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部分(1 / 2)

我們,春光乍現 未知 6131 字 2021-01-29

〃少爺,一個男子漢要生得膚如凝脂做什么?我要買紅燒r,還想啃豬蹄。〃

〃那么惡心的東西怎么能吃?〃紫顏認真地道,〃小心輪回報應,被你吃掉的j鴨魚r都來找你報仇。至於你我,這張臉就是活字招牌,你給我好好愛惜了,不許自毀長城。〃

長生苦笑,少爺老是他吃素,在這里活像做和尚。好在這些素菜的口味著實不錯,不殺生全當積福吧。長生知道,既然來此十日少爺始終不肯松口,那么未來的日子里,他也會完全告別r食。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長生心中念著佛號,飛快地把眼前的飯菜吃完。紫顏滿意地著人收去碗筷,聽話的孩子會達到家長的期望。

好消息在十七天後傳來。

紫府專門收集情報的螢火把淺紅色的信箋交給長生。也是在同一個人手里,長生接過一張湖藍色的信箋,上面寫明了徐子介、封娟、沈越三人的情緣糾葛。

螢火很少說話,他的年紀跟長生差不多大,木然的臉上從無一絲笑意。他本來應該很好看,長生想,只是討厭的人怎么也不會很好看的。

無所不知的人總是令人討厭,除了少爺。每當長生問螢火一個問題,他便會抽出一張素箋,用娟秀的字體寫給長生。

他為什么不願和長生說話呢?長生想,定是要賣弄他的才能。這讓長生感覺可恥。長生知道他自己沒有一點才能,能留在少爺身邊,大概是因為他有一點能言會道罷。想到這點,長生不是不泄氣的。

不過,今天這張信箋上寫的是個好消息,螢火的面目也就不那么可憎了。

〃少爺,徐子介昨日娶了封小姐。〃長生向紫顏道賀。

〃哦?連喜帖都吝嗇的家伙呀。〃紫顏溫婉淺笑,仿佛一個持扇遮面的嫵媚少女。

〃那人雖不順眼,他終於得到了他想要的,少爺做了一回好事。〃

〃是嗎?〃紫顏吃吃地笑,深深地凝視長生,〃他想要的真是那個女人嗎?呵。〃

長生一怔,難道不是嗎?徐子介為了封娟寧可斷一指,寧可毀去父母所生的容貌。

少爺為什么好似看透一切?他知道一些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嗎?長生忽然想到螢火。

〃螢火會算卦?〃他突兀地問了一句。

紫顏咯咯地笑,一雙眼彎成了柳葉兒,長生怔怔的,覺得這樣子真是好看,恨不得學就傅傳紅的本事,把他的媚態畫下來。紫顏看他出神,推了他一把,道:〃你是奇怪為什么螢火會知道那么多事?〃

長生點頭,少爺總能不費吹灰之力便清楚他的心思。

紫顏徐徐道來:〃那是因為螢火已經很老了。人老了,就會成精。〃

長生愕然,很老?螢火分明和他一般年紀。難道說……長生的心一緊。

〃是啊。〃紫顏知道他心中所想,悠悠地道,〃有我在此,這院子里只會有生、病、死,卻絕不會有人變老。〃

忽地,長生打了個寒噤。他叫長生,永遠也不會老的長生。一個人如果看不見年華老去,會不會很欣喜?

