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1 節(1 / 2)

重生之將門毒後 未知 6536 字 2021-02-11

冷如冰窖。他們姐弟二人還真的敢這么堂而皇之的出現在她面前,一而再再而三……。真的以為有了葉家就如此有恃無恐?

羅潭小小的拉了一把沈妙,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低聲道:「小表妹,你是不是和妹夫吵架了?怎么瞧著不太對勁的模樣?」

沈妙轉眼向謝景行看去,他正聽著面前一個官僚敬酒,漫不經心的聽,目光都未往這頭看一眼,真是十足的冷漠。沈妙微微黯然,也不知鐵衣將那封信給他沒有,若是給了他都是這幅模樣,今夜……。沈妙也不確定能不能解釋了。

正想著,卻聽見一位大人道:「既然這會子人都到齊了。大家就一同祝賀親王殿下生辰!」

眾人一同舉杯道賀。謝景行勾唇應了,一杯飲盡。只聽得一位夫人道:「說起來,葉夫人剛剛找回葉小姐和葉少爺,葉小姐生的如此美麗,想來也是才藝雙絕,又與睿親王府頗有淵源,倒不如應個景兒?露兩手給親王殿下道賀?」

這話卻是有些貶低的意思在里面。一個千金小姐當著眾人的面給人表演才藝,若非是正經的比試場合,就顯得有些輕浮了。況且葉楣之前可是商戶家長養大的,才藝之類,又有誰人能知道呢?這夫人明顯就是過來挑刺兒的,葉家在隴鄴的政敵也不少。

葉恪面有不快,葉夫人也正打算回敬,卻聽得葉楣笑著開口道:「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怕掃了諸位的興致,不敢獻丑。」

那提議的夫人正是巴不得她「獻丑」,立刻笑道:「怎么會呢?想來也不會的。親王殿下您說是不是?」

謝景行挑眉,這才往這頭掃了一眼,唇角一揚,似笑非笑道:「跳吧。」

語氣卻是有些隨意,仿佛在指使哪家供人取樂的舞娘。

葉楣目光一閃,卻扔是站起身來,先是對著沈妙行了一禮,道:「既然今日大家興致都這樣好,我方來隴鄴,也不知有沒有壞了規矩,不懂事的緊,不過也願意獻丑讓大伙兒都高興高興≤歸是個玩鬧的興致。」

一番話說的規規矩矩,又好似為人考慮,幾分天真不知事,卻帶了些嫵媚的挑逗。

沈妙卻看到了葉楣眼中的挑釁。

「曾與養母學過欽州的一種水袖舞,今日就跳給大家看吧。」她說。

沈妙微微低頭,唇邊閃過一絲冷笑。

葉楣很快就換了衣裳出來。她本就生的有些偏於嫵媚的美貌,卻穿了一身雪白雪白的長裙,寬大的束腰將她的腰肢裹得盈盈不堪一握。要想俏一身孝,她果真是被這雪白的衣裙襯得俏臉端麗,窈窕生情。四扇擺好的屏風架著宣紙,紙筆墨都在,彈琴的侍女也在,彈撥第一聲開始,葉楣抖了長長拖地的水袖,開始翩翩起舞來。

沈妙的指甲幾乎都要掐進掌心了。

水墨舞,是葉楣跳的最好的一種舞。葉楣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每一樣拿出來都能獨占鰲頭。後宮之中,獨寵自然有其魅力。水墨舞不過是其中之一,翩翩起舞的時候,袖子上沾上墨汁在宣紙上作畫,一曲舞罷,畫成。既風雅,又獨特,美人美景美畫,好不風流。

可是這水袖舞,卻是沈妙的心頭血,眼中刺,每每瞧見,都痛不可擋。

當初匈奴來請求和親,傅修宜要把婉瑜嫁過去。沈妙軟硬兼施,甚至拿沈家要挾,可是奈何傅修宜心如磐石不為所動,婉瑜想了許久,卻想出了一個主意,自己學了一首曲子,親自彈給傅修宜聽。

那首曲子是婉瑜尋了許久尋來的,又被沈妙改了又改,婉瑜想說的話都在曲子中。不過是希望傅修宜念著父女情分,做事不要那么絕,給婉瑜留一條活路,打消這個念頭。

可是那一日,沈妙將傅修宜請到坤寧宮,讓婉瑜彈給傅修宜聽,才方彈完,才方看見傅修宜眼中有一絲動容,楣夫人就不請自來了,她笑著旁若無人道:「陛下原來在這里,臣妾今日新學了一支舞,想跳來給陛下觀賞,既然皇後娘娘也在,一並觀賞了罷。」

