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面前的滿滿的酒杯,一仰脖子,部狠狠的甩進了自己的嘴巴里。
第一次,他有了屈辱感。
放以前,挨人削或者被人罵,他不但不會生氣,還會自覺的從自己身上找原因,笑臉跟人賠不是,至於大舅子、小舅子收拾自己,那更是天經地義了。
他沒讀過阿q,甚至聽也沒聽說過。
但是不妨礙他像阿q那樣說,「我總算被兒子打了,現在的世界真不像樣……」
於是也心滿意足的得勝的走了。
心里再有不忿,他也絕對不會像現在這樣表現在臉上。
那樣的話,更是丟人,他不會給別人幸災樂禍的機會。
但是,自從兒子出息後,他對「面子」又多了一層領悟。
今日不同往日,越有社會地位,他越得嚴格要求自己,漲排面,不但煙酒的檔次得提高,連帶著與人說話的強調也改了。
不是什么人,都有機會和他搭上話的。
在平安鎮,他好歹也算個人物了,他說話有人聽,高興聽,左右逢源。
好嘛,一個春節還沒過完,他倆舅子把他精心造出的場面打個稀碎,他的心能不滴血嗎?
「少喝酒,等傷口利索了再喝。」還是老太太最心疼兒子,要不是孫子孫女們攔著,她非得去陶家要個說話,太不是玩意了。
「不喝酒能干啥?」
改說話的不說話,不該說的一個勁嘮叨。
本來心氣就不順的凌代坤,話語里的嗆味很重。
老太太眨巴眨巴眼睛,委屈的眼淚水立馬就要下來了。
「你這個人,不會說話就閉嘴。」黃李玉嫌棄凌代坤說話沒輕沒重,趕忙安撫玻璃心的老太太道,「媽,別和他計較,他就是這么個渾人,說話從來不過腦子。」
老太太拒絕了媳婦遞過來的紙巾,從口袋里掏出來綉花手帕,自己擦了擦眼角。
媳婦這么說兒子,她很不樂意,但是又不好表現出來,只能做無聲的抗爭。
「來,老太太,你把你杯子里紅酒端起來,走一個啊。」老三端著倒滿白酒的杯子跟老太太碰杯。
「喝醉了,你管?」老太太得到了孫子的重視,喜笑開顏。
「紅酒,沒度數,喝醉了,我背你回去,多大個事。」老三爽氣的道。
老太太跟個孩子似的,非常的好哄。
「苦巴巴的。」老太太輕輕地抿了一口後,給出了自認為算是中肯的評價。
「那再喝一點?」老四也舉起來了杯子。
「你們純心的,真想把俺灌醉啊。」老太太笑罵道,剛才的不快終於散了。
「喝點,喝點,孩子們心意。」王安明在一旁幫腔道。
「你跟著起哄吧。」老太太嘴上是這么說,還是接著抿了一口。
黃李玉和陳維維湊趣,也挨個站起身跟老太太碰杯。
一家人你來我往,好不融洽。
「咱爺倆也走一個?」凌二也同凌代坤舉起杯子。
「再來一瓶?」凌代坤喝完後晃了晃手里的白酒瓶子。
「那我來開。」凌二起身,又從櫃子上開了一瓶。
「我也喝點吧。」老四喝了一杯紅酒,感覺有點寡味,把杯子也遞到了大哥的面前。
「你個丫頭,你湊熱鬧,度數凶著呢,一個女孩子家家的。」老太太勸阻凌二給老四倒白酒。
「別啊,奶,現在男女平等了。」老四還是堅持讓大哥給自己倒酒,「沒人規定女孩子不能喝白酒。」
「犟吧你。」老太太說話的同時不停的掩專門用來套棉襖的褂子下擺,雖然沒下雪,可是干冷的很,外面的風一直不停的往屋里灌。
她的腿受不了,寄希望於衣擺能擋一點風。
「給你買了那么多羽絨襖,說留著過年吧,你過年也不穿。」老四看在眼里,埋怨老太太道。
「沒有有襖子緊實,穿在身上輕飄飄的。」老太太道。
「是你犟吧。」老四說完,見老大還不給他倒酒,自己舉杯子的手都要僵了,催促道,「快點啊,給我倒滿。」
「大過年的,喝個開心就好。」凌二把老四送過來的杯子倒滿後又給凌代坤和老三倒。
這一瓶酒,四個人沒多大功夫,又喝了個干凈。
沒用大家招呼,老三又啟開了一瓶。
「你小犢子酒量漲了啊?」凌代坤很有信心能喝凌二幾個來回,但是面對小兒子,他就不那么確定了,似乎,小兒子的酒量還在他之上呢。
昨個晚上,小兒子一個人喝趴了凌龍、凌松、凌虎等哥幾個。
很有自己當年的風范,他正要表示欣慰的時候,小兒子搭過來的話把他氣了個半死。
「一般一般,也就比你強上那么一點。」老三毫不客氣地道。
「你什么酒量,跟老子比?」凌代坤氣的三屍暴跳,不管過去,現在,混的好或者不好,只要他在酒桌上端起來酒杯,就沒人敢在他面前吹這個牛皮!
他「酒暈子」的綽號不是白來的!
在平安鎮的酒局上,他是可以橫著走的!
凡是產生錯覺可以喝的贏他而向他挑戰的,無一不被他撂倒。
他一直以為,他可以帶著這個綽號安享晚年,回憶以往的榮光。
但是,他猜中了開頭,沒猜到結局。
現在,還有人敢向他挑戰?
親兒子都不行!
「光練嘴沒用啊。」老三今天很開心。
「小犢崽子。」凌代坤把手伸到旁邊的茶幾上,接連拿了兩瓶,一瓶給自己,一瓶給兒子。
爺倆拼酒,沒人攔著。
黃李玉和老太太等人開始收桌子,只給倆人留了花生米和拍黃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