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部分(1 / 2)

孩子在睡覺。他只醒過一次,是一聲槍響把他震醒的。隨後又睡著了。昨天夜里又生病、又沒有睡好,他太困乏了;今天他就睡得很香、很安穩。他在睡夢中都感覺到,這會兒不發冷也不發燒了,自由自在地舒展著身體,躺在被窩里有多么舒服。要不是乃乃和別蓋伊姨媽的話,他恐怕還要睡很久的。她們盡量把說話的聲音壓得很低,但是拿碗盞時弄出了響聲,於是孩子醒了過來。

「你拿著這個大碗。再拿一個盤子,」乃乃在前面房里興致勃勃地小聲說。「我來拿桶和籮。唉呀,我的腰呀!真夠嗆。咱們干了多少事啊。可是,謝天謝地,我太高興了。」

「噢唷,這還用說,媽媽,我也太高興了。昨天我簡直不想活了。要不是古莉查瑪,我早就尋死了。」

「可不能這樣想,」乃乃開導她說。「胡椒拿了沒有?走吧。是老天爺將禮物送上門,讓你們和好的。走吧,走吧。」

臨出門時,別蓋伊姨媽在門口向乃乃問起孩子:「他還睡著嗎?」

「讓他睡一會兒好啦,」乃乃回答說。「等r燒好了,趁熱給他端一碗r湯來。」

孩子再也睡不著了。外面有很多人的腳步聲和說話聲。別伊蓋姨媽在笑,古莉查瑪和乃乃也一齊跟著她笑。

還有一些不熟悉的聲音。「這大概是夜里來的人,」孩子心想。「就是說,他們還沒走哩。」就是沒有聽到爺爺的聲音,也沒有看到爺爺。他在哪里呢?在干什么呢?

孩子聽著外面的聲音,盼著爺爺回來。他很想跟爺爺講講昨天他看到的鹿。冬天很快就要到了。應當在林子里多給鹿留一些干草。好讓它們吃。要把鹿養熟,讓它們一點不怕人,還要讓它們一直過河到這邊來,到院子里來。來到這里,要給它們吃一些它們頂喜歡吃的東西。真想知道,它們頂喜歡吃什么呢?最好能把小鹿養熟,讓它跟著他到處跑。那才有意思哩!也許,還要跟他一起去上學呢……

孩子在盼爺爺,可是爺爺沒有來。謝大赫瑪特卻忽然來了,不知因為什么他非常開心。快活極了。他搖搖晃晃,自己對自己笑著。他來到眼前,一股酒氣沖人的鼻子。孩子很不喜歡這種又臭又辣的氣味,聞到這種氣味,就想起奧羅茲庫爾的蠻橫,想起爺爺和別蓋伊姨媽的苦楚。但謝大赫瑪特和奧羅茲庫爾不同,他喝了酒,就變得和氣、高興起來,而且完全成了一個十分隨和、傻里傻氣的人,雖然他清醒時也算不上聰明。在這種時候,在他和莫蒙爺爺之間常常會有大致如下的一番對話:「謝大赫瑪特,你傻笑什么?打架打夠了嗎?」

「大爺,我太喜歡你了!說真話,大爺,我拿你當親爹看。」

「唉。你年紀輕輕的,真可錯呀!別的小伙子都會開汽車,可是你連自己的舌頭都擺弄不好。我要是在你這樣年紀,至少也要坐坐拖拉機。」

「大爺,部隊首長對我說過,我在這方面不行。不過,大爺,我是步兵,沒有步兵,到哪里都不行……」

「還步兵哩!你是懶蛋,不是步兵。可是,你看你老婆……老天爺沒長眼睛。有一百個象你這樣的人,也抵不上一個古莉查瑪。」

「所以,大爺,我們就呆在這里好,因為在這里只有我一個,她也是一個。」

「跟你沒有什么好講的!身子結實得象一頭牛,可是,腦筋呢……」莫蒙爺爺失望地將手一摔。

「哞哞哞……」謝大赫瑪特學起牛叫,跟在老人家後面笑著。

走了幾步,又在院子當中站了下來,唱起他那支古里古怪的、不知從哪里聽來的歌:

我騎紅馬下了紅山,叫一聲穿紅衣老板:請你把門兒開開,快點兒把紅酒拿來!