紫顏對徐子介的猜想不錯,過不了一月,緊促的敲門聲證實了他的推斷。

〃又是你?〃月夜下長生打開門,眯長了眼才認出是徐子介。這回手上更沉,多了一包金子並珠玉細軟之物。觸目驚心的是他一身的血污,前胸盡是一片深沉的污跡,唯有刺鼻的血腥味不甘心地在空中四溢。

長生熟視無睹地放他進屋,挑了一盞黃燈籠徑自走在前面。徐子介一腳高一腳低,跌跌撞撞跟隨在後,口齒不清地問:〃先生歇了沒有?這回一定要救我。〃

長生心里想著紫顏冠絕天下的相術,紫顏對徐子介的評語只有一句:〃此人神色有疑,一望便知內心j險。〃

他想要的不是那個女人。

鄙薄地容他進廳,紫顏卻早早地坐了,身旁燒了一支奇異的香,有似曾相識的迷離氣味。

〃先生,只有你能救我一命。〃徐子介惶恐拜倒,卻欲言又止。長生見了,心中可惜那一副虛有其表的沈越相貌,襯這個人實是珠玉蒙塵。

第50節:楚惜刀:魅生之離別5

2005年12月16日

〃你知道我只收錢,其他事都與我這世外人無關。〃紫顏語氣疏淡地道,神色亦是澹然。

徐子介舒出一口氣,是了,像紫顏這樣的易容師,難免會遇上江湖各色人等,當然有自保之道,更不受世俗律法束縛。

〃這張臉我不想要了,請先生再給我換一張。〃

紫顏呵呵微笑:〃也不想要原來的相貌了么?〃

徐子介堅決地搖頭。

紫顏單手托著腮,一雙眼秋水橫波望向他:〃那什么樣子好呢?〃

徐子介的心突突地跳,額頭蒙上一層汗,紫顏卻取了一方香羅帕俯過身來,替他抹了。長生登即漲紅了臉,撇過頭去忍怒不言。徐子介亦是受寵若驚,嗅進一股沁心的香氣,神思情思都被紫顏捏在手中似的,昏沉沉人就醉了。

〃隨先生處置好了。〃

〃那么,〃紫顏肅然地道,〃割了這張臉可好?〃

長生忍不住想笑。這個貪心的徐子介啊,怪只怪他太想要沈越的臉,如今它已深深植根其上,無法僅用簡單的易容遮掩修改。

只有割去這張面皮。

徐子介駭然戰抖,紫顏也不管他,任他內心驚疑巨浪滔天,靜靜等他一句答復。末了,在隔了漫長難熬的掙扎後,他狠狠點了頭。卻又極快地向後退了一步,像是生怕紫顏又不由分說地,像切斷他手指那樣剝落他的臉孔。

〃別怕,這回可要花一整天,今夜你先好生歇歇。〃紫顏說著,揮手扇了扇香爐里的煙。

那一縷煙裊裊地襲向徐子介,猶如睡神的一個吻,他便惺忪地扶了椅子坐了。然後聽見紫顏的聲音如在天庭召喚:〃來,給我說說你易容之後發生的事吧。〃

別離。他未曾想到封娟的心中,一刻也沒有離開過真正的沈越。

無疑他似透了沈越,音容笑貌無一不肖,甚至那一截與人爭風吃醋弄傷的斷指。封府的人當然不信沈越會死而復生,但卻寧信這是老天爺的好心成全,而瘋瘋癲癲的封娟見了他,果然回復清醒。他們終成眷屬。

或者,在他心中盼的,是她永遠也不要清醒,她便不會發現他的破綻。

他縱然把沈越學得渾如雙生兄弟,一個風流人物發自內心的倜儻浪盪,他學不來。每當看到封娟痴纏的眼,要他說個笑話講段情話,他只有借口忙生意躲到家宅之外,每日奔波勞苦。這一來,雖然封娟有怨言,封府上下都覺新姑爺實在強過舊日的沈越許多。可他獨不上那一張床,沈越死在上面,他說有血光不祥,盡管重刷了紅漆換了床架,但同樣位置同樣一張床,時時勾起他想到那一幕。

〃你殺了沈越,因而怕那張床,是不是?〃

〃是,我不是有意殺他……〃徐子介喃喃地回答,說出這心事身子便輕飄飄的,是飛上了雲端么?他再度陷入回憶中。

他是為了什么費盡心機進入封府,他沒有忘,剛去管理封家產業沒幾天,封家大老爺已對他刮目相看。他有天生的經商頭腦,唯欠一個機會,那截斷指和銷毀了的自身容顏,就是他為這前程所付出的一切。