她跳的嫵媚生情,他看的深情厚誼,卻全然忘了還在等候的婉瑜和沈妙。婉瑜眼中的失望沈妙永遠也記得,才十幾歲的小姑娘,眼中的生機一點點淡去,幾乎歸於平靜。

到了第二日,婉瑜就來給她磕頭,說:「母後不要為兒臣白費心思了,兒臣願意和親。」

怎么會有人願意和親呢?只是婉瑜比她更早更清楚的看清楚傅修宜的無情,楣夫人的手段。或許婉瑜覺得,就算是奔赴不知前途的未來,也比留在宮中,遍布陰謀暗箭來的舒坦。

最後,婉瑜解脫了。

可是沈妙,卻永遠無法釋懷。

眼前雪白的長袖飄然舞動,可沈妙卻覺得,長袖上沾著的並非是墨汁,一滴一滴,都是婉瑜的心頭血。

也是她的眼中刺,骨中釘。

------題外話------

小公主好可憐┭┮﹏┭┮

第二百一十一章 涼月

李楣腰肢柔軟,動作嫵媚,一雙眼睛盈盈生波,目光所及,似乎在看旁人,又似乎沒有看旁人,像是一只蝴蝶,撓的人心癢癢,以為蝴蝶就要在手中停留了,一個不提防,卻又瞧著那彩色的蝶兒扇著翅膀,翩翩飛了走去。

女眷們尚且看的目不轉睛,又何況男眷們?男人總歸是喜歡好看的玩意兒,眼珠子都快要黏在李楣身上了。葉夫人和葉茂才也逐漸露出得意的神情,生出一個這樣色藝雙絕的女兒,惹得整個大涼的男人趨之若鶩,那也是一種本事,不是人人都有這個本事的。

盧婉兒看的妒恨有加,氣的直咬牙。

沈妙卻冷眼看著李楣翩然起舞,思緒卻飄飛在上一世的時候。

她第一次看見楣夫人,是從秦國回到定京的時候,只聽聞宮里多了一個妃子,但是大家卻尊稱為「楣夫人」,卻不提妃位,這本就有些不同尋常。聽聞傅修宜對這位楣夫人寵愛有加,沈妙心中雖然酸澀,卻也不以為然,想著傅修宜那樣冷峻的性子,再如何寵一個人,也不會有多過分。

然後她第去御書房里找傅修宜,想與傅修宜說件正事,卻瞧見楣夫人在御書房里摔了傅修宜的鎮紙。她回宮那一日楣夫人稱病是沒有來得,這一次還是第一次見。沈妙見那女子美的活色生香,一顰一笑皆是如畫,然而驕縱又野蠻,竟然就在御書房里使性子撒潑。沈妙以為傅修宜會發火了,傅修宜也的確是出現了怒容,而那楣夫人竟然扭頭就走。

沈妙當時想,好一個烈性的女子,竟然敢與傅修宜這般說話,這樣的性子,在後宮中能活的了幾時?

她當時忙著問候婉瑜和傅明的情況,便也沒多留意,只覺得那個女人是個極美,極狂妄的人。

可是傅修宜就算是氣成這副模樣,第二日清晨,沈妙就在御花園瞧見傅修宜陪著楣夫人散步,言語間頗為寵溺,直教人看的呆了去。

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傅修宜,傅修宜也不是這樣好脾氣的人nad1(傅修宜的溫和只是在面對他的那些「賢才」的時候,對於女人,他一向不怎么有耐心。可是楣夫人昨兒個才惹怒了他,第二日就能讓傅修宜笑顏常開,也就是那時,沈妙突然意識到,這個女人並不只是美和狂妄,她十足危險,因為她能將人心玩弄於鼓掌之中,不管是不是對男人,總之,她成功了抓住了傅修宜的心。

果然,隨著沈妙回宮的日子漸漸長久,她也漸漸發現,這個楣夫人實在是有些可怕。她看上去驕縱無禮,並不收斂自己的性子,卻恰好的將自己的無禮維持在一個安全的「度」里。傅修宜只會覺得她真性情,難以馴服,越發著迷。而當面對沈妙的時候,楣夫人是無禮的,嘲諷的,針鋒相對的。她更是因為傅盛的關系,屢次在其中挑撥傅明和傅修宜的關系。可惜的是,傅修宜的心從來都是長偏的。

楣夫人的真面目究竟是什么?沈妙看著眼前嫵媚生情的女子,這一世,她成了葉家的千金,謹小慎微,機靈懂進退,不再表現出驕縱的一面,可,這真的就是她的面目嗎?

