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部分(1 / 2)

麥田守望者 未知 3330 字 2021-02-11

了沒有。因此我一徑走到博物館,在那兒徘徊。

我正在博物館里等菲芘,就在大門里邊,忽然有兩個小孩走過來,問我可知道木乃伊在哪里。那個問我話的小孩褲子全沒扣鈕扣。我向他指了出來。

他就在站著跟我說話的地方把鈕扣一一扣上了——他甚至都不找個僻處,象電線桿後面什么的。他真讓我笑痛肚皮。只是我沒笑出聲來,生怕再一次要吐。「木乃伊在哪兒,喂?」那孩子又問了一遍。

「你知道嗎?」

我逗了他們一會兒。「木乃伊?那是什么東西?」我問那個孩子。

「你知道。木乃伊——死了的人。就是葬在粉里的。」

粉。真笑死人。他說的是墳。

「你們兩個怎么不上學?」我說。

「今天不上課,」那孩子說,兩個孩子里面就只他一個說話。我十拿九穩他是在撒謊,這個小雜種。在老菲芘來到之前,我實在沒事可做,因此我領著他們去找放木乃伊的地方。嘿,我一向知道放木乃伊的場所,一找便著,可我有多年沒到博物館來了。

「你們兩個對木乃伊那么感興趣?」我說。

「不錯。」

「你的那個朋友會說話嗎?」我說。

「他不是我的朋友。他是我弟弟。」

「他會說話嗎?」我望著那個一直沒開口的孩子說。「你到底會不會說話?」我問他。

「會,」他說。「我只是不想說話。」

最後我們找到了放木乃伊的場所,我們就走了進去。

「你們知道埃及人是怎樣埋葬死人的嗎?」我問那個講話的孩子。

「不知道。」

「呃,你們應該知道。這十分有趣。他們用布把死人的臉包起來,那布都用一種秘密的化學葯水浸過。這樣他們可以在墳里埋葬幾千年,他們的臉一點兒也不會腐爛。除了埃及人誰也不知道怎么搞這玩藝兒。連現代科學也不知道。」

要進入放木乃伊的場所,先得通過一個非常窄的門廳,門廳一壁的石頭全都是從法老的墳上拆下來的。門廳里黑乎乎的,十分y森可怕,你看得出跟我一塊兒來的這兩個木乃伊愛好者不太欣賞。他們都緊靠著我,那個不講話的孩子簡直拉住我的袖子不放。「咱們走吧,」他對他哥哥說。「我已經看過啦。走吧,嗨。」他轉身走了。

「他的膽子咪咪小,」另外那個孩子說。「再見!」他也走了。

於是只剩下我一個人在墳里了。說起來,我倒是有點喜歡這地方。這兒是那么舒服,那么寧靜。

接著突然間,你決猜不著我在牆上看見了什么。另外兩個大字「x你」。是用紅顏s筆之類的玩藝兒寫的,就寫在石頭底下鑲玻璃的牆下面。

麻煩就在這里。你永遠找不到一個舒服、寧靜的地方,因為這樣的地方並不存在。你或許以為有這樣的地方,可你到了那兒,只要一不注意,就會有人偷偷地溜進來,就在你的鼻子底下寫了「x你」宇樣。你不信可以試試。我甚至都這樣想,等我死後,他們會把我葬到墓地里,給我立一個墓碑,上面寫著「霍爾頓。考爾菲德」的名字,以及哪年生哪年死,然後就在這下面是「x你」兩宇。

我有十足的把握,說實在的。

我從放木乃伊的場所走出來,就急於上廁所。

我好象是瀉肚子了,我老實告訴你說。我倒不太在乎自己瀉肚子,可是跟著又發生了另外一件事情。

我剛從廁所里出來,就一下暈過去了。我的運氣還算不錯。我是說我要是一頭撞在石頭地上,很可能摔死的,可我只是側身倒下去。說來奇怪,我暈過去後醒來。倒是好過了一些,的確這樣。我的一只胳膊摔疼了一點兒,可我暈得不象剛才那么厲害了。

已經快到十二點十分了,所以我就出去站在門邊,等候菲芘。我心想,這大概是我最後一次跟她見面了。我的意思是說這大概是我最後一次見到我的親屬了。我揣摩我以後大概還會跟我的親屬見面,可總得在好些年以後。我想,我可能在三十五歲左右再回家一次,那也只是家里有什么人生病,在死前想見我一面,要不然我說什么也不會離開我的小屋回家。我甚至開始想象我回家以後會是什么樣子。我知道我母親會歇斯底里發作,哭哭啼啼的求我留在家里,叫我別再回到我的小屋里去,可我還是要走。我會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先讓我母親平靜下來,隨後走到客廳的另一頭,取出煙盒來點一支煙,冷靜得要命。我請他們大伙兒有空到我那兒去玩,可我並不強求他們去。我倒是打算這么做,我打算讓老菲芘在夏天、聖誕節和復活節到我那里來度假期。db要是想找一個舒服、寧靜的地方寫作,我出可以讓他到我那兒來往,只是他不能在我的小屋里寫什么電影劇本,只能寫短篇小說和其它著作。我要定出這么個規則,凡是來看我的人,都不准在我家里做任何假模假式的事。誰要是想在我家里作假,就馬上請他上路。