他忘了他付出了沈越的一條命。每日照鏡,那張臉時刻提醒他殺人的事實。

〃無論如何,封娟知道了真相?〃

〃我居然會做惡夢,居然會說夢話,功虧一簣啊!〃徐子介拍腿嘆息。

人是逃不過良心的,長生的心中沒有憐憫,那個人忽哭忽笑,似狂若顛,但在長生看來,他已是個死人。

他既對別人都沒有真的感情,與死人有什么分別呢?

徐子介一睡就是兩天。

醒來,紫顏好整以暇地遞給他一面精巧的螺細鏡。他一怔,猶豫地照見自己的容顏,浮起笑容。

他擺脫沈越了,眼前是完全不同的一張臉,粗獷豪放,顧盼英武。他拽拽面皮,仿佛牢牢生就,根本找不到一絲馬腳。這紫顏先生真是神人,徐子介嘆服地下拜。

紫顏掩口笑道:〃無須如此,你送了我一個好聽的故事,我可去換一包好香呢。〃

徐子介沒有聽明白。但他心不在此,州府衙門可能已在緝拿他歸案,紫府非久留之地。

〃想走了?長生,送客。〃紫顏深深凝視他,〃再見了徐公子,我想你不需要再來這里了。〃

徐子介贊同地點頭,從今後他會很小心,不泄露他的身份。他要隱姓埋名過一生,幸好,在封府那一個月積累了一點家當,雖沒有預想中的多,也足夠他半生揮霍。

長生送別徐子介後,回來時把院子里的石子踢得東飛西跑,打掃的童子驚嚇得四處奔走。

〃他就是殺沈越的凶手?為什么不讓他頂著沈越的臉,痛苦地活一輩子?〃他質問紫顏,話一出口,自覺這語氣太凶,但說出去的話收不回來,只能悶悶地一跺腳。

〃他的一輩子已到盡頭啦。〃

紫顏正在自斟自飲,聞言把杯中的酒往口中倒盡,促狹地對了憤憤不平的長生一笑,跳到他身邊戳他笨笨的腦袋。

〃你忘了么?沈越雖然姿容秀逸,卻是個短命鬼。他偏要扮成沈越的樣貌,獨獨忘了這容貌不會有太長的壽命。〃

長生這才覺心里舒坦些,可一想到紫顏又為他改變容顏,不由問道:〃可是,少爺你又替他改了相,豈不是……〃

紫顏不動聲色地道:〃那張面具的主人把臉留在我處,是因為他是北方七省海捕通緝的要犯。〃

長生驀地醒悟,終於從胸臆中舒出一口惡氣。從紫府走到城門,會是徐子介最後一段自由的路罷。

而那道幽幽的香仍在緩緩燒著,紫顏微笑著於燈火中看他。

〃想不想多聞一點這好聞的香?〃

第51節:張悅然博客精選1

2005年12月16日

八、香草的博客:

張悅然……晝若夜房間:

霓路

我十八歲多的時候寫過一篇小說,叫做《霓路》。那是一場私奔,它是一直飄浮在幻想水域最上層的油斑,亮晶晶,像一片障蔽的荷葉,使我看不清前路,而目及之處,卻是一片斑斕的赤橙。我再次想起它,那篇小說它多么虛假,因為我始終沒有機會私奔一場。我知道遲早會在什么地方,也許睡在火車上,也許躺在郊外的山坡上,我會圓了這個夢。就像我身邊的人吃完了他手中的三明治說完了他輝煌的人生鴻圖一樣簡單自然。私奔一場,燃盡最後一根保管了半生的紅蠟燭。yueyue116發表於2005…4…2711:53:26

