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她才見過那個沈輕梅。」
這件事她一定得好好地合計合計,想出一個萬全的好法子來,否則這個寶貝兒子只怕會沒命了。
輝子火速進宮,帶著最謙遜優雅的表情來到了皇後面前。
「輝子參見皇後殿下。」
皇後略顯煩躁地擺了擺手,「你快請起吧,我有事兒想要請教你。」
「請教不敢當,輝子怎當得起呢?」她受寵若驚。
「你說你見過英孝寵幸的那名女子,你倒說說看,她是一個什么樣的女子呢?」
輝子內心暗暗一喜,表情立刻化做憂慮,「那位沈小姐非常的楚楚動人,一般男人見了她都不免心性搖動,只是……」
「只是什么?」皇後急急追問。
「輝子不敢說,怕說了倒像是顯得我小氣,愛嫉妒哩!」
「不要緊,你說,有什么就說什么。」
她吞吞吐吐地道「沈小姐人不錯,只是心心念念的都是國仇家恨,她對天皇和咱們大日本帝國充滿了怨恨,言詞間也不無怨懟,輝子總覺得她不是真心守在太子殿下的身邊……」
毫無心機的皇後驀然一驚,「你的意思是?」
「輝子怕她留在太子殿下身邊只是想伺機復仇,說不定她就是中國派來的女間諜哪!」
「這怎么說?」皇後捂著胸口,臉色微白。
輝子乘機道:「要不然怎么可能有辦法把太子殿下給迷得神魂顛倒,現在又為她心碎神傷?若不是故意的,她怎么會使出一招一走了之,讓太子殿下為她日日傷心?」
「可是……她如果真像你所說的那樣,是個女間諜,那她為何又要離開英孝?那就沒有機會對他不利了啊?」皇後不禁疑惑道。
輝子一窒,隨即應變道:「這就是她厲害之處,讓太子殿下完完全全無法脫離她的掌控,看著吧,殿下一定會千方百計尋她回來,屆時她就可以左右殿下,就連要了殿下的命,也是輕而易舉的事。」
「真的是這樣嗎?」皇後總覺得這番邏輯有說不通的地方。
可是輝子立刻加重事情的嚴重性,恐嚇地道:「皇後殿下,請您為太子殿下的安危著想,若讓那女子再回來,太子殿下可就危險了,您想想,她不在的時候就已經讓殿下憔悴至此,如果她再回來妖魅一番呢?」
皇後一震,所有的理智迅速被愛子心切給推翻,她重重地點頭,「是啊是啊,你說的沒錯。」
接下來的,輝子就不用再多說了,她得意地樂見沈輕梅永無翻身之日。
假如她回來了,也沒有那個命享福,和她搶英孝。
她真是佩服自己的高瞻遠矚,聰明過人哪!
英孝一出了皇宮,立刻傳令下去,全力尋找輕梅。
他相信輕梅人生地不熟,兼之語言不通的,一定不會走出東京的范圍,所以他要皇衛軍遍查東京所有家家戶戶,凡是有陌生女子投宿的,一律清查回稟。
這一次,他絕對不再讓輕梅離開他的身邊了;失去她的日子像活在地獄里,縱有再多的傲骨自尊和亂七八糟的受傷感受,都敵不過失去她時的可怕空d感覺。
輕梅沒有死,可是她昏迷了好多天,高燒不退。
救起她的是一戶農家,他們正好去賣菜回來,途經河畔的時候見到眾人驚驚擾擾著,原來就是有人跳河了,大家七嘴八舌地跳著腳,卻正好沒有半個人會游水的。
幸虧這一家的老先生深識水性,便急急將她給撈了回來。
一身濕淋淋的輕梅已經昏厥過去了,自然而然就被他們給帶了回家照料。
這個憔悴清麗的女子就這樣昏迷著沒醒來,診治的大夫診斷出她懷了身孕,又受了大風寒,除了開幾帖驅寒的葯讓她服用之外,也沒有辦法讓她醒過來。
「她的昏迷非葯石能醫,或許是心病,也或許是什么怪病……這個我就無法診斷得出來了。」大夫搖頭離開。
這家人也只能盡一己之力,好好地照顧著她,直到她自己醒來為止。
可是這樣一天一天盼著,非但沒有把她盼醒,反而把皇衛軍給盼來了。
嚴肅凶煞的皇衛軍看得出有一絲疲憊了,他們喝問著有無見到一個陌生的中國女子,擺出偌大的陣仗。
「沒,沒有。」這一戶都是純朴善良人家,原本是不敢欺瞞皇衛軍的,可是老先生一想到病人還在床上昏迷未醒,如果她是得罪了皇衛軍才落河的,那這一照實回答不就斷送了她的性命嗎?
