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異曲同工(1 / 2)

步步生蓮 月關 2140 字 2021-0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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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是魏王一行人馬趕到,鄧知府趕緊張羅著迎接他們進城,如此情形下自然談不上什么儀仗,只叫人把他的那頂綠昵小轎抬來,魏王坐了轎子,其他人步行相伴,好在這里距泗州城已不遠,這些人乘了幾天的船,身子骨早已閑得發癢,權當是散步放風。

泗洲城面臨淮水,距盱山二里,為夯土建築,城池周長九里,城牆高約兩丈五尺,環城皆水,將整個泗洲城完全圈在當中。城牆上共開有五處城門,進出城池均需通過吊橋。因為這里是水陸要沖,商賈雲集,所以相當的繁華,一進城去,寺、廟、塔、樓、觀、庵、祠、壇等優美的建築處處可見,城內河溝交縱,舟楫通行,溝渠之上盡是橋梁,仿佛東方威尼斯一般。

泗洲府衙建的也十分氣派,到了府衙,鄧祖揚吩咐大開中門,將魏王一行人恭恭敬敬迎進客廳,先上了茶來,這才告一聲罪,匆匆下去更換衣裳。由於天氣炎熱,也不需准備熱水,鄧祖揚匆匆用冷水沖洗了一番,換上官服,又趕到客廳正式參見魏王千歲。

這鄧祖揚在堤壩上一身褶皺衣裳、衣上俱是泥巴的時候,完全看不出一點官員的模樣,這時匆匆打扮一番,穿上官衣、戴上官帽,靠著衣裝,倒是立刻有了一方大員的雍容氣度。鄧祖揚匆匆拜見了魏王趙德昭和三司使楚昭輔兩位上官,又與程羽、楊浩等人拱手施禮,大家重新落座。

趙德昭對他親臨碼頭督建堰壩贊許了一番,順口又問起鄧祖揚的從仕經歷,以及泗洲情形,鄧祖揚如同述職人,將自己的履歷和在泗洲為官幾年的政績一一回稟了,趙德昭便問起此地蓄購糧草的進度。

鄧祖揚道:「千歲,朝廷的旨意一到,下官便立即部署人馬,緊急搶購糧食,前幾日已收購了一批糧草,加上府庫中原有的糧食,大約已經完成了規定征糧數目的四成。本來,府庫中應該保障一定的存糧以防災情,不過如今已臨近秋收,如果無甚變故的話,這存糧也可上繳朝廷,泗洲府的存糧,下官可俟秋收之後再做打算。」

和趙德昭說了這一會兒話,鄧祖揚緊張的神態漸漸鎮靜下來,他喝口茶水潤了潤喉嚨,又道:「不過,糧商們俱都十分機警,下官只收購了兩天,盡管極力做出尋常姿態,這樣大批購糧,還是讓他們察覺了情形有些異常,糧商們紛紛封倉停售,四處打聽消息,緊接著開封府缺糧的消息就傳出來了,這一下想要按時價收糧可就為難了。」

趙德昭聽了不禁緊張起來:「鄧知府,朝廷此番征購糧草,不比尋常年份正常征糧可以徐徐圖之,商賈唯利是圖,借機漲價取利之舉本在朝廷意料之中,是以,朝廷特許各地官府酌情提價,但是不能任由糧商們漫天要價,否則朝廷府庫是承擔不起的。如此,就需地方官府多方籌謀,鄧知府親赴碼頭,督建河堤,如此克盡職守,本王是十分贊許的。不過,修好了河道,還是要有糧可運才成的,這糧草既已收不上來,鄧知府可有什么對策?」

鄧祖揚聽他有責怪自己舍本逐末,不急於解決糧草收購、卻跑去築堤建壩的意思,忙解釋道:「王爺,下官趕赴碼頭督建堰壩,是因為泗州南瞰淮水,北控汴流,這堰壩水閘不僅關乎我泗州一地,江淮各地糧草都要通過我這泗水碼頭來運往京師的,是以這處堰壩若不修好,就會影響各地糧草運往京城的速度。至於泗州本地收購糧草的困局,下官現在亦采取了幾條對策,只是剛剛施行,尚不知成效如何。」

趙德昭轉嗔為喜道:「鄧知府已然有了對策?不知采取了些什么對策,且請對本王一一道來。」

鄧祖揚拱手道:「是!」

他四下一看,廳中除了京中這些大員再無一個旁人,便揮手把自己府上的下人也趕了出去,這才說道:「王爺,刁頑的商賈們但逢水災旱災、蟲病瘟疫,亦或重大軍事時,趁機倚糧自重,上則蓄糧不售,勒索朝廷;下則以糧易物,兼並民田,此風素來如此,他們知道朝廷缺糧,無論怎樣曉以大義,也是不肯放棄暴利為國分憂的。

下官如今只能派遣胥吏於各處巡察,嚴禁糧商趁機漲價擾亂民心,違者嚴懲不貸;同時征調民壯鄉勇,把守各處水陸交通要道,對販運糧草於外鄉者課以重稅,以稅賦調節,阻止糧草外流。然後委托下官的妻舅幫著籌措此事。

下官的妻舅就是一個糧紳,每年發運司、轉運司、糴便司負責收購的本地糧草,一向多是由他出面幫助洽談幫辦的,在本地糧紳之中還算有些人望,下官讓他也效仿那些屯糧的士紳商賈,暗中收購糧食,至於下官本人,則暫且擺出停止購糧的模樣,全力專注於構建堰壩、修建水利。」

他輕輕吁了口氣道:「萬幸的是,今年風調雨順,病蟲害又少,是個豐收的預兆。只要夏秋之季不發生大水患,新糧必定是十分充裕的。」

趙德昭學的是經國之策,於這些事情畢竟有所欠缺,聞言頓時急道:「秋收?只恐等到秋收,糧食收割下來,再打米入倉,已是來不及足額起運京師了。」

楚昭輔粗聲大氣地道:「千歲,鄧知府的意思是說,那些黑心腸的糧商壓著倉糧不售,本是打的屯積居奇之心,勸是勸不來的。可是秋糧若是大豐收,他們壓在倉中的陳糧也就賣不出去了,這地方雨水多,潮濕的很,存糧賣不出去,放久了必然霉變。

咱們朝廷上到時候固然是來不及購齊足夠的糧食了,可是他們那些黑心腸的奸商卻也占不到半點好處,如此一來就是兩敗俱傷的局面了。所以,如今就看誰能沉得住氣了,那些糧商們要是抗不住,眼看著舊糧難售,新糧已來,就得向官府服軟了。」

趙德昭嫩臉一紅,赧然道:「原來如此。」

鄧祖揚看了楚昭輔一眼,眸中露出一抹笑意,頷首道:「三司使大人說的對,下官先以重稅堵住他們外銷之路,又以重法壓制他們漲價的期望,同時下官又趕去堤上築壩,暫且放下購糧一事不理,那些糧商們既不知道本府到底需要征納多少糧食,也不知道朝廷允許泗州府可以提價的底限,既見下官渾不著意,他們庫中蓄積了如山的糧草,心中豈能不慌?

下官以靜制動,與他們捱上一時,待到時機成熟的時候,先放出風去,就說朝廷糧草已然齊備,然後再讓妻舅聯系幾名有往來的糧紳帶頭售糧,他們那些商賈本來就各懷機心,聯盟之舉談不上牢固,到那時都唯恐被人搶了先機,這道屯糧停售的長堤只消決了一口兒,其他人必然爭先恐後降價出售舊糧。唉,身為一州的父母官,行此計策實在慚愧,但形勢迫人,下官也是不得已而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