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記(1 / 2)

朱雀記 貓膩 3982 字 2021-0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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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當山看著並不高大,金殿前面兒那懸崖也不怎么陡峭,但是在上面的人總覺著極險。此處險惡感覺大半來自山逼仄之感——獨山不長,奈何上面房屋太多,就像一個蘆葦桿上結著千四百三十七個沉甸甸的水密桃子,總擔心這蘆葦桿子隨時都會斷掉,走在武當山上,總覺得此山隨時可能倒塌。

便是因為有此觀感,是以如今游客上山,往往只在金殿處逡巡少許時辰,便會面帶土se匆匆下山。

奈何市場經濟,道士亦要愁柴米之事,便得謀些法子將這些送金送銀的恩客留在山上,至少要耗上一天,吃吃糙米飯,飲飲山酒,買幾本非法出版道經之流。

所以幾相籌劃,這兩牟在武當掌教真人大力推動之下,山上山下又開發了些新景點。此時在山上金殿前懸崖那處,便聚集一伙閑人,聽著人群那個年道士導游講解。

懸崖邊上立了塊木牌,牌子上面用紅油漆寫著景點的名宇。

「仙人跳」

……

……

游客里面有人問道:「仙人跳?」話音一落,大家哈哈笑了起來,有幾個年婦人更是捂嘴笑的分外誇張——出來旅游之所以跟團,就是怕遇見仙人跳,哪知道還有個景點叫這個怪名宇。

「不錯。」道士笑眯眯說道:「但本山這處仙人跳,講的乃是真正地仙人跳。傳說北宋之時,曾有位孝子家長輩患了惡疾,心感真武大帝功德,所以願意舍身跳崖為長輩求功德,便從這里跳了下去。」

有游客看著懸崖之下白客彌漫,不知其深。想著有人生生跳了下去,心忖必死,不免長噓短嘆起來。

有人卻問道:「此等傳說與那龍頭香不差多少,為何叫做仙人跳?」

「因為……」道士道貌岸煞,神秘莫測,調足胃口。「因為這位孝子跳崖之舉感動上蒼。其人墮崖身死之後,天上驟觀一道清光,有飛鶴翔來起舞,松柏招搖迎客,真武上帝觀於雲端,接了那名孝子魂魄上了天庭,錄入仙籍,從此之後長生不死,成了位真正的仙人。」

「而那位孝子便是從此處懸崖邊一縱而下。是以後世便將此處稱作仙人跳。」

游客們又看了一眼懸崖。吸了幾口冷氣,有個戴眼鏡的年青人笑著說道:「往年的旅游手冊上或是書籍之上,卻沒有看到有此宗說法。」

「新開的不行咩?」道士怒目相向,吼道。

……

……

「是不是真的啊。」戴眼鏡地年青人仍然懷疑。

道士把臉一黑:「先生此言大謬。何敢對仙人遺光如此不恭?下一景點天坑,便在懸崖之下,少時大家見後,自然便知此事真偽。」

游客們下山。跟在隊伍後面有個戴著眼鏡,梳著小辮的年青姑娘,背了一個豫綠se米奇牌小書包,清清明明的眼眸子里卻隱著些趣味,輕聲自言自話道:「不過是十來年前的事情,如何變成北宋年間?真武如今謫居北地,只怕也無瑕管他的徒子徒孫了。」

來到山下,見得那個人形深坑,眾游客齊聲驚嘆,大感佩然。

只見那坑深刻入石,如人形般有四肢有首級,且周遭線條柔滑,絕不似人工鑿成,倒似一口氣某個石人從天上砸下來般。

依那道士導游所言,這便是先前言語成仙孝子墮崖後留下仙跡,名為:天坑。

游客雖不全信,但亦有虔誠之人,便對著那坑兒行了行禮,有人刻意追問此事真偽,那道士倒不舍糊,拿出自家祖宗十八代清譽發誓,力證比事不假。

見他誓言如此惡婁,本有此懷疑的年青游客,也不免多信了幾分,卻仍有些嘀咕,就算是人摔下山來,這高地懸崖只怕也會摔成一灘肉泥,怎會將這青石地都砸出坑來?除非是那孝子是高達還差不多。

但也無人再去追問,得罪了這些道士,也不知還能不能出山。

此間事罷,旅游團自去十堰休息,這城市並無甚新奇處,眾人都在房間里打牌為樂,卻沒有人留意到旅游團里少了一個背著小書包地年青女子。

千里之外,東海之濱,某種平凡民宅里。

年青女子將小書包放在桌上,一個渾身銀白十分可愛的小銀鼠,從書包里鑽了出來,看著怯生生的,有些可憐。

書桌上有一台電腦,看著成新。

年青女子輕輕點了點小銀鼠瓊涼的鼻子,微笑說道:「易天行這一世所有到過的地方,我都帶你去過了,馬上開始寫吧。」

話音一落,電腦開了,鍵盤也出來了,小銀鼠嘆了口氣,蹦到鍵盤上面,像跳舞一樣地使勁打起字來,一面打著一面自嘲說道:「有個羅剎人說,只要讓猴子打幾億年的健盤,說不定也會胡亂敲出部莎士比亞來。」