「如果見到了,別忘了向官廳里稟報,自有你的好處。」
「是,是。」他結結巴巴地回應。
直到那隊軍人走遠了,老太太才小小聲地問道:「怎么不告訴他們,我們家里就有著一個呢?說不定人家找她有急事呢!」
「皇衛軍找人還會有什么好事?」
「說的也是。」
「照你看,這個小娃子是做錯了什么事嗎?要不然皇衛軍怎么大張旗鼓地出來找人?」
「說的也是。」老太太再點點頭。
「既然有緣救了她,咱們就得盡心盡力地照顧人家,起碼讓她是好好的走出咱們家門的。」老先生輕咳了一聲,話題轉移,「咦?咱們兒子到哪兒去了?」
「他去釣魚,說是要給那個小姐補補身子的。」
「你說咱們兒子是不是喜歡上人家了?」老先生突然想到。
「應該不會吧,雖然這女孩子長得倒真是好看,可是她已經有身孕了,兒子應該也不會打她什么主意。」
「那就好,咱們可不能趁人之危占人家便宜。」老先生頻頻點頭。
「你肚子餓了吧?我去做飯了。」老太太躬著背,往簡陋的廚房走去。
就在這時,他們聽見了隔壁卧房的聲,不約而同一愣,急急趕去。
長長黑發垂落在肩側,輕梅稍嫌吃力地撐了起來;烏黑柔順的大眼睛在看到老夫婦時,不禁微訝地睜大。
「咦?」
「你醒了?」老夫婦相視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釋然和欣慰。
輕梅聽著陌生而難懂的語言,不禁更睜大了眼,「你們是誰……我怎么會在這里?」
老夫婦聽著她的異國腔調,有聽沒有懂地互瞄了一眼,「呀,這可怎么辦才好?」
他們才堪堪想起,方才皇衛軍說過要找一個「中國女人」……難道真的是她?
「你們是誰……我又是誰?」輕梅腦中空白一片,心慌和陌生感漸漸地滋生。
發生了什么事?為什么她無法跟他們溝通?為什么她腦子里完全想不起任何事?
三個人的臉上都有著惶然失措,一時之間都無聲了。
找尋了半個月,都沒有輕梅的任何消息,英孝已經快要瘋了。
怎么會呢?她就像消失在空氣里一樣,連個影兒都不留。
時日一久,英孝的心越往下沉……
莫非,她尋了短見嗎?否則怎么會找不到人呢?