請讓我忘掉〃寫〃

現在,張小跳正在和一種欲望對抗。她遇到麻煩了。很奇怪,每每到了復習考試的時候,就會特別想寫小說,如此迫切地想要寫。腦中就好像推開一扇門,正趕上窗外火樹銀花歡度佳節一樣熱鬧,無數個念頭涌上來。

考試把我的所有思緒圈養起來,不許我跳出去。這種局限卻成為挑逗。是的,局限就是挑逗。同樣的道理,相隔千里的人心中氤氳著無數思念,距離的局限也構成了一種挑逗。因為不是億萬富翁,因此沒有喪失購物欲,而財產的局限同樣是一種挑逗……我想到這里的時候其實在溫習生物,我忽然意識到,自己的思緒已經飄出去那么遠了。事實上,我縱容了自己一次又一次,從小到大,我在復習考試中完成了一篇篇小說,並且它們普遍質量不壞。可是如今考試是棘手的,這次不可以再縱欲,必須徹底忘掉〃寫〃的念頭。

欲望的壓抑使人扭曲,是的,我這幾日一直無精打彩。漸漸地,我也總結出來,使自己忘掉寫的方式大概有三個,我這幾日一直恪守此原則:第一,不讀除《milk》那樣娛樂雜志之外的任何書籍,網上的小說等文字也不可讀。因為讀了就難免會想起,想起就可能誘發寫……我已經連續多日不讀,前些日子從北京帶來的書還原封不動擱置在旅行箱里。第二,不與人討論和寫作相關的話題,不與人探討那些沒有結果只有感慨的問題。(這一條沒有做到,常常深情的我總又說些空渺無邊的話。)第三,不回憶。回憶是致命的,它常常使你有一種忽然抓住過往的寶貴一刻的感覺,並且使你相信,對於這一刻的回放,此後再也不會有了。於是,你必須寫。(這一條也沒有做到。昨夜躺下,忽然一陣難受,在這就要空了的舊房子里,遭到往事的偷襲似乎是必然的。可是我還是那么難受,我爬起來,告訴自己不能寫,然後用手機里的記事簿寫下幾十個字,才肯睡去。)yueyue116發表於2005…4…262:12:50

故人的下巴,記憶的燈繩

這里是寥落破敗的舊居。她不久之後就要搬走。兩手空空地離去也不可惜,她早已打算什么也不帶走。她翻看一些詩集,寥寥書寫了幾頁的硬殼本子,落滿塵灰的唱片和角落里揉絞成一團的毛絨玩具。她知道再也不會有這樣一個單純簡單的住處,再也不會對生活的索求如此之少,像一個苦守空等的僧侶。這樣的日子也不會回還,……每日生活里只有三兩個朋友,她們因為一些細微甜膩的小情緒而對抗和親昵。她很擔心有任何一個她們當中的人否定那些日子,因為她那時很鮮麗,誰也不可否定她的動人。她真的困了。可是夢里有好多故人因大笑不止脫落的下巴,她進不去,在門楣上等了又望,終於不得不踮起腳跟,自己拉下了記憶的燈繩。yueyue116發表於2005…4…259:57:53

一株馬蹄蓮將多少次被提起

好吧,讓我們懷念一件尚未發生的事。馬蹄蓮它應當擺在窗台上。日暉進來的時候他們離得並不遠。是她有意拉開了窗簾,而飛舞的塵埃也一如早先的想象。好像周遭的生命驟然多了起來,活躍起來。她企盼放聲大哭,她也希望哭罷可以慶幸,這一次終於遇到一個連她的哭泣都喜歡的人。yueyue116發表於2005…4…2221:53:03

怎樣看夕陽的人不會老?

