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苟利國家生死以(1 / 2)

殘明 半渡 1198 字 2021-0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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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傳統的程朱理學中,向來信奉知先行後,朱熹就曾經說過:「義理不明,如何踐履?」。

汪克凡卻和朱子背道而馳,他剛才那句話用白話來說,就是讀書人應該知行並重,一方面要追求世間的義理大道,一方面也要注重實踐,身體力行。

這個觀點更接近王陽明的知行合一,也有點象王廷相的有用之學,在明末都是很流行的學術觀念,許秉中一時不知該如何反駁。

實在是無從反駁,知行之間的關系非常復雜,無數聖人先賢為此耗盡了心血,隨便展開一下就是一部大部頭,絕不是三言兩語能說清楚的。汪克凡以此來回應自己的批評,已然立於不敗之地。

不管怎么說,汪克凡不是那種死鑽八股文的頑冥,能講出這番道理算是很難得了。

「這個題目太大,投機取巧,雲台其心可誅!」

許秉中倒是拿得起放得下,不失前輩風度,既然被後輩一句話駁倒,就不再繼續爭辯,又勸道:「賢侄縱然有志躬行踐履,也未必非要從軍,可從仕途做起嘛。自闖獻賊寇遠遁,湖廣如今已是太平天下,再說了,巡撫衙門編練的這支新軍也不是個什么好去處……」

湖廣是太平天下?汪克凡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拱手說道:「征兵布告語焉不詳,晚生只知其名為恭義營,對這支新軍尚有許多困惑之處,正想請老師指點。」

「好吧,既然你如此執拗,我就說說這恭義營的來歷,不過這是按察使司衙門分管的公務,有些細節我也知之不詳。」

「按察使司?兵事不是該歸都指揮使司分管嗎?」汪克凡有些疑惑,明朝省級地方機構分為三司,分別為布政使司、按察使司和都指揮使司,其長官類似於現代的省長、省法院院長、省軍區司令,恭義營明明是一支軍隊,卻隸屬於法院系統,實在有些莫名其妙。

「此事說來話長,還得從恭義營的來歷說起。」許秉中端起茶杯潤了一口,然後緩緩說道:「我朝自嘉靖之後,衛所軍戶已大多不堪一戰,湖廣無邊患之憂,軍備就更加弛廢……」

許秉中從頭到尾仔細解釋了一番,汪克凡才明白,原來這個恭義營是何騰蛟自己搞出來的一支新軍,根本就不在明朝正規軍編制之內,所以不歸都指揮使司管轄,而隸屬於按察使司。

這也是朝代更迭之際出現的特殊現象,如果放在十年前哪個巡撫敢這么做,鐵定會被鎖拿下獄,開刀問斬。

許秉中又接著說道:「不過話說回來了,恭義營新軍初創,頭緒眾多,有些事情還要和都指揮使司協同處理,比如我武昌府的新軍編練,就由武昌兵備道——堵胤錫大人主持。」

汪克凡點了點頭,堵胤錫在歷史上名氣很大,是南明群臣中少有的傑出人物,以務實通變著稱,可惜一生都受何騰蛟等人的壓制,無法盡展胸中抱負,最後郁郁病死於軍中。

有這樣一位務實的上司,武昌府的恭義營新軍應該還不錯。

「現任的湖廣總兵可是左良玉?」汪克凡問道。

「不錯,左帥倒是忠烈之將,聽說何軍門(何騰蛟)也和他私交甚篤,只是他的部下大都桀驁不馴,兵不如匪,要不是有左帥彈壓著,早就鬧出亂子來了……」

左良玉竟然是忠烈之將?汪克凡表面上不動聲色,心中卻暗暗腹誹。

士大夫掌握著輿論和話語權,左良玉在朝爭中站隊支持東林黨,自然就成了忠烈之將,何騰蛟和左良玉不僅私人關系密切,而且還是政治上的盟友,一個巡撫一個總兵,兩人之間正處在蜜月期。

但是何騰蛟想不到的是,左良玉很快就會上演一出「清君側」的好戲……

何騰蛟的志向也不小,一邊和左良玉拉著關系,一邊又忙著招募新軍,還特意繞開左良玉這個湖廣總兵,由按察使司負責編練恭義營,想搞出一支聽命於自己的部隊。

其實這也是一件好事,恭義營新軍責權不清,主管不明,投身其中之後,可供運作的機會就更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