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滄海桑田?(1 / 2)

步步生蓮 月關 2021 字 2021-0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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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繼業逃回城去之後,為他六百壯士帶孝祭拜,痛哭失聲。經此一戰,皇帝劉繼元心驚膽戰,對於夜間襲營的提議再不敢接受,只令四城緊閉,防止宋軍再度攻城。這位後漢皇帝在宮闕之內每日登高遠眺,向北方悵望,猶如一塊望夫石,他的求援信使早就派出去了,可是契丹人卻始終不曾露面。難道父皇帝已經拋棄了他這個兒皇帝嗎?隨著時間的推移,劉繼元愈來愈是絕望。

這兩天,楊浩已和程世雄相處的親密無間,楊浩上一世養成的規矩本份、文質彬彬,在這些老兵油子的影響下已盪然無存,現在的他已經越來越像一個兵了,一個有些痞氣卻更具野性的軍人。

這一天,他和范老四、劉世軒,帶領一隊軍卒離開了大營,向西南方向掃盪。因為軍中接到消息,被打得潰散四逃的北漢殘兵這兩天破壞了糧道,襲擊了自廣原趕來的輜重隊伍。由於程世雄這支人馬原本的任務就是負責掃盪外圍,因此官家將原本圍攻西城的禁軍稍做整頓後重又調上前線,代程世雄分擔一部分防務,令他出動一路人馬確保糧道安全。本來楊浩是他的親兵,不需執行這樣的任務,但是程世雄嘴上雖說軍營之中不循私情,對他畢竟有些關護,便讓他擔負了這個任務,其中不無錘煉之意。

「楊指使,前方有一個村子,說不定就有北漢的殘兵敗將躲在村中,咱們要不要去搜一搜?」

范老四指著前方一個小村庄向楊浩詢問道。范老四和劉世軒是這一路人馬的「差使」,是官,但是沒有品級,只是這百十名士卒的統領,楊浩是程世雄親兵,派出來之後臨時委了個「指使」的官,是這支隊伍的負責人,不過這「指使」同樣是不入流的小官,連品級都沒有。

楊浩向前望去,只見平原上有一個村落,村子十分的破敗,殘垣斷壁、茅屋土牆,村前又有一條小河流過,四下一望都很荒蕪,縱然真有北漢殘兵,也沒有辦法在此設伏,便頷道道:「使得,我率一路人先進村去,劉大哥,范大哥,你們在側翼照應。」

楊浩頭一次帶兵,雖說手下只有百余名士兵,當得又是個比弼馬溫還小的官兒,但是有任何決定都十分的謹慎,對士卒們也十分的關護,「兄弟們給我沖」和「兄弟們跟我沖」哪個是真把別人當了兄弟,縱然這些士兵全是一個大字不識的文盲,也能分得清的,他謹記著「身先士卒才能得到士卒的擁戴」這句話,遇事必身先士卒,一天下來兩個原本十分倨傲的「差使」已經對他有了幾分真正的敬意。

楊浩說完不待他們推辭,便率了一路人馬先行往村子里走去。村子里靜悄悄的,這一隊大兵持刀扛槍的沖進來,也沒有雞飛狗跳的景象,這個村子實在是太窮了,就像村口那兩株葉子稀疏的百年老棗樹,干癟的不見一絲油水。

楊浩並不向每處院子、每間房子搜索,那些破院子、破房子藏上十個人便無法遮掩行藏,他只是沿著大路向前走,一直走到村子盡頭,在一些主要路徑上都安排了警備,這才向後面遙遙揮手示意,范老四和劉世軒兩個兵油子立刻率領所部散開,逐門逐戶地搜索,將村民們驅趕出來。

