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領證(1 / 2)

卜築 爭斤論兩花花帽 4525 字 2021-02-06

她既是可憐老五,也是可憐自己。

她多么希望自己能像老五這么一樣無知,天真幼稚爛漫,誰不向往呢?

她盡管見識過媽媽,和媽媽相處過十來年,知道媽媽現在在哪里,可是她從來就沒有享受過所謂的母愛,心里留下的都是媽媽動輒打罵而留下的心里陰影。

她從不會因家庭貧困而產生怨恨,小的時候大家都窮,她家窮的不是特別突出,她意識不到窮,到了年齡漸漸大,讀了這些年書,該明白的都明白了,出身是改變不了的,貧窮不可怕,只要肯努力,總有出頭之日。

命是失敗者的借口,運是成功者的謙辭。

她大哥,大姐每一個人都是奮力向命運抗爭。

她們這些小孩子都明白的道理,大人卻是不明白,父親選擇了一條歧途,母親把不甘和憤怒轉嫁到她們身上,好像所有的痛苦都是她們帶來的,最後選擇的是逃離。

知道母親走了那一刻,她沒有傷心,沒有痛苦,沒有流涕,相反的是如釋重負,再沒有人會揍她,罵她了。

摸摸左側的腰上那條長長的疤痕,所謂的「媽媽」用火鉗子烙的,紅腫,潰爛,不知道是自責還是嚇得,抱著她又哭又喊,好像真的是被逼無奈似的。

從小到大,她從來不敢在公共浴室洗澡,不敢穿任何露腰的短衣。

所有的一切膽怯,都是那個女人留給她的。

春節,她在醫院看到那個女人,一瞬間,腦袋跟涌出血似的,她想上去廝打一番。

最後,她還是什么都沒有做。

不過,那個女人永遠得不到她的諒解。

生活中的某些事,心里的某些坎,是永遠過不去的。

自從老五開學後,她便睡不得懶覺,每天要早早的起床,買好豆漿油條,沖好牛奶,然後把老五強行從床上拖下來。

穿什么衣服、帶什么課本,都要她操心。

等老五吃好早飯,她又得急急忙忙的給送到學校,等到確定進學校里面了,她才能轉身回家。

回到家後,她又得收拾衛生、洗衣服,去菜場買菜,准備給老五做午飯。

掐著學校中午放學的時間,她又去學校門口接老五,等吃完中午飯,再給送到學校。

等到下晚,她又得去接放學,放學回來,督促做作業,等到睡覺前再檢查作業。

如此復始。

在距離她開學還有兩天的時候,她終於感覺到自己有了解脫的希望,明天坐飛機走人,讓凌老二找保姆去。

下晚去接老五放學,三輪車、汽車、自行車、摩托車,各種擠在學校門口,水泄不通。

她把車子離著學校門口老遠停著,胳膊肘搭在車窗上,腦袋向學校門口張望,心想,這是最後一天接送了。

家長們開始往校門口擁,她就知道學校開門了。

她本可以坐在車上等的,這里是她和老五約定的地點。

但是,她還是把車玻璃合上,從車上下來,鎖上車,然後和大部分家長一樣,也往學校門口擠,她個子不矮,但是想看清楚從里面浩浩盪盪的跑出來的學生,然後從中間第一時間找出老五,也是比較費力的,要努力的踮起來腳尖。

等了好長時間,學生出來一波又一波,家長走了一波又一波,到最後,校門口只有一些稀稀拉拉的學生出入

老四才突然想起來,今天老五值日。

又轉而進了學校,往老五的教室方向去。

老五已經六年級了,等到秋學期可以正式升入初中。

教室在二樓,遠遠地就可以看到從窗口飄出來的灰塵。

教室里除了值日的學生,還有值日學生的家長,家長比學生還忙,有負責把板凳置在桌子上的,有負責掃地的。

老五和倆孩子在那擦黑板,一人擦一個邊角,夠不著的地方,還要奮力的往上跳一下。

「屋里灰大,往邊去。」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把一個正在里面吃薯條的男孩子往外面推,然後自己賣力的掃著教師的旮旯拐角。

轉頭拿灰塵盒的時候,看到了老四。

「你也來幫個忙,弄完就一起回家了。」

「孩子們的事情讓她們自己做,大人還是不要幫忙的好。」老四直接拒絕。

「哎,又不是多大的事情,一會就玩了,人多力量大。」另一個站在桌子上擦玻璃的老太太道,「你看玻璃這么高,孩子多危險,你放心嗎?」

「我很放心。」老四肯定的道,即使是擦戶外的玻璃,也有鋼筋護著呢,還能掉到一樓去?