我騎褐牛下了褐山,叫一聲穿褐衣老板:請你把門兒開開,快點兒把褐酒拿來!……

可以這樣沒完沒了地唱下去,因為他下山可以騎駱駝、騎公j、騎老鼠、騎烏龜,可以騎一切能走動的東西。喝醉了的謝大赫瑪特甚至比清醒時更叫孩子喜歡。

所以,當一身酒氣的謝大赫瑪特來到時,孩子很親熱地對他笑了。

「哈!」謝大赫瑪特驚異地叫起來。「我聽說你病了。可是你根本沒病。你為什么不到院子里玩玩去?這樣可不行……」他倒在孩子的被窩上,一陣酒氣撲來,他的手上和衣服上還有一股新鮮的生r氣味。他纏著孩子,又遠又吻。他腮上那又粗又硬的胡子扎得孩子的臉生疼。

「好啦,夠了,謝大赫瑪特叔叔,」孩子央求說。「爺爺在哪里?你沒看到他嗎?」

「你爺爺就在那里,真的,」謝大赫瑪特的兩手在空中劃了一圈,叫人弄不清是什么意思。「是我們……我們把木頭從水里抱出來。就唱了點酒暖暖身子。這會兒他正在燒r呢,真的。你快起來。穿好衣服,咱們一塊兒去。這怎么行!這可不對頭。我們大家都在那里,你卻一個人在這里。」

「爺爺不叫我起來,」孩子說。

「算了吧,你爺爺沒這樣說。咱們瞧瞧去。這種事兒可不是天天有的。今天是大開葷。碗也泡在油里,勺子也泡在油里,嘴也泡在油里!快起來!」

他用酒後格外笨拙的手來給孩子穿衣服。

「我自己穿,」孩子隱隱地感到一陣陣頭暈,想不叫他穿。

但是喝了酒的謝大赫瑪特不聽這一套。他認為這是在做好事,因為他覺得不該把孩子一個人丟在家里,今天又是這詳的日子:碗也泡在油里,勺子也泡在油里,嘴也抱在油里……

孩子搖搖晃晃地跟著謝大赫瑪特走出屋子。這一天山里有風,多雲。雲塊在天上迅速移動著。孩子走下台階的工夫,天氣就劇烈地變化了兩次,從陽光耀眼的晴天,一直變成暗沉沉的明天。孩子因此感到頭疼起來。一陣風吹來,將一股柴火的煙氣吹到他臉上。熏得眼睛非常難受。

「大概今天又洗衣服了,」孩子心想。因為往常在大洗衣服的日子總是在院子里生一堆火,支一口老大的黑鍋燒水供三家人使用。這口鍋一個人是拿不動的。別蓋伊姨媽和古莉查瑪兩個人才能抬得動。

孩子很喜歡大洗衣服的日子。第一,在露天里生火堆,就可以玩玩火,這在房子里是辦不到的。第二,將洗好的衣服晾開來是非常有趣的。那一件件的衣服,掛在繩子上,有白的、藍的、紅的,點綴得院子里非常好看。孩子還喜歡悄悄地走到掛在繩子上的衣服跟前,拿臉去蹭蹭濕乎乎的衣服。

這一次,院子里一件衣服也沒有。可是,鐵鍋底下的火燒得正旺,熱氣從燒滾的鐵鍋里撲撲地直在外冒,鐵鍋里裝滿了大塊大塊的r。r已經煮熟了:r香和煙火氣直鑽入的鼻子,引得人饞涎欲滴。別蓋伊姨媽穿著紅色的新連衫裙、新皮靴,裹著披到肩頭的花頭巾,正在火邊彎著身子。用大湯勺在撇泡沫。莫蒙爺爺跪在她旁邊,在撥弄鍋底下的柴火。