不經意,四月就要過去了。先前,四月一直被我認為是最詭異的月份。生於北方長於北方的我從十歲多點就蹬著自行車迎著大風往返於從家到學校的那條路上。我討厭沙塵暴,不過發生在傍晚時刻的例外。傍晚好像就應該揚起滿目的風沙,宛若一場激烈的賭博結束、賭徒沮喪地散去之後疲倦的侍者在草草地洗牌。多么天昏地暗都好像一場清潔。而夕陽則是一只諱莫如深的命盤,四月的月歷上面藏著一些暗粉色的糾結線。

我沒法照顧北京家里的花。它們很艷麗,在紅色窗簾下面做著隆隆火車般的夢。我去機場的路上一直側臉看窗外的燈火。在那塊庸常的玻璃上,我看到了自己不肯罷休的臉。最近,我是個膽小鬼。四月,我默默地念起了自己寫在小說中的一個句子:抵足而眠。並且,我強調說,這比什么都重要。並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懂得,我在夢里會感到墜落,像是從一根鋼筋水泥管道里面迅速地滑落,那一時刻的絕望並不是來自於巨大的加速度,而是來自懸空的雙腳。那雙腳在荒茫的空間里降溫,冰涼,又更加冰涼。害怕跌落,害怕狼狽匆促的生活,害怕衰老,這仍是四月里我面對的話題。我總是企圖表達,復又說,就是這樣詭異。一個對文字頗挑剔的朋友提醒我:〃你已經無度地使用了〃詭異〃這個詞。你要注意,因為對於寫作的人,這是不能姑息的。〃yueyue116發表於2005…4…2121:39:00

第52節:張悅然博客精選2

2005年12月16日

似乎是有意義的,在今天寫下的字

我昨天,看見太多張臉,像是回到了孩提時代家門口的小樹林,一層層樹木環繞著我。也許還玩了捉迷藏的游戲,也許還磕破了額頭。這好像都是難免的事,也是成為一棵像他們一樣不動的樹所必須的。作為一個〃新〃闖入者,它應該努力維護那迷惘的眼神。yueyue116發表於2005…4…106:19:27

海嘯,海笑了嗎

海嘯其實就像一個發了瘋的女人在笑。這個女人沒有家,像吉普賽女人一樣,走來走去,那么動盪。她決心侵犯這里,拿走屬於她的一些。可是其實她真正闖入的時候很少,較多的時候,她只是坐在門檻上哭,震得里面的人一陣心悸。然而,卻只是如此而已。天亮的時候,她便走了……常常如此。

在阿達曼的海上,海風吹痛了我的臉,幾個小時後,我的嘴唇是咸的。我們穿著狹促的救生衣,在一張白色的毯子里面發抖。這是又一個月圓之夜,海水滾滾地向著我們努力遠離的小島奔去,它白日里還是綠色的,而現在卻變成了墨黑的,像一張饕餮之後剩在那里的臟的桌布。

陌生的男孩在開船,馬達的聲音斷斷續續,我真的很怕它忽然停下來,在萬般無奈的時候,這兩個當地人終於把我們扔下水去。我害怕這樣的試探。人生充滿了試探,而誰也經不起。試探讓我們如此脆弱。我們泊在一個像原始森林一樣的小島上。島上的穆斯林部落都住一種小小的閣樓,彼此離得很遠。可是他們卻又都是相熟的,問候都很和藹。

清晨的時候女人們坐在吊床上聊天,他們抱給我一個小小的孩子看。小孩子就袒露在早晨的日光里,沒有任何嚴實的裝備,就這樣沉甸甸地放在我手心,它的媽媽……那個年齡比我還要小的女孩滿不在乎,一點也不擔心陌生人會嚇到小孩。我坐在吊床上,知道這是一次洗滌,忘記一些,念著剩下的一些,都在這一夜一晨中自有了決斷。這一切都是真的,只是,她懷疑自己在以為不可活的時候,為什么那么冷淡。她真的是勇敢么,還是只是冷淡。她想起一些名字,問了問自己,他們會疼惜么,因為自己的離開。她沒有回答,因為海浪實在太吵鬧了,不斷對她發出邀請,使她放棄了這個生生寂寞的問題。島其實是海洋的一塊傷疤,海洋漫過來,只是想要覆蓋它,使它再度平整,光滑。所以,清不要害怕。yueyue116發表於2005…4…13:55:42