「這肯定不是親媽吧。」老太太嘀咕道。

「我是她親姐。」老四指著老五。

「現在的姑娘啊,可沒我們年輕那會勤快。」那個婦女接著出了不滿。

老四白她一眼,懶得跟她計較長短。

她一直不同意老大替老五包括她在內,包辦一切。

這固然是愛的體現,但是也是一把溫柔的刀子,置人於死地。

從走廊的這一頭走到另一頭,每間教室都有家長在做義務勞動。

扶著水泥欄桿站了一會,老五教室的衛生做好了,她便和老五一起出校門。

「人家都有家長給做衛生。」好長一會,老五在這老四的身後出不滿,今天她感覺自己很沒面子的。

「人家」

有爹媽!

你有嗎?

這些話,老四在最後一刻,還是給憋在了肚子里,「住的是筒子樓,你住的是別墅,你怎么不說?咱得著有勢去比。」

能在這個學校就讀,只能代表大部分學生的家庭條件或者父母社會地位不錯,並不代表每個家庭都是富豪。

像凌家這樣的,能住別墅的,寥寥無幾。

「又不是我稀罕的。」老五還是想和他大姐住在一起,只是大姐有自己寶寶了,再也沒法分心了。

「我們以前上下學,從來沒有人接,都是自己回家的。」

「我也能自己回家。」老五感覺很委屈,她完不需要人接送的,只是沒人對她放心罷了,大姐說馬路車多,大哥說有人販子。

「你多大了?」老四問。

「怎么樣?」她十二了。

「明天是你生日。」瞬間,老四現,家里沒有任何一個人辦過生日,甚至提都沒有提過。

「真的嗎?」老五警惕的道,「你沒蒙我?」

「是你生日啊。」老四拍拍她腦袋,笑著道,「讓大姐給你做面,多加倆雞蛋。」

「我才不要吃面呢。」這次,老五一反常態的坐在了副駕駛上,平常她都是坐在後排的。

「那吃蛋糕?」老四車子沒看出兩步,便是紅綠燈口,她才趁著功夫轉頭看了眼興奮的老五。

「那還要有蠟燭。」老五道。

「沒問題。」老四道。

「那我可以邀請同學嗎?」老五道,「別人過生日都請過我的。」

怕二姐不同意,又趕忙補充道,「明天是休息日。」

「好啊。」這點小事情,老四自己可以做主,不需要征求大哥和大姐的意見。

路過大姐的市,看到付寶路和小於在門口抽煙,她把車子停在門口的停車位上。

「姐夫。」車子一停穩,老五第一個下來,跟付寶路揮揮手後,便跑進市找東西吃了。

「什么時候回來的?」老四笑著問。

「早上到家的。「付寶路道。

大姐從櫃台邊探出腦袋,「你們中午吃的啥?沒吃飽嗎?」

中午的剩菜剩飯,老五吃的狼吞虎咽,大姐看的心疼。

「小孩子正能吃的時候,消化的快,餓的快。」老四笑著道,「中午她就吃了兩碗了,我可沒虐待你老妹。」

大姐一聽這么說,也覺得對。

老五的生日會是在中午辦的,老四買了蛋糕、蠟燭,幫著從肯德基買了薯條、雞腿,剩下的交給了這幫子十來歲的孩子。

她和大哥一點都不參與。

她要去機場,大哥開車送。

「我不反對你談男朋友。」家里的孩子,目前最讓凌二擔心的反而是老四。

「我也沒想過談。」老四好奇的看向正在開車的大哥,這個突如其來的話題讓自己有點莫名其妙。

「找什么樣的,我都不反對,最重要的是人品,」凌二好像在自說自話,「人品不好,我是不會同意的,這也是我唯一的要求。」

「我以為你會給我介紹呢。」老四笑著道。

「都什么年代了。」凌二大笑道。

像送老三一樣,同樣把老四送進了入口,才轉身回家。

黃李玉懷孕了,大姐自己照顧孩子,凌二和陳維維計劃去鄢陵,各個都沒多余的精力,為了老五,家里是不得不請保姆了。

正准備找保姆的時候,潘宥誠和吳燕青兩口子來了,吳燕青表示她願意主動帶著老五。

「我聽你大姐說了,我帶一階段吧,多大個事。」吳燕青來浦江比凌一晚一年,來了之後,與凌家的交往雖然沒有以前在皋城多了,但是接觸的也不少,倆人是經常互相走動的。

不過,大部分時間都是她主動來找凌一,她每天的工作主要就是照顧家里倆孩子,孩子只要上學了,她就能得空往凌一的市跑。

「我找個阿姨就是了,沒什么為難的。」凌二站在大姐的市里,接過潘宥誠遞過來的煙,猶豫了一下,還是點著了。

這是這周的第三根煙。

「人心復雜,有熟人介紹過來的,知根知底的,或者運氣不錯,遇到好的,還能湊合,說句難聽話,光聽中介所忽悠,介紹過來的不清不楚的,老五年齡又小,你們又去外地,別受委屈了。」潘宥誠自然附和自己媳婦的話。

