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志華開始同我一起找李玉，兩個月以後，在王志華的幫助下，我們在李玉的姐姐家找到了她。可是她已經瘋了。

那天，王志華陪我一起去李玉的姐姐家時，我們都驚呆了，李玉根本不認識我們。

李玉的父母早已不在人間，她只有一個姐姐，一直住在農村。她姐姐告訴我，李玉回家後，一直不說話，也不吃飯，不管怎么問她，她就是不開口。後來，她終於開始吃飯了，可是她總是抱著姐姐家的一只小貓，一同吃飯，一同睡覺，有事沒事地將貓抱在懷里，象哄孩子似的哄著小貓玩。

我很快明白了，李玉在醫院時，就知道她的情況，她這一生都不能再生孩子，這個打擊對一個女人而言，是巨大的。沒有想到的是，回單位以後，她的主任位子被我搶走了，而她卻是那么信任我，我卻還是用那樣的手段騙了她，那天沖出會場以後，她整個支柱都倒榻了。

從李玉姐姐家回來以後，我再也開心不起來，宋小美的死，李玉的瘋，壓得我沒法喘息。而導致這些的內在原因卻是我。

我開始做夢，整夜整夜地被夢境糾纏著。

宋小美主宰了我的夢。每當夜幕降臨，宋小美的青春氣息，無孔不入，在我的每個細胞里肆意生存，象千萬只貓爪撕扯著我的每一寸肌膚，疼痛劃破了我骯臟、混亂和孤獨的生活。

黑夜中，小屋的溫馨被宋小美的腳步踏碎了，留給我的只有恐懼和內疚，特別是深夜，夢魘般的幻覺來得那么真，小美那一聲又一聲甜甜的梅老師，穿透所有的時空，崩潰我所有的理智和冷靜，在這樣靜無人聲的夜里，恐懼吸干心血，痛苦把心揪成麻繩，緊緊地捆住我的一切，在這樣罅隙里，我掙扎的靈魂滿是關於宋小美的夢。

夢里，宋小美一程不變地穿著死前的那身白裙，輕巧的身子，懸在夜空之中，那么美麗、飄渺、卻又那么悲凄地刺痛我所有能夠調動的神經。

有時候，我也會夢到李玉，夢到蓬散著頭發的李玉，伸著一雙很長的魔爪到處抓我，我拼命地跑呀，跑呀，最後就這樣跑醒了，再也沒法入睡。

淚便在這樣的夜里，匯集成河流，沖毀我所有的防線。只剩下無休止的懺悔緊緊地纏著我。

我開始失眠，最讓我難受的是，我沒法接受王志華，一看到他，我就想到與愛情有關的許多，一想到愛情，宋小美的影子就會出現在我的眼前，不管我用什么方法，也控制不了這個幻覺。我逐漸明白，良心是黑夜里的另一雙眼睛，我的良心承受不起，我所犯下的錯誤。我越來越相信，我真的就是一個極具破壞性的女人。

第十章網女淚（5）

我獨自去了宋小美的墓地，我抱著一大把潔白的山茶去了宋小美的墓地。我在她的墓前，長跪不起，我需要一個徹底懺悔的地方。

在宋小美的墓前，我毀掉了那張裝滿我骯臟生活的軟盤，淚開始鋪天蓋地流個不停。

——小美，真正下地獄的人，應該是我，是我呀！

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在我站起來離開墓地時，天快黑了，就在我轉身的那一瞬間，社長居然站在我的身後。

——梅林，謝謝你還記得來看她，我早就來了，一直在附近等你走，我已經沒有資格見任何熟悉我的人。梅林，你沒事吧？

社長很真誠地問我。社長老了許多，看來他也過得不好。

——李玉瘋了。

我在同社長一起回家的路上，告訴了社長李玉的情況。

可是我仍然不敢告訴社長，網上的寒梅就是我。

——都是我作的孽！

社長的這句話在靜寂的夜空中顯得格外蒼涼。

我仍然沒法停止做夢，我一閉上眼睛，宋小美就會出現。我開始懷疑，宋小美是不是已經知道了我的一切，她一定是在報復我。我不敢一個人獨自呆在家里，當王志華過來陪我時，我又不能同他親熱相處，這種日子特別難受，我越來越相信，這一切真的就是報應。

我開始相信命，相信報應，相信善惡的理論。我找來許多有關解夢的書，還看許多做人處世的書，我甚至開始背誦《菜根譚》，可是一切都沒有作用，宋小美依然象個魔女似的跟著我。

我去了離江城有一段距離的一座寺廟里，在哪些誦讀經書的聲音中，我開始平靜了下來，我在寺廟里住了兩天，這兩天，我睡得很安穩，宋小美沒有在我的夢里出現。

兩天以後，王志華來寺廟里接我，我又一次回到了江城，可是一到晚上，宋小美的身影就回到了我的生活里，我越來越害怕，我真的相信了《菜根譚》里的那句話：

為善不見其益，如草里冬瓜，自應暗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