突然,我抬頭一看衣帽間里的鍾,已經十二點三十五了,我開始擔起心來,生怕學校里的那個老太太已經偷偷地囑咐另外那位太大,叫她別給老菲芘送信。我擔心她或許叫那位太大把那張便條燒了什么的。這么一想,我心里真是害怕極了。我在上路之前,倒真想見老菲芘一面,我是說我還拿了她過聖誕節的錢哩。

最後,我看見她了。我從門上的玻璃里望見了她。我之所以老遠就望見她,是因為她戴著我的那頂混帳獵人帽——這頂帽子你在十英里外都望得見。

我走出大門跨下石級迎上前去。叫我不明白的是,她隨身還帶著一只大手提箱。她正在穿行五馬路,一路拖著那只混帳大手提箱。她簡直連拖都拖不動。等我走近一看,她拿的原來是我的一只舊箱子,是我在胡敦念書的時候用的。我猜不出她拿了它來究竟他媽的是要g什么。「嘿,」她走近我的時候這么嘿了一聲,她被那只混帳手提箱累得都上氣不接下氣了。

「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我說。「那只箱子里裝的什么?我什么也不需要。我就這樣動身,連我寄存在車站里的那兩只手提箱我都不准備帶走。箱子里到底他媽的裝了些什么?」

她把手提箱放下了。「我的衣服,」她說。

「我要跟你一塊兒走。可以嗎?成不成?」

「什么?」我說。她一說這話,我差點兒摔倒在地上了。我可以對天發誓我真是這樣。我覺得一陣昏眩,心想我大概又要暈過去了。

「我拿著箱子乘後面電梯下來的,所以查麗娜沒看見我。箱子不重。我只帶了兩件衣服,我的鹿皮靴,我的內衣和襪子,還有其它一些零碎東西。

你拿著試試。一點不重。你試試看……我能跟你去嗎?霍爾頓?我能嗎?勞駕啦。」

「不成。給我住嘴。」

我覺得自己馬上要暈過去了。我是說我本來不想跟她說住嘴什么的,可我覺得自己又要暈過去了。

「我g嗎不可以?勞駕啦,霍爾頓;我決不麻煩你——我只是跟你一塊兒走,光是跟你走!我甚至連衣服也不帶,要是你不叫我帶的話——我只帶我的——」「你什么也不能帶。因為你不能去。我只一個人去,所以快給我住嘴。」

「勞駕啦,霍爾額。請讓我去吧。我可以十分、十分、十分——你甚至都不會——」「你不能去。快絡我住嘴!把那箱子給我,」我說著,從她手里奪過箱子。我幾乎要動手揍她。

我真想給她一巴掌。一點不假,她哭了起來。

「我還以為你要在學校里演戲呢。我還以為你耍演班納迪克特。阿諾德呢,」我說。我說得難聽極了。「你這是要g什么?不想演戲啦,老天爺?」

她聽了哭得更凶了。我倒是很高興。一霎時,我很希望她把眼珠子都哭出來。我幾乎都有點兒恨她了。我想我恨她最厲害的一點是因為她跟我走了以後,就不能演那戲了。

「走吧,」我說。我又跨上石級向博物館走去。我當時想要做的,是想把她帶來的那只混帳手提箱存到衣帽間里,等她三點鍾放學的時候再來取。我知道她沒法拎著箱子去上學。「喂,來吧,」我說,可她不肯跟我一起走上石級。她不肯跟我一起走。於是我一個人上去,把手提箱送到衣帽間里存好,又走了回來。她依舊站在那兒人行道上,可她一看見我向她走去,就一轉身背對著我。她做得出來。她只要想轉背,就可以轉過背去不理你。「我哪兒也不去了。我已經改變了主意。所以別再哭了,」我說。好笑的是,我說這話的時候她根本不在哭。可我還是這么說了。「喂,走吧。我送你回學校去。喂,走吧。你要遲到啦。」

她不肯答理我。我想拉她的手,可她不讓我拉。她不住地轉過身去背對著我。

「你吃了午飯沒有?你已經吃了午飯沒有?」

我問她。

她不肯答理我。她只是脫下我那頂紅s獵人帽——就是我給她的那頂——劈面朝我扔來。接著她又轉身背對著我。我差點兒笑痛肚皮,可我沒吭聲。我只是把帽子拾了起來,塞進我的大衣口袋。

「走吧,嗨。我送你回學校去,」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