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說他為什么要提早回去嗎?羅蘿壓根兒不理會喬薰的問題,她快步沖到大門口抓了車鑰匙就走。
不知道耶!喬薰轉頭問如意阿姨,媽,易阿姨有說易邢俠為什么提早回去嗎?
他說他有事要回去處理。如意阿姨看著電視,漫不經心地回答。
他說他有事要回去處理。喬薰將如意阿姨的答案一字不差地轉告。
羅蘿邊下樓梯邊又問著:他有說他什么時候回來嗎?
回來?回台灣嗎?喬薰睜大雙眼,最好別回來吧!不然等等又要為了我媽的朋友情誼把你抓出來演戲,那不挺累人的嗎?
幫我問如意阿姨!羅蘿的口氣很嚴肅。
喔!喬薰撇了撇嘴,轉身問母親,接著又原本奉告,來台灣的可能性不高,他接下來要去非洲,要去畫動物,畫非洲五霸,還有南非的三角眼企鵝……
羅蘿心一凜,他要畫多久?
我怎么會知道啊!
問如意阿姨!開了鎖,羅蘿一腳踢開常常卡住的大門,她的愛車就停在前方的空地。
怪了!羅蘿這么關心他干嘛?好啦!過了一會兒又回答,少說也要三個月吧!
羅蘿拉開車門的手一頓,他這么久不回來,卻一個字也不說,悄悄地離開?不!他應該不是這種人,一定另有原因。
羅蘿咬著指甲思索著可能性。如果說他中午來公司是為了這原因,那……那為什么他會突然走掉?依時間推算,企畫部經理抓到他之後沒多久,就打電話來告訴唐艾柏,他願意為公司畫圖的好消息,然後又在十分鍾後拒絕,聽起來像是在耍愛帝爾的人……
他為什么要這么做?
羅蘿越想腦袋越亂,感覺答案就要呼之欲出了,卻怎么也抓不著。
喂!喂!有沒有人在家啊?話筒另一邊的喬薰已經喊得不耐煩了。
我晚點再給你電話!羅蘿一坐進車里,立刻將手機往旁邊的座位一丟,拉上安全帶,急速往機場方向前進。
晚上七點多,機場人多得要命。
羅蘿先奔到國泰航空的櫃台尋找,並未見到易邢俠的蹤影,放眼望去,占地廣闊的航站大廈里,想要尋找到一個人,談何容易?
搭乘手扶梯而上,來到出境大廳,望著前方一排一排等候證照查驗的旅客,她費力搜尋著,卻還是找不到他。
不會已經入了登機口了吧?羅蘿握著手機的纖手微顫。
去服務台廣播看看,說不定他去餐廳用餐了也不一定。
羅蘿抱著最後一絲希望轉身,不意與她身後的人撞個滿懷。
抱歉。她退後一步,與那人擦身而過時,一股淡淡的墨水味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霍然回頭,對方也同時轉頭對上她的眼。
易邢俠?羅蘿激動地掩著嘴。
見到她,易邢俠同樣詫異。想視而不見,卻辦不到,只能不帶任何感情、近乎冰冷地問:來送人?
我來找你。臉部表情一向豐富、態度有些輕佻的他突然變得冷冰冰,讓她很不習慣。
干嘛?
干嘛?他問她找他干嘛?你要回美國卻都沒有跟我說……
有那個必要嗎?易邢俠聳肩,我不會幫你公司畫圖,所以你也不用纏著我了。
他對她失望透頂!她根本不是為了他而跟愛帝爾的總經理分手,而是兩人聯合使出的美人計!傻子才會在明知被騙的情況下,還鬼迷心竅地跳入陷阱。
易邢俠的話聽在羅蘿耳里,十分莫名其妙。
非要我再說一次嗎?羅蘿音調也冷了,我打從心里不贊成你改變原則,從事商業畫作。
是嗎?易邢俠擺明不信。
真是講不聽!羅蘿生氣了。你那天是不是有來公司?
有啊!
出爾反爾的理由是什么?
易邢俠冷覷她一眼,你此行的目的就是要來說服我?
你真是……羅蘿氣得想扁人,我只是想知道原因。還有,因為櫃台小姐沒有傳話給我,所以我不知道你在等我,讓你空等我很抱歉……
我沒等你。
羅蘿一愣,突然覺得眼前的男人變得無法溝通。
他們的對話沒有交集,她甚至覺得這男人離她好遙遠,他根本就不想跟她談,他想……離開她!