誰能使我……

向來以聰明著稱的m對我說,他必須要找到一個能夠使他發笑的人……說他沒有預料到的話語,噗哧,把他逗笑了。〃一直以來,我想要逗笑別人很容易,可是我自己已經很久沒被逗笑了……〃

誰能使我……當是一塊尋覓的牌子吧。其實很多人都是高舉著的,在烏鴉鴉的人群中擠著,找著。我記得鐵凝有個小說,題目叫做《誰能使我害羞》。小說很簡單,就是一個質朴農村少年和一個少婦的故事。這個名字給了我很深的印象。害羞是一種什么感覺,我上次害羞是什么時候呢。事實上,如果細分開來,成年之後也許只有窘迫羞愧吧,害羞當是少年時初戀的感覺。純美且是你必然要失去的。遺憾的是,害羞丟的莫名其妙,像個落地的人參果,什么模樣都沒有瞧見,就鑽入地縫了。

若是用在獨孤求敗身上,那么便是誰能使我敗?麻木的人說誰能使我痛,受傷的人說誰能使我愈。

事實上,誰能使我……多是一種改變從前某個常態、習以為常的動作的行為,它顛覆了習慣,結束了重復。其實只是我們厭惡了一成不變,急於尋找一個反復在畫的圓圈上的出口。這種離開,就像一次學生時代的逃課,成功逃離的孩子宛若從大難中獲救一般歡天喜地。只是也許他從此迷了路,或者被室外劇烈的暴風驟雨圍擊。

逃課的孩子被雷雨驅逐,擊打,他哭了起來,喊著:誰能使我永不後悔?誰能呢?

yueyue116發表於2005…3…73:24:33

第53節:阿飛博客精選1

2005年12月16日

阿飛……顛倒眾生地糊塗

為什么要在冬天唱歌

冬天快到時,我終於有了一個自己的樂隊。你知道,在北京城,是個人都會有樂隊,而且多數還是朋克。所以說,有一支樂隊並不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情。不管怎么說,我耐心的等待並沒有落空,我有了一個吉他,一個鼓,一個貝司,另一把節奏吉他我自己彈……那是樂隊中唯一的非電聲樂器,由於我的無能,它的聲音總會被電聲的噪音無情地吞沒。

下午,我要騎車兩個小時,穿過幾個高校,立交橋,路越來越偏,橋越來越窄,到三環邊上一個名叫八里庄的地方,有一個租下的地下室,我們和外地的商人、民工、妓女一起排練。晚上我還要一個人騎車回去。我還要在學校里上課,偶爾到某個電腦公司混事兒。和所有的無產階級一樣,我自力更生,然而並不為此自豪。我穿過城市的地鐵站時總是由衷地感到虛弱。到了周末我常常攝取大量的面包,一直吃到要嘔吐為止,從而獲得物質和精神上的雙重滿足。這和一個風流的小報記者從他的女同事的碩大茹房上得到安慰的原理是一樣的。

當我在主干道上逆流狂奔的時候,我知道這與我想象的糜爛的生活相差甚遠。這個冬天我在奮發圖強地看舊書,村上春樹、杜拉斯、馬爾克斯和張愛玲,一切色彩艷麗和凄涼的故事,都和一個末路窮途的小資產階級的心情暗中謀合。我還想寫風月小說,這回不要那么生硬和y森,應該是溫暖和艷情的……魏晉南北朝時期的一個士大夫和一個南方的獠族女子,一個房地產記者,一個拯救地球的女博士,看起來很庸俗,實際上也可能很庸俗,什么東西到我手里都會變得難以置信的庸俗。今年我終於發現自己毫無寫作的天分,想象力枯竭,詞匯貧乏,一到男主人公和不同的女人做a時我就卡殼,因為我不知道r體的差別是不是類似一只橘子和一只蘋果的差別,還是一只南方橘子和北方橘子的差別。這個城市的所有單身漢幾乎都有一張大大的雙人床和成打的避孕套,可是他們都拒絕回答我的問題,不知出何居心。所以我處處卡殼。