這個認知狠狠地摑痛了他的心,可是他依舊掙扎著,絕不放棄任何一絲希望。
「不,你不會死的,你是我這輩子唯一深愛的女人,你不可能會死,不可能會永遠離開我的。」他喃喃自語,痛苦中挾雜著些微的希望。
皇宮中,兄弟姐妹都勸著他別再沮喪下去了,可是沒有人能了解他心底的痛苦。
他們一向就不親,此刻再來表達溫情也太遲了些,身處深宮,勾心斗角在所難免,他才不相信他們是真心的。
他只要輕梅,除了她和他的父母外,世上就沒有親近的人了。
他已經孤獨太久了,好不容易輕梅能進入他孤寂的心,溫暖了他的靈魂,可是她又離開了。
英孝的頭越痛,心情也越憂傷……
他倏然起身,走向屋外。
侍從官們大驚失色,在後頭追著,「殿下,您要去哪兒?」
「我出去走走,別跟著我。」
「可是最近戰事吃緊,有許多敵人都暗潛入京都伺機行刺。」侍從官哭喪著臉,「宮里交代下來了,殿下千萬不能獨自行動,否則只怕……」
他厭煩地低吼「走開,否則我第一個斃了你。」
「請殿下三思。」所有的人都黑鴉鴉地跪了一地,齊聲求懇道。
他一揮大袖,正要發怒,驀然一個巧笑倩兮的聲音傳來。
「怎么這樣大火氣呢?」
「輕梅?」他驀然回首,狂喜的神色在看到來人時,卻又倏然變冷,「原來是你。」
輝子有點下不了台階,她勉強一笑,「殿下,為了什么事這般生氣呢?」
「我的事幾時要你來c心了?」他冷冷地道,一點都不給好臉色。
輝子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笑容也掛不太住了,「殿下,我是關心您,畢竟我是您未來的妃子。」
英孝微微擺手,讓侍從官們都退下了,面罩寒霜地道:「你確定?」
輝子臉色一白,吶吶地道「殿下您是什么意思?」
「我沒有忘記你上回自動來『通風報信』,讓輕梅知道你『有可能』成為太子妃的事。」他眯起了眼睛,危險至極地道。
她退了一步,「不,您弄錯了,您是聽誰亂說……」
「我都想明白了,那一天你怎么會出現在暢梅園的?那一天輕梅為什么又問我是否要納你為妃了?」他沒有任何表情,可是平靜的臉龐卻更讓她害怕。
就像暴風雨前的寧靜一樣,她仿佛感受到了狂雷即將劈落的氣氛。
輝子畏懼地再退了一步,美麗的臉龐自信不再,「殿下,你聽我解釋……」
「不用解釋了,你不要再白廢心機,今生我只要輕梅做我的太子妃,怎么輪都輪不到你的。」他斬釘截鐵地道。
轟地一聲,輝子呆呆地張目結舌,「……可是,可是天皇和皇後……」
「你以為求助於他們,你就能穩坐太子妃的後座了嗎?」他嘲諷地笑了。
他不屑的眸光擊倒了她。
輝子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努力挽回,「我沒有這個意思,你知道我從以前就很傾慕你,我是真心的。」
「那又如何?」他聳聳肩。
「我,我……」她再也忍受不住了,憑她大臣之女的身份,難道還比不上那個亡國女子嗎?
他索性回過頭去,真不知道自己為何還要跟她多費唇舌!
她尖叫了出來,「我哪一點比不上沈輕梅?」
他徑自往外走,腳步絲毫不留戀。
她憤怒得臉龐都扭曲了,「你說,我究竟哪一點比不上那個亡國奴?」
他身形陡然一頓。
她以為自己終於有一絲絲打動他了,不禁趁勢偎向他寬闊的背後,伸手環住了他的腰,「殿下,我是真心真意對你的,那個輕賤女子怎及得我萬分之一?」
他緩緩地轉過身來,深潭般的黑眸寒若萬年冰,她不由得機伶伶地打了個寒顫,手也不自覺地松了。
「我只說一次,」他一個字一個字地道:「如果你再污辱輕梅任何一個字眼,我就滅你滿門……你大可以試試看。」
輝子嚇得腿一軟,整個人不自禁地癱坐在地上,嘴唇都白掉了。
「殿,殿下……」
「還有,」他淡淡地道:「如果你不想挑戰我對你的忍耐度,最好不要經常出現在我面前晃……哪一天我失手掐死你了,可別怪我沒有警告過你。」
輝子捂著小嘴,臉色駭青了。
「如果你以為天皇和皇後會為你做什么主的話,那你就太不了解我皇室了。」他拋下最後一句話,「在皇室里,還沒有人敢質疑我的權力,我做出任何的承諾!」
他大踏步離去,只留下滿臉慘白與驚駭的輝子……
在震驚與恐懼稍稍淡去之後,輝子的心底迅速漲滿了怨恨——
都是沈輕梅那個女人惹的禍!
第十章
英孝漫步在東京近郊,離暢梅園最近的一條河畔。
也許是下意識也並不想離暢梅園太遠吧,那是他和輕梅甜蜜廝守過的家園,雖然現在已雁去樓空,可是那兒依舊留著許許多多美麗的記憶。
他沉重地吁出一口氣,雙手藏攏在寬大的袖口內,依然不勝凄苦。
漫步間,驀然坐在河邊大石上的一個窈窕身影,卻吸引住了他的目光。
他的心臟迅速狂跳起來……有可能嗎?
