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陸早秋永遠技術湛,他坐在交響樂團里,就是教科書,他離開交響樂團,對著鍾關白再抬琴弓的時候,永遠能讓鍾關白震顫。
過了很久,鍾關白的手臂動了動,慢慢從眼睛上移開。他悄悄睜開眼,看著站在不遠處的陸早秋。
陸早秋沉靜地拉著琴,眼神落在鍾關白的雙眼上。
鍾關白被看得像一只被剝了皮丟在沸水中的蝦一樣,陸首席眼神越溫柔,他越覺得羞愧難當。
「起來彈琴。」陸早秋說。
鍾關白用手掌捂住臉,一直沒有落下的眼淚從指縫間溢出來。
琴聲將他帶回那個下午,曾經,琴室里有一架鋼琴,他坐在鋼琴凳上,彈出他們合奏的畫面,彈出一個音樂廳,一架三角鋼琴,一個模糊的清瘦背影,一把小提琴,一把琴弓,一雙纏著白色細綳帶的手。
鍾關白把那首曲子命名為:《遇見陸早秋》。
他曾經像一個瘋子,生命中只有兩個愛人,一個是鋼琴,一個是陸早秋。
他閉眼就是一首曲子,感情與靈感豐沛得像被上帝握住了雙手,琴聲像被天使親吻過。
那天下午他對陸早秋說:「你不喜歡的事,我都不做。」
「我不接受分手。」
「不管你要跟我說什么。我每天都去找你,我會去你琴房蹲你,跟你吃晚飯,陪你練琴,再送你回家。」
他說:「我們還會有《追到陸早秋》,《和陸早秋的第一年》,《和陸早秋的第二年》,《和陸早秋的第三年》……」
他說:「我等了二十多年才等到你。」
靈魂伴侶,萬中無一。
陸早秋還是那個讓他靈魂震顫的陸早秋,而他鍾關白再也彈不成當年的鍾關白了。
小提琴聲像在割他的五臟六腑,鍾關白的手掌握成拳,重重砸在地板上,痛哭失聲。
陸早秋放下小提琴,走過去把鍾關白抱起來,在他被砸得發紅的手指上輕吻了一下。
鍾關白不敢看陸早秋的眼睛:「陸首席……」
「關白。」陸早秋說,「有些話我走之前就要跟你說。」
鍾關白突然驚慌失措起來:「陸首席」
「你的直播我看了。」陸早秋說,「就算沒有忘譜,你的水平也下降了不止一點兩點。」
鍾關白更加不敢看陸早秋的臉,頭幾乎要垂到地上去。
「你彈成這樣,我不會安慰你。」陸早秋的聲音從鍾關白頭頂上方傳來,低沉而溫柔。
陸早秋放開鍾關白,站起身,從琴房的架子上拿出一疊專輯,第一張封面上是鍾關白坐在三角鋼琴前的側影。
「這張錄的是你參加肖邦國際鋼琴比賽的視頻。」
「出這張專輯的時候你才十八歲,我還不認識你。」
「這張是我們一起錄的。」
「這張錄了你所有的電影配樂。」
「這張是電視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