我只好唱歌。

不停地唱歌。

我是殺人的人/我是被殺的人/我是殺人者的妻子/我是它的幫凶

事實上,交流幾乎是不可能的。在傳達自己的意圖時,我總是膽怯和猶豫不決。我們在《現場》這首歌卡殼了。我羞於提及我的企圖,可能這件事情根本就是漫無目的,是任性和徒勞的。〃開始是y森的、若有若無的哼鳴……自言自語,然後啪一聲全打開,嘈噪,緊張、恐怖……在殺人;然後是民間送葬的嘹亮、高昂的嗩吶,喜慶的,然後是溫柔的小調,撫慰死者……〃我徒勞地打著手勢。

我們面面相覷。

送葬是什么樣子的?

我曾經在清晨聽過。在一個偏遠的小縣城。有人死了,是個有錢人,吹了三天三夜。很高興。人死了是一件很快樂的事情。中國人的生死觀很奇特。然而庄子的鼓盆而歌業已失傳。

本土的,熱烈的,送葬。美麗和歡快。這樣的冬天。

〃要用七和弦。〃貝司說。可是這與和弦無關。

我和貝司打了。

他不知說了句什么,我說你媽,他說你媽。我拖著吉他撲了上去,被他在頭上打了一記。

我哭了起來,很大聲。眼淚掉在地上。我沒想到眼淚這么巨大,大得讓我充滿了好奇。

最後我抬頭嫣然一笑:你打我做什么,我又不是你老婆。

鼓手年齡最小,業務最好,所以被我們寵愛。他失戀後迅速墮入了另一場戀愛。我幫他買來素雅而美麗的信紙,我們一起為它的第一封情書出謀劃策,一起對那個年方十七的女主角進行嚴密的心理分析。一個地下室的女人總喜歡跑過來,在吉他手的身上摸來摸去,並大驚小怪地尖叫。

其實早已經不是戀愛的季節了。e…mail里總是寫著:新郵件0封。夏天女孩子的藍色長裙,地鐵站里曇花一現的擁吻,公共汽車上透明的陽光,情人頭發里殘余的香波氣味。總是到了秋天我才會明白,幸福是永遠的烏托邦。我總是來不及對幸福做出規劃,包括做飯,洗衣、購物、做a。清晨我象一個民工一樣穿過凄冷的街,那條街的名字叫幸福大街,而我因為對幸福心懷鬼胎而神色倉皇。

偶爾,排練回來我會經過一個教徒的家。他有黑澤明、伯格曼、阿莫多瓦以及數不清cd。他完全可以活在一個色彩絢麗的聲音和顏色的世界里。鍋里歡快地煮著白粥。他坐在我對面,默默地遞來一本小小的箴言錄,第38條他說。

第38條是主對我們千篇一律的告誡,不要沉迷於欲望之中。

我想,為什么他不站起來,邀請我和他一起上床呢?屋里這么溫暖,床這么潔凈,而我又那么寂寞,那么地需要安慰,我一定不會拒絕的。

然而他只是靜靜地坐在我的對面。墮落也是需要資本的。必須有一點姿色,一個豐滿的胸部,和一點點廉價的香水。而我只能面無表情,用干巴巴的聲音唱歌。

沒有人看到你所說的那種更為美好的生活,我說。

大一的時候,我想嫁給一個攤煎餅的人;大二的時候,我想和一個修自行車的人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