「瞧,你爺爺在那里,」謝大赫瑪特對孩子說。「去吧。」

他剛剛開始唱:我騎紅馬下了紅山,叫一聲穿紅衣老板……

只見手執斧頭、挽著袖子、剃光了頭的奧羅茲庫爾從棚子里鑽了出來。

「你跑到哪里去啦?」他厲聲喝問謝大赫瑪特。「客人在這里劈柴,」他朝正在劈柴的司機指了指,「你倒唱起歌來了。」

「來了,馬上就好,」謝大赫瑪特一面說著,一面朝司機走去。「給我吧,老弟,我自己來。」

這時孩子來到跪在火邊的爺爺跟前。他是從爺爺背後走過去的。

「爺爺,」他叫道。

爺爺沒有聽見。

「爺爺,」孩子又叫了一聲,捅了捅爺爺的肩膀。

老人家回過頭來,孩子簡直認不得他了。爺爺也喝得醉醺醺的。孩子真不記得他什么時候看到爺爺喝過酒。要說有過這樣的事,那也只是在伊塞克湖畔一些老人的喪宴上,在喪宴上,所有的人,包括女人在內,都是要喝酒的。但是象這樣無緣無故地喝酒,爺爺還不曾有過。

老人家向孩子投來一種疏遠、奇怪而粗野的目光。他的瞼熱辣辣的、紅紅的,當他認出外孫時,他的臉更紅了。滿瞼通紅通紅的,但馬上又變得煞白煞白的。爺爺慌忙站了起來。

「你怎么啦,嗯?」他將外孫摟到懷里,低聲說。「你怎么啦,嗯?你怎么啦?」

除了這句話,他什么都說不出來,好象他失去了說話的能力。

他的慌張不安,引起了外孫的慌張不安。

「你病了嗎,爺爺?」孩子擔心地問。

「沒有,沒有。我沒什么,」爺爺含含糊糊地說。「你去吧,去玩一會兒。我在這里燒火呢,真的……」

他幾乎是把外孫一把推開,好象他再也不管世上的一切,又轉身去燒起火來。地跪在那里,頭也不回,哪里也不去望,只因燒火。老人家沒有看見,外孫不知所措地愣了一會兒,就朝著正在劈柴的謝大赫瑪特走去。

孩子不知道爺爺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這會兒院子里是怎么回事。直到他走到棚子跟前,才注意到有一大堆鮮紅鮮紅的r堆在一張獸皮上。那張獸皮毛朝下攤在地上,獸皮邊上還流著一道道模糊的鮮血。遠處,在扔臟東西的地方,狗一面嗚嚕嗚嚕地哼叫著,一面撕食扔掉的下水。在r堆旁邊,有一個大塊頭、黑臉膛的陌生人象塊大石頭一樣蹲在那里。這就是科克泰。他和奧羅茲庫爾手里都拿著刀在割r。他們心安理得、不慌不忙地將分割開的帶骨頭的r分幾堆放在攤開的獸皮上。

「美極啦!這氣味多好聞啊!」粗壯的黑臉漢子一面拿了一塊r聞著,一面瓮聲瓮氣地說。

「拿去,拿去,放到你那一堆里吧,」奧羅茲庫爾很大方地對他說。「這是天賜美味,迎接你的光臨。這種事可不是天天都能碰得到的。」

奧羅茲庫爾說這話時不住地哼味哼味喘著粗氣,他時常站起來,撫摩幾下他那脹鼓鼓的肚子,他好象吃得太飽了,並且一眼就能看出,他已經喝了不少酒。他又是哼哧哼哧地喘粗氣,又是仰頭,都是為了緩氣。因為得意和醉酒,他那象奶牛茹房一樣的r嘟嘟的臉變得油光油光的。