跳踢蹋舞的小銀鼠,伸長了後腿,使勁兒在健盤的enter健上踩了一腳,完成了跳台紀事的那章內容。

老鼠在打字,年青女子在旁邊看電視,偶爾說上一兩句。

……

……

「菩薩,為什么一定要寫這故事?」

「宏揚佛法。」

小銀鼠嘆了口氣,點了根煙,在煙頭上方地青煙里**鼻子使勁嗅了兩口,懨懨無力說道:「這明顯是個謗佛地故事。」

觀音菩薩回過頭來,微笑說道:「能讓看這故事地人對佛法多些興致。也就有效果了。」

「那不如印幾億本佛經,每人家里免費發一本。」

「萬一這些凡人拿佛經檫屁股怎么辦?」

「……」

「前五十三參出自華嚴經,jing妙之,但世上還有幾人記得?這後五十三參自然要用些神怪故事作幌子。」

「那怎么才能吸引讀者呢?」

「多寫點兒打架,黑社會什么的。」

……

……

小銀鼠沉默少許,終於鼓足勇氣問道:「當年she陽山人寫西游記。莫不也是這么個原因?」

「不錯。」

「那為什么這書里一直都沒寫明白,吳承恩到底是誰?」

「宗教嘛,總是要玩一點神秘主義的,如果什么都說明白了,誰還會感興趣?」

……

……

又有一ri,小銀鼠還在打宇。菩薩還在看電視。不知是寫到哪里了,小銀鼠產生了一個疑問,問道:「菩薩,全按您說地在寫,小的有些地方不明白,請菩薩指點。」

菩薩眼睛正盯著電視上面的某個舞台畫面,心不在焉,隨便點了點頭。

小銀鼠從鍵盤上蹦了下來,眨著一雙因為勞累而漸漸近視地雙眼。小意問道:「前面寫到。大聖爺手上那鳥金鐲子並不是旃檀功德佛給他套上的,那自然只有……」

菩薩仍未留意,隨口應道:「自然是我給套上去的。」

「那菩薩這五百年里也下過幾次凡,去過幾次歸元寺。為什么不幫大聖爺取下來?」

「愚蠢的問題。」

小銀鼠想了想,這問題確實比較愚蠢,如果菩薩松了那鐲子,大聖爺只怕早就出來了,那佛光早就入冥了,其時還無易天行,亦無鄒蕾蕾,風風兒也沒有到五百年蘇醒的那一刻,這事兒只怕無法了局。

但想著想著,小銀鼠的心頭愈來愈寒,有了一個很可怕地推論,什么南海門,什么鳥金鐲,什么什么地,說不定菩薩一直是在執行佛祖的遺旨,只不過後來被生生被易彌勒一家給扭了,菩薩干脆就順水推……不對,彌勒的後天袋,為什么觀音菩薩也能開?對,這是自己的前任被逼著撒了謊,但今世彌勒乃菩薩前世童子,怎么看,這事兒里,菩薩娘娘的地位又有了次恐怖的上升亞……

菩薩自然知道這小畜生心里在嘀咕什么,也不發怒,微微一笑道:「有些事情,不要瞎寫。」

小銀鼠嚇得一哆嗦,恭謹趴在空格鍵上行了一禮,後丈再不敢涉及此處,又趕緊修改,將未章本屬觀音菩薩的戲份全數刪揮,這才落了個安全。

……

……

「大聖說的那句話是什么意思?」

「哪句話?」

「就是讓古老頭兒上層次的那句話,什么暗行苦行碌十年,朱雀飈飛直上三天……好象上三天第一任門主也聽見過地。在這個故事地前半部分里,這句話隱隱有初始點題之效。」

「噢,這句話亞,我想應該是……俺辛苦行路十年,豬卻膘肥吃上三天……大意如是吧。空空被關在歸元寺里五百年,總有閑得罵娘的時候。」

聽見這句話原來是這個意思,再聽得菩薩喚大聖爺為……空空,小銀鼠的臉上出現三道黑線,卻不敢慢了打宇的速皮,在鍵盤上蹦噠著。

……

……

「由道入佛,天下有雙到底又是什么意思?」

「這是兩個職場上搶人地成為范例。」

「明白了。」

……

……

「吳承恩究竟是誰啊?」

「關心這個干嘛?」

小銀鼠不再說話,隱隱猜到吳承恩老先生當年可能是觀音菩薩座前第一寫手,只不過在西游記里面提了些菩薩不願意看見的,又被後世的網絡閑人隱約猜到些端倪,所以現在落了個生不見仙。死不見屍地可憐下場。

一念及此,小銀鼠哪敢再言,埋身於鍵盤之上,不知歲月流逝,眼看著故事完成大半,才有些猶疑地抬起頭來。小心詢問道:「雖然朱雀與大鵬皆是一體,便如那鳳凰一樣,與彌勒同為劫初火幻出之物,但為何這故事要取名叫朱崔記?」

「依你看,應該叫什么?」

小銀鼠竄到茶碟處舔了兩口茶,十分舒服。說道:「依我看。這故事叫的是易天行成佛之事,應該取名叫求佛才對。」

觀音菩薩把目光從電視屏幕上收了回來,眼寒氣大作:「不准。」

「為什么?」小銀鼠想不到菩薩的反應如此強烈,不免有些意外。

菩薩酷酷說道:「那歌太惡心。」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