乍然清明的答案讓羅蘿渾身一顫,冷意自腳底竄了上來,讓她全身發寒。
他要走了,卻連再見也不說;他要離開她,竟連分手的原因都不講,不顧她可能會心焦、可能會傷心難過,說走就走,只字片語都不留。
她以為他感情豐沛,其實他比她遇過的任何一個男人還要絕情,心腸還要硬。
你走了,就不回來了?她咬著牙問。
看我心情。
羅蘿閉上眼,告訴自己不要生氣,犯不著為這種無情的男人生氣……可是她忍受不了,蓄勢待發的右手緊綳著,隨時都有可能高高揚起……
沒事我要走了……
啪地一聲,一個清脆的巴掌聲響起,羅蘿眼帶憤恨淚光地瞪了易邢俠一眼,轉身就走。
摸摸被打疼的雙頰,易邢俠輕藐地撇撇嘴,眼神沉了下來。
該死的!這女人騙了他,可他對她還是有依戀,看到她帶淚的眼眸讓他好心疼,好想緊緊擁住她,吻去她的淚,吻乎她生氣的臉部線條,吻她柔潤的唇……
他氣惱地甩頭,像要甩掉腦中的遐思般用力。
踩著平穩的步伐往海關處而去,突然,身後一陣喧擾引起他的注意。
有人掉下去了!
快!把手扶梯暫停。
叫醫生來啊!快叫醫生!
緊張的叫喊聲此起彼落,易邢俠的心忽然強烈地不安起來,他想也不想就沖向手扶梯,果然看到有人躺在地上,似是白手扶梯上摔下。
那人被一群人圍著,易邢俠只能從空隙中看到修長的雙腿上穿著白色窄裙……
易邢俠胸口的空氣像突然被整個抽走,使他難以呼吸。他飛快沖下已暫停的手扶梯,撥開圍觀的人群。
蘿……脫口而出的呼喚在見到對方臉孔時嘎然而止。那是名面容清雅細致的女孩,但不是讓他擔足了心的羅蘿。
易邢俠怔忡地回頭,瞧見掛在手扶梯上、驚魂未定的羅蘿。
她被那女孩摔下來的沖擊力所沖撞,幸虧反應快,迅速抓住了扶手,才沒跟女孩一塊滾下去,成了她的墊背。
驚悸的眼眸上移,與易邢俠四目相對。
他自她身邊沖過去的時候,她看到了他,也看到了他緊張兮兮地撥開關心的人群,急於探望對方的傷勢。
是他的朋友嗎?是要與他一塊去美國的友人或是戀人嗎?
是他母親連續安排的相親飯局中,唯一一個系住他心的女孩嗎?
羅蘿垂眉斂首,不想被瞧見快哭出來的表情,拍拍窄裙,一步一步慢慢地走下手扶悌。
掛於頸項間的小巧手機響起,她拉開扣環,置於耳旁。
羅蘿!電話另一頭的喬薰氣急敗壞地大喊,我聽說了,你被開除了,為什么?
為什么?與易邢俠擦身而過的瞬間,她想起她不只被公司開除,還被愛情給開除了。
不知道。羅蘿有氣無力地應。
不是聽說唐艾柏很欣賞你嗎?怎么可能會開除你?
對於喬薰丟過來的問題,羅蘿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我上高速公路了,晚點再談。
高速公路?
羅蘿切斷通話,將手機扣回鏈子上,手臂卻被抓住了。
你受傷了。易邢俠指向她的腳踝。
羅蘿低頭,果然看到腳踝被手扶梯的溝槽刮傷,冒出的血已經弄臟了她的米色高跟鞋。難怪她覺得高跟鞋好像滲進了水,走起路來十分不順。
腳上的疼比不上胸口的,她淡漠地收回視線,作勢要走。
醫生來了,你順便看一下。不管心里有多生氣,他就是沒辦法放下她不管。
順便?她只是順便的?在他吃相親飯的空檔,順便找她約會,順便跟她上床,順便將她c弄在手心玩個過癮?然後膩了就丟了?
去給醫生看!易邢俠強拉羅蘿過去。
不要!她想也不想地一把推開他。
見他踉蹌地後跌一步,她仍心有不甘,所有積聚的怨氣彷佛傾刻間全爆發了,她沖上前,揚手就是一個巴掌,腿一抬就是一個側踢,扯掉頸間的手機,狠狠往他胸口丟過去!
不夠!她想,還不夠!
氣紅眼的羅蘿往口袋中摸索,摸出被他丟掉的手機,拿出來往他身上狂敲。
一旁的旅客紛紛停下腳步,好奇地望著追打的兩人。
你干什么……易邢俠話還沒說完,羅蘿已經摘下腳上的高跟鞋,丟到池身上。
可以扔的、可以丟的,全都丟完了,赤著腳的她喘著氣瞪著同樣也怒火上涌的男人。
你發什么神經?易邢俠不爽地大吼:野蠻國度來的啊?
像你這種無情的痞子,這樣的懲罰根本不算什么!羅蘿失控地大吼。
是誰該懲罰誰?你騙了我還敢大言不慚?我選擇默默離開算是很給你面子了,你別給臉不要臉!
我什么時候騙過你了?拿出證據來啊!
你跟你總經理……不,該說跟你男朋友的對談我全部都聽到了!你為了讓我替你公司畫稿,犧牲得可真大!
唐艾柏跟我沒有關系!
你在公司的稱號叫皇後,我說得沒錯吧?唐艾柏為了你,收斂玩心,只守著你一個,這也沒錯吧?
羅蘿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這……櫃台小姐跟你說的?