當孩子看到棚子牆根下帶角的鹿頭時,不禁毛骨驚然,渾身冰涼。

砍下來的鹿頭就扔在土地上,地上是一片片黑糊糊的血跡。這鹿頭很象被扔在路旁的一塊帶樹枝的木頭疙瘩。鹿頭旁邊還放著四條帶蹄的腿,是從膝關節處所下來的。

孩子膽戰心驚地望著這一可怕的場面。他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面前是長角鹿媽媽的頭。他想跑開,但是兩腳不聽使喚。他站在那里,望著血r模糊、已無生氣的白色母鹿的頭。就是它,昨天還是長角鹿媽媽,昨天還在對岸用和善而親切的目光望他;就是它,昨天他還在心里跟它講話,求它用角送一只帶鈴襠的神奇的搖籃來。這一切一下子就變成了亂糟糟的一堆r、一張剝下來的皮、折斷的腿和扔在一旁的頭。

他是要走開的。可是他還是呆呆地站在那里,他不懂,怎么會這樣的,為什么會這樣的。那個正在割r的粗壯的黑漢子用刀尖從r堆里挑出一塊鹿腰子,遞給孩子。

「拿去,孩子,到炭火上烤一烤,才香哩!」他說。

孩子動也沒動。

「拿去吧!」奧羅茲庫爾吩咐說。

孩子木然地把手伸了過去,他還是站在那里,冰冷的手里握著還很熱乎、很軟和的長角鹿媽媽的腰子。這時候,奧羅茲庫爾抓住鹿角,提起了白母鹿的頭。

「嘿,好沉啊!」他掂了掂鹿頭說。「單是鹿角就夠重的了。」

他將鹿頭側著放在木墩上,抓起斧頭就來劈鹿角。

「這鹿角真不差!」他一邊說,一邊用斧頭朝鹿角生根處咔嚓咔嚓地直劈。「咱們劈下來給你爺爺,」他朝孩子(目夾)(目夾)眼睛。「等他一死,咱們就把鹿角放到他墳上。讓人去說咱們不孝敬他好啦。還要怎樣孝敬?有了這樣一對鹿角,哪怕今天就死,也不虧啦!」他哈哈大獎,一邊拿斧頭瞄著。

鹿角紋絲不動。原來,要把鹿角劈下來,並不那么容易。喝醉了的奧羅茲庫爾老是劈不准,越是劈不准,他越惱火。鹿頭從木墩上落到地上。於是奧羅茲庫爾就在地上劈起來。鹿頭一再地蹦了開去,他就拿著斧頭跟著劈去。

孩子打著哆嗦,每劈一下,他都不由自主地朝後一遇,但是他又不能離開這里。就象做著一個噩夢,他被一種可怕的、不可理解的力量釘在了地上。他站在那里,感到十分驚愕:長角鹿媽媽那一動不動、毫無表情的眼睛竟一點也不理會斧頭。眨都不眨一下,也不嚇得眯起來。頭早就在泥里、土里打了許多滾,可是眼睛還是清澈的,而且好象依然帶著死時一聲不響、呆然不動的驚愕神情望著世界。孩子真怕喝醉了的奧羅茲庫爾劈到眼睛上。

鹿頭還是紋絲不動。奧羅茲庫爾越來越惱火,越來越蠻,他再不管那一套,不管是斧背還是斧刃,舉起斧頭朝鹿頭上亂砸。

「你這樣會把鹿角砸壞的。讓我來!」謝大赫瑪特走了過來。

「滾吧!我自己來!砸不壞的!」奧羅茲庫爾一面槍著斧頭,一面聲嘶力竭地喊。

「好,那就隨你的便吧,」謝大赫瑪特吐了一口唾沫,朝自己家里走去。

那個粗壯的黑漢子跟著他走去,那人用麻袋背著自己分到的r。

奧羅茲庫爾酒後卻特別固執,他繼續在椰子外面劈長角鹿媽媽的頭。看那架勢,他好象是在報多年的冤仇。

「你這混帳東西!」他口吐白沫,用靴子踢著鹿頭,好象死鹿的頭能夠聽見他說話似的。「哼,你休想搗蛋!」他掄起斧頭,一斧又一斧地劈去。「要是制服不了你,我就改姓了。叫你試試看!試試看!」他猛力劈去。

