就那么樂,干嘛去呀。」
任子浩不知道將軍就坐在馬車里,那馬車太普通,只以為順子要去任家村給宋叔送禮物。
他就笑,也不是外人:「趕巧,一會兒順子爺見到先生能否幫我美言兩句,我這不是要進城買酒嘛,俺爹,嘿嘿,要向宋叔提親啦。」
提、提、提?誰?!
「就是先生啦,在下想向先生的閨女提親。」
馬車的布簾唰的一下被里面的人拽掉,順子和小全子幾位小廝當即連滾帶爬下馬跪地。
任子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