果然是事實!易邢俠的胸口像被猛捶了一下,泛著疼痛。
你打一開始就是有計畫地接近我,為了完成你們公司的case,不惜冒名頂替來相親,大展美人計,想讓我……右頰突然泛起一股火辣辣的疼痛。你!
如果她是男人,他早就毫不留情地回敬了,可她是個女人,而且還是他直到現在仍無法完全放下的女人,所以氣餒的拳頭只能握在身側。
一時沖動賞了易邢俠一拳的羅蘿右手握著左手,痛得眼淚差點掉出來。
我從沒要你替公司畫稿。羅蘿咬牙切齒地說。他竟然從頭到尾都不相信她!?
這才高招啊!我心甘情願自動松口答應。
無法溝通,真的無法溝通!
隨便你怎么說!她放棄了,不想辯解了,反正這男人什么也聽不進去!
她彎腰一一撿拾被她拿來當武器的物品,這個時候,地上的手機響了。
真是神奇,被摔成這樣,還可以通話?望著視窗上顯示的來電名字,她湊至他眼前,冷聲說道:你要不要問問她,她是怎么跟我串謀的?
來電者正是糾纏不休的喬薰。
既然是串謀,就不可能會在他問之下承認!但他還是將電話接起來了。
喂字還沒出口,喬薰的聲音就噼哩啪啦傳來了。
你不要騙我了,你根本不在高速公路上!我剛有聽到機場廣播,你人在機場,沒在開車!不管啦!我一定要問清楚,你為什么被開除了?還有你去機場干嘛?送易邢俠嗎?你有毛病啊!那人趕快滾回美國不是很好嗎?這樣我們就不用再演下去了,我也不必有家歸不得,冒充鄰居的小孩……喂?你有沒有在聽啊!快回答我的問題啊!
見易邢俠靜靜地不說話,羅蘿不耐煩了。問啊!你快問她啊!
聽到羅蘿的聲音在很遠的地方飄盪,喬薰更不爽了。你不要把電話拿遠喔!別以為這樣就可以逃避我的問題!快說啦!唐艾柏那豬哥為什么要開除你?除了你以外還有誰能幫他遮掩女朋友一堆的八卦緋聞啊?還是他找到了嘴巴比你更緊的秘書啊?
喬薰。
一聽到應答的竟是個男聲,喬薰嚇呆了。你……你是誰?
易邢俠。
啊!尖叫聲傳來,我不是喬薰,我是……我是……
別假了,我知道你是喬薰。
被識破了!完了完了……等等!完什么完啊!了不起就犧牲掉老媽跟她朋友的多年交情而已。她說謊,卻要兩個小孩來掩飾,一開始就不對嘛!
這樣一想,喬薰就覺得坦然了。
對啦!我是喬薰啦!你要怎樣?語氣頗有要錢沒有,要命一條一的氣勢。
相親的時候,你為什么沒到?
到?到什么到?到那里給你欺負喔!我告訴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當年莫雅庫欺負我都是你在背後唆使。j詐、卑鄙的小人,有種就出來單挑,不要只會干那種藏鏡人的骯臟行徑!哼!她已經全部都想起來了,他就是那個不要臉的大魔王!
你好像忘了你自己當年做了什么。
喬薰倒抽一口氣,我……我有做什么?
我的獎杯、獎狀都被你毀了。
啊……那個……我是怕你沉溺於勝利之中,不求進步,才會把那些獎狀給毀掉,要知道我用心良苦,你卻恩將仇報!
這丫頭根本在狡辯!易邢俠唇畔彎起了笑痕。
怎么?這兩人反而敘起舊、聊起天來了嗎?滿心不是滋味的羅蘿套上高跟鞋,這才感覺到腳上的疼痛。
她低頭想檢視傷口,腰間突然一暖,整個人懸空,被提到了醫生的旁邊。
她的腳受傷了,請幫她看一下。易邢俠對醫生說道。
喔。年輕醫生立刻要羅蘿將高跟鞋脫下,好讓他檢查傷勢。
誰受傷了?喬薰好奇地問。
不關你的事。
喬薰嘴上咒罵了幾句,突然想起,這不是羅蘿的電話嗎?羅蘿咧?
她在旁邊。
我跟你說,她是受我媽所迫,不得已只好代打上陣,你可不要欺負她!
易邢俠低頭看了羅蘿一眼,我知道了。
他錯了!錯得一塌胡塗!滿滿的歉意充斥胸口,他不曉得該如何求得她的原諒。
什么知道了?你……喬薰再次被掛了電話
易邢俠將手機塞回羅蘿手上,五指順帶將她的手扣緊。唐艾柏為什么開除你?
你不是已經有答案了?
也許我誤會了。
兩人靜默了一會兒,可怕的沉默橫互在兩人之間,直到登機的廣播響起。
羅蘿吸了口氣,你該登機了。
你願意跟我一起走嗎?但願一切還來得及。易邢俠好看的眼充滿歉意地凝視著羅蘿。
你不是有……羅蘿轉過頭去,發現昏倒在地上的女生已經不見了,而易邢俠並沒有跟過去,你的朋友不見了。
朋友?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