鹿頭破裂了,碎骨片四面飛去。

當斧頭恰巧碰到眼睛時,孩子哇地叫了一聲。

破裂的眼珠里進出濃濃的黑汁。眼睛不亮了,沒有了,眼窩空了……

「再硬的頭我也能砸個稀巴爛!再硬的角我也能劈斷!」奧羅茲庫爾對無辜的鹿頭感到說不出的惱怒和仇恨,還在不住地吼叫著。

終於,他把鹿的頭頂骨和額頭全劈開了。於是他扔下斧頭,用腳將鹿頭踩在地上,兩只手抓住鹿角用野獸般的力氣扭將起來。他拼命地撕扯,鹿角咔嚓咔嚓地響著,就象樹根斷裂時那樣。這就是那一對角,孩子就是祈求長角鹿媽媽用這對角送一只神奇的搖籃給奧羅茲庫爾和別蓋伊姨媽的……

孩子感到一陣惡心。他轉過身,手里的鹿腰子掉到地上。他慢慢地走了開去。他真怕自己會跌倒,或者當著別人的面一下子嘔吐起來。他的臉煞白煞白的,額頭上冒著粘糊糊的冷汗,來到鐵鍋旁邊。鐵鍋底下的火正熊熊燃燒著,一團團的熱氣從鍋里直往外冒,可憐的莫蒙爺爺依然背對著大家坐在那里燒火。孩子沒有去驚動爺爺。他想快一點到被窩里躺下來,連頭蒙起來。什么都不去看,什么都不去聽。全忘掉……

他迎面碰到了別蓋伊姨媽。她打扮得很妖艷,但是,被奧羅茲庫爾打得青一塊紫一塊的傷痕還留在臉上。她高興得有點兒反常,她那瘦瘦的身影今天來來回回地跑個不停,為「大開葷」忙活著。

「你怎么啦?」她喊住了孩子。

「我頭疼,」孩子說。

「哎呀,我的好孩子,你生起病來了。」她忽然動了感情說,並且拼命地吻起他來。

她也喝得醉醺醺的,身上也發出叫人惡心的酒氣。

「這孩子頭疼起來了,」她心疼地說。「我的好孩子!你大概想吃點東西吧?」

「不,不想吃!我想睡覺。」

「那好吧,咱們走,我帶你去睡覺。你干嗎一個人孤單單地去睡覺?大伙兒都要上我家里熱鬧去。也有客人,也有咱們自己家里人。r也燒好啦。」她便拉著他朝她家里走去。

當他們兩個人從鐵鍋旁邊走過時,渾身是汗、臉紅得象紅腫的茹房一樣的奧羅茲庫爾從棚子後面走了過來。他得意洋洋地把他劈下來的鹿角摔到莫蒙爺爺跟前。老人家欠起身來。

奧羅茲庫爾沒有望他,提起一桶水,朝自己直倒過來,一邊喝,一邊沖洗身子。

「你現在可以死了,」他停住喝水,說了這么一句,就又去喝水。

孩子聽到爺爺輕聲說:「謝謝你了,孩子,謝謝你。現在死也不可怕了。當然啦,這是看得起我,孝敬我,所以……」

「我要回家去,」孩子覺得渾身無力。

別蓋伊姨媽不依他。

「你一個人去躺著,多沒意思。」她差不多硬把他拖到她家里。讓他睡到角落里一張床上。

在奧羅茲庫爾家里,一切都已經准備好了,就等著開席了。(火敦)的,炒的,樣樣齊全。所有這一切,都是乃乃和古莉查瑪忙活著做的。別蓋伊姨媽就在家里和院子里r鍋之間奔跑著。奧羅茲庫爾和粗壯的黑漢子科克泰靠在大花被上,腋下墊著枕頭,品著茶,專等著大開葷。他們不知為什么一下子拿起了派頭,覺得自己成了王公。謝大赫瑪特不時地給他們斟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