他渾身緊綳地一步步走向那熟悉的身影,嘴巴已不自覺地逸出了叫喚。
「輕梅!」
那女子聞聲轉過身來,柔美的線條,憔悴卻清秀如昔的臉龐——果真是她!
他簡直不敢相信,呆住了,「真的……是你?」
老天,莫非是老天聽到了他日夜祈求的聲音,終於讓她回到他的身邊了?!
只見她小臉一亮,渴望地道:「你會說我聽得懂的話?」
他狂喜地撲上前去,緊緊地抱住了她,熱淚不禁盈滿眼眶,「我再也不讓你走了,絕不讓你離開我了。」
她小臉又驚又急,忙著要把他推開,「你是誰?你這人怎么這么冒失,我又跟你不認識……唉呀,放開我啦!」
他一呆,「什么?」
她趁著他發呆的時候掙開他的懷抱,惶然地道:「你好壞,怎么可以亂抱我?男女授受不親哪!」
「你怎么了?」他眨了眨眼,憂心地道:「我是英孝,你怎么不認得了?」
「英孝?」她呆呆地重復了,「英孝?這個名字有一點熟悉,好像在哪兒聽過的……噢,我的頭好疼!」
他心疼地看她捧著腦袋瓜呼痛,連忙擁住了她,「別想了別想了,能找到你已屬萬幸,我再不奢求什么了,你千萬別不舒服呵!」
「你又抱住我了。」她又羞又氣。
他只得急急松開手,又渴求又深情地望著她,想碰又不敢碰。
「輕梅你別嚇我,我知道之前都是我的錯,求你原諒我好嗎?」他輕輕地道,眸子貪戀不舍地緊盯著她。
「輕梅,那是我的名字嗎?」她明眸茫然了一下,隨即甜甜地笑了,「那么你認識我了?」
「我當然認識你!」他凝視著她,「你……一點都不認得我了嗎?」
她輕蹙起眉頭,認真地點點頭,「嗯,我忘記我是誰,我什么都記不起來,腦袋瓜子完全空白,你知道我的名字,那你知道我的家人在哪里嗎?」
「你的家人……」他的喉頭哽住了,「就只剩下我了。」
她睜大眼睛,神情迷惘又楚楚動人,「怎么會呢?為什么?你是我的家人嗎?」
他重重點頭,卻也不知該如何對她解釋才能說得清這一切,「你父母雙亡,家無兄弟姐妹,可是你有我這個夫婿,天,你知道我找你多久了嗎?」
「你是我的夫婿?」她驚訝地看著他,怎么會呢?
這么出色的一個男子,怎么會是她的夫婿?為什么會這樣巧?
他看出她眼中的狐疑,急急道:「是真的,你是中國人,和我一起到了日本來,我們兩個人一直很幸福的生活在一起,直到……」
「直到什么?」她晶瑩的大眼睛透露著好奇。
她多像一個迷了路的孩子,滿眼都是渴望得到答案的光芒。
他的急切之情緩緩柔和了下來;是啊,能夠再見到她已是上天垂憐,他大可以慢慢再向她解釋,等到他將她帶回暢梅園後。
他目光柔情似水,輕聲地道:「那已經是過去的事了,我們是因為某件事情起了爭執,你才會離開我的身邊……可是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我向你道歉,求你回來好嗎?」
「我……」她眸光低垂,微翹的眼睫毛遮住了她的心慌,「我不知道。」
該相信他嗎?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壞人,或是個傻子,隨路就在認妻子,可是他眼底的澄澈和正直,卻讓她沒有辦法把他跟「謊言」聯想在一起。
尤其他眼底的痴心大大地撼動了她。
他的愛多深沉,能夠被他如此深愛著的女人一定好幸福……只是,那個人真的是她嗎?
她低頭深思著,英孝卻是一顆心緊緊地揪起了,既緊張她不知會做何抉擇,又心痛她的失去記憶。
為什么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