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身的渺小。黑暗深邃,仿佛萬籟俱寂,心聲也變得清晰可聞。
剎那時間里,他想到了被黑船入侵的多谷村、想到了插滿王座旗幟的斷河平原、想到了再次繁華起來的巨石堡、想到了倒在巫師塔外的重傷的靈與牢牢抱住靈的布蘭特、想到了荒蕪的法米利歐庄園、想到了秘盟的兩次襲擊、想到了學院的魔法材料管理處與夏拉……
像走馬燈一樣的過往,在他眼前轆轆轉過。
最後畫面定格在一個夏夜,光陸離的舞台上,一出的話劇在上演著,講述著人類反抗怪物、獲取力量、重建家園的故事。他站在舞台下,站在黑暗里,面前站著邪惡的巫師,可他並不害怕。因為在巫師的身後,有一位美麗的青年,手執利刃,踏著月光與星光,一步步地走來。
心中那些不成形的念頭漸漸合攏,匯聚成一個不甚清晰的想法。
「謝謝南斯閣下。」阿什望著星海,聲音緩緩的,「我好像已經想明白了,我能做的事情。」
南斯饒有興致地向前傾了傾身子:「我有那個榮幸聽一聽嗎?」
阿什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點了點頭。
於是南斯聽見少年小聲的,卻又隱約堅定的聲音,說出了叫他也不由訝然、不由喟嘆的話來。
少年說:
我不是為了消弭人類與魔法生物間的仇恨。
這是絕對做不到的事。
人與人之間,魔法生物與魔法生物之間,也會有無法消弭的仇恨,更遑論不同的種族之間。
很難相互理解的。
為了利益、為了野心、為了尊嚴、為了自由、或者別的什么,總會有糾紛、爭斗、甚至戰爭存在。
我只想讓魔法生物不會一味地被剝削欺壓。只想人類不會在強大的魔法生物面前卑躬屈膝。
我想建立這樣的領地。
不論是人類,還是魔法生物,都能遵從自己意願的、自由快樂地在里面生活。
不用擔心哪一天被捕獲,不用擔心哪一天被打殺。
我沒辦法化解過往的仇恨的。
也沒資格去化解別人的仇恨。
我只希望自己能夠讓想要好好生活的每一個生命,都好好地在我的領地里生活下去。
又說了口氣很大的話。明明連一個巫師學徒還不是。阿什赧然地低下頭,指尖揪著衣袍:「南斯閣下,我不知道我這么想對不對。但現在的我只能想到這一步了。」
南斯吸了口氣,又緩緩吐出來。
從斷河平原走出來的,宛如一張白紙的少年,在這短暫的時間里,已經成長到這種程度了嗎?他目光復雜地看著阿什,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些什么,可到最後,他說出來的只有短短的兩句話。
「阿什,不要擔心,星辰會為你指引方向。」他說,「你能做到的,不僅限於此。」
「你覺得呢,西格妮?」南斯望向占星台的入口處。
西格妮正倚在那里,目光同樣復雜地落在阿什的身上。
他不知道在那兒站了多久,安靜地沒有發出一點兒的聲音,仿佛於黑夜融為了一體。
此刻聽見南斯的問話,他罕見地沒有直接懟回去,而是語氣平和沉靜的,對著阿什道:「我拭目以待,阿什艾爾溫。」
第62章未來是……
自占星台後連續好些天,當阿什獨自一人的時候,很容易地就會想起占星台上,西格妮說著「我拭目以待」時的那雙眼睛。
仿佛深陷回憶的暗沉,又有不自禁對未來的期許。壓抑的晦澀占據了眼眸的絕大部分,希冀的微光只從小小的角落流露出來。
像是想要相信些什么,卻又無法相信。無法相信,卻還是想要相信。
格外的矛盾,翻涌著阿什看不懂的復雜情緒。
雖然他看不懂,但還是明白一點的。
不論西格妮相信的是什么,他總是不能讓西格妮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