凌一道,「算了吧,你們自己倆孩子呢,忙得腳不沾地的,老五又不是省心的,不給你們添堵。我想好了,阿姨過來,我還得住到小二那里,只讓接送下,做做飯就行。」

她們凌家人的性格就是這樣,能自己做的,就不麻煩別人,能花錢解決的,就不欠人情。

「有什么忙得?」吳燕青笑著道,「老大現在高二,在寶山呢,來回折騰,干脆讓他住校了,現在就一個小丫頭,跟小五還一個學校,我現在又不是不會開車,我一起接送,多方便。

小二去河南,頂多也就十天半個月的事情。」

她們家的經濟狀況沒有凌家的好,但是在教育理念上,完是向凌家看齊的。

潘家老大沒趕上太好的機會,能在浦江參加高考已經是燒高香了,但是小的她們不決定委屈。

老五上什么學校,她們潘家的小丫頭就上什么學校,還特意在旁邊買了學區房,潘家一家現在就住在這里,距離大姐的市不到五里地。

凌二看向在旁邊和潘家丫頭玩游戲的老五道,「你怎么說,聽你的?」

「哪里都一樣。」老五和潘家的潘柳找到了共同語言,玩了一個多小時還沒鬧矛盾的,一定是她的真愛。

吳燕青道,「你看,小五都這么說了,你們就放心吧。」

在凌二和陳維維返鄢陵的前一天,老五跟著潘宥誠兩口子走了。

從浦江轉車到鄭州,從鄭州轉到許昌,從許昌下來火車,兩個人已經折騰了一天一夜。

凌二特別懷念高鐵時代。

來火車站接站的是凌二曾經有過一面之緣的吳大亮。

他沒有像曾經說的那樣去浦江打工,而是鳥槍換炮,把三輪車換成了流行於天南地北的金杯,專門用來拉客。

「累壞了吧?」吳大亮接過兩人的行李,幫著塞進了後車座上。

給陳維維遞過去一瓶水,給凌二一根煙。

「謝謝。」凌二的眼皮子直打架,火車上他不怕吵鬧,就怕那股沁人心脾的酸臭味,折騰的一直沒怎么睡得著。

現在來一支煙,只盼著能驅點味。

「現在往鄢陵走?」吳大亮問。

「給我們找個地方吃飯吧。」凌二相信他媳婦此刻肯定也餓的不得了,她比他還能吃呢。

「行。」吳大亮等兩個人上車後,帶著兩個人找到了一家依然還在亮著燈的飯館。

進飯店後,凌二讓他一起坐下,點了五個菜。

陳維維大哥是坐車坐的犯惡心了,並沒有動幾筷子,凌二看的心疼。

「多吃點?」

「不用了?」陳維維搖搖頭,一連喝了好幾口茶水。

她與凌二不同,向來是不怎么喝茶的,一直都是白開水。

結完帳,凌二想了想,還是問她意見,是繼續往鄢陵走,還是在這里住一夜。

「回家。」她回答的很肯定。

凌二不再遲疑,讓吳大亮連夜開車回鄢陵。

上車後,陳維維徑直睡著了。

雖然意見進入四月份,可是深夜的寒氣還是比較重,凌二脫了外套罩在了她的身上。

一路上,是凌二指路,他老丈人家,他閉著眼睛都能摸到。

進入村子的時候,月亮正圓,星星正亮。

一大群狗跟著汽車追,等停在陳家門口,依然在狂吠。

陳家院子昏暗的燈泡亮了,開門的是陳本華,為了等女婿上門,他一直都沒出去找事做。

「爸。」凌二喊出這稱呼,怎么都不怎么自在。

「進屋坐,」招呼凌二的同時,陳本華也引吳大亮進屋,「我給你們燒水,本來尋思你們明天回來呢,大晚上的。」

丈母娘和兩個舅子也醒了,出現在屋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