村子里是有人的,盡管兵災四起,可是這些祖祖輩輩就生活在這兒,從生到死到過家門二十里外地方的人屈指可數,他們生於此、長於此,便也只想死於此,盡管這里是那么的貧瘠。所以當這些沒有什么見識,但是卻見過大宋兵、折家兵、北漢兵、契丹兵,甚至西域雜胡遠來劫擄的盜匪的百姓們被一家家的從房子里趕出來時,楊浩沒有從他們臉上看到驚慌,而是一片木然的神色。

這些村民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但是無一例外的是骨瘦形銷,衣衫破爛,有些人家窮到孩子根本沒有衣服穿,裹著破舊的被單兒走出來的。

楊浩微微皺了皺眉,對迎上前的范老四道:「都是些苦哈哈的村民,沒有一個像當兵吃餉的,不要難為了他們。」

范老四咧嘴笑道:「哈哈,楊指使不必擔心,這些村民家里除了些破爛的壇壇罐罐,還有那一床快要爛掉的被褥,哪里還有什么東西,兄弟們看不上眼的。」

楊浩提著刀,目光在那些神情呆滯的村民們身上一掃,見到幾個面黃飢瘦的年輕姑娘,便道:「嗯,不管有沒有值錢的東西,都不許劫擄,這是我帶兵的規矩,還有一條,不得奸淫婦人。」

范老四道:「這一條,范老四敢向楊指使拍胸脯兒保證,咱們程大將軍麾下,攻城掠地,疆場廝殺,拾揀劫掠錢財的事是有的,大將軍也不禁止,但是這一個淫字,咱們程家軍是絕不會觸犯的。」

范老四話音剛落,就聽一樁破宅院里傳出一聲婦人的哭喊:「軍爺開恩,饒過了我母子吧,哎呀……」

楊浩眉尖微微一挑,立即舉步向那棟房子走去,范老四剛剛在他面前誇下海口,如今聽這動靜,也不知是否哪個軍卒見色起意,要欺凌人家婦人,不禁悻悻地罵了一句,隨著楊浩快步趕去。

楊浩趕到那棟院落,就見一個士卒一手持刀正要往房里闖,一個婦人卻拖住他的胳膊使勁兒往外拽,同時苦苦哀求道:「軍爺,小婦人沒有騙你,真的沒有騙你……」

楊浩看這情形不像是軍卒欺凌婦人,臉上怒容這才斂去,沉聲問道:「出了什么事?」

那軍卒扭頭一看是他,連忙振臂甩脫了那婦人,說道:「楊指使,屬下奉命搜查房舍,將所有村民帶出來,可這婦人卻借口她的兒子身染怪病見不得光,一味阻撓,這房中想必是有什么古怪之處。」

「哦?」楊浩向那婦人看去,這婦人年歲並不太老,感覺上似乎只有三十出頭,但是頭發花白、臉色憔悴,依稀有幾分自己老娘的影子,楊浩心弦微微一顫,忙道:「大嫂且莫哭泣,你兒子多大了,生了什么病,竟然見不得光的?」

那婦人見他說話和善,連滾帶爬地便撲到他腳下,流淚哀求道:「這位太尉,您行行好,放過了小婦人、放過了小婦人的兒子吧,我家窮破不堪,哪里會藏什么漢兵,小婦人不敢欺瞞太尉,我兒自幼患有奇病,平時看來全無異樣,就是見不得日光,只要被日光照到,便起一身皰,弄不好便要全身潰爛,有性命之危。小婦人說的全是實話,村中老少人人知道,絕不敢欺瞞太尉啊。」

范老四勃然大怒:「你這婦人又在胡說,你兒倒底是人還是鬼?天下間哪有一個人好端端的什么都不怕,唯獨怕見日光,你這分明是出言搪塞,欺哄我家指使!」

那婦人被他一喝,嚇得渾身發抖,楊浩揮手制止了范老四,彎腰將那婦人攙了起來,緩聲道:「本指使奉命搜索北漢軍殘孽,這房子是一定要搜一搜的,你既說你兒不能見日光,那我便進去看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