和楣夫人打了一輩子交道,沈妙知道她的可怕。她是狐狸一樣狡猾的女人,想要什么,從來不會直接的去爭取,彎彎繞繞,九曲十八彎,最後得了便宜還賣乖,還要將被她害了的人倒打一耙。

她今日這一番動作,又想做什么?她想讓謝景行如同傅修宜一樣,對她一見著迷,再見傾心么?沈妙心中冷笑不絕,卻是不由自主的抬眼往謝景行那頭看去。

這一看,卻正對上謝景行的目光,謝景行的目光正落在沈妙身上,大約沒想到沈妙會突然看向他,倒是頓了一下,隨即撇過頭去,若無其事的繼續瞧著外頭,似乎在遮掩什么。

卻是一點兒也沒看到那中間舞的熱烈的人。

沈妙愣了一愣,心中卻涌上一陣難以言喻的感覺,她對楣夫人固然有十二萬分的恨,自然對自己也有隱藏在深處的自慚形穢,論起外貌風情,她自認不如楣夫人,所以前生傅修宜才會毫不猶豫的犧牲了她nad2(而謝景行比之傅修宜優秀幾千幾萬倍,若是李楣也瞧上謝景行……沈妙想,那大約是一場災難。

可是,謝景行的目光在她身上,並未投向李楣一眼。

這和傅修宜何其不同?若是傅修宜,只要沈妙和楣夫人一同出現的場合,是一眼都不會多看沈妙的。

人和人果真是不同的,就像她和李楣不同,謝景行和傅修宜也不同。

她這般想著,竟然連李楣什么時候舞畢了都不知道。只聽得廳中鼓掌聲傳的熱烈,這才抬起頭來。便見李楣站在其中,微微笑著,額上滲出些晶亮的汗珠,香腮含粉,越發動人,美艷難明。而她身後,水墨畫已成,洋洋灑灑,有麒麟踏祥雲而來,正是一幅祝壽圖,畫的惟妙惟肖,卻是十足的大手筆。

「葉小姐果真是才藝雙絕!」有學士府的大人就道:「畫的傳神,上等佳作,我學士府的姑娘們可都沒有這份本事!」

「舞跳的也不錯。」有夫人趕緊跟著道:「葉夫人真是好福氣,這葉小姐也是隨了您,生的不僅花容月貌,更是一身才氣。看看咱們這隴鄴里,舞跳得這般好,畫畫的這般好,也真是數一數二的出挑了。」

葉夫人笑盈盈的受了,盧婉兒卻妒忌的絞著帕子,眼中都是不甘不願。

又有人道:「不知道親王殿下以為這副祝壽圖如何?」

眾人都看向謝景行,葉楣也往謝景行那頭看去,卻見謝景行手持酒盞看著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想的出神,根本就沒有聽這頭的言論。

「殿下?」高陽提醒他。

謝景行回過神,問:「怎么?」

「問您葉小姐這副祝壽圖怎么樣?」高陽道。

眾人都有些尷尬,感情人家這盡心盡力的展示才藝,還作了畫,可這睿親王根本就在走神,壓根兒就沒注意,這對葉楣來說無疑太不尊重了nad3(

謝景行聞言,掃了一眼那圖,微微勾唇道:「不錯。」

那敷衍的態度,隔著三層人都能看得見。

葉楣的笑容就有點僵,反是沈妙見了,眼中閃過一絲笑意。謝景行這般的人,這樣的場合哪里就是能走神的這么「專心致志」的人,想來是故意為之的,雖然不知道為何他要故意讓葉楣難堪,不過沈妙卻因為他的這舉動而微微開懷。

她這一點子笑意卻被葉楣捕捉到了,葉楣盯著她,忽然輕聲笑道:「說起來,當初住在睿親王府的時候,曾聽聞王妃也是才藝雙絕。」

突然就把話頭轉在沈妙身上了。

「只聽過王妃步射極好,卻未曾聽過其他的。既然今日是親王壽辰,王妃不如也來助助興,讓我等以開眼界,小女仰慕王妃許久了。」她有些不自在的道。任誰看了,都只會覺得是葉楣聽聞沈妙的傳言而崇拜於她,想要親眼目睹。

可是沈妙本就是將門之女,步射好是一回事,可從未有人瞧過她跳舞什么的,若是做了,也許會出丑,若是不應,又好似證實了她的粗野之名。

眾人都看向沈妙。

沈妙微微一笑:「我是睿親王府的王妃,怎么能像歌女舞妓一樣的吹拉彈唱,任人觀賞呢?」

剎那間,廳中啞然無聲,葉楣的臉色「唰」的一下紅了。

本來么,當著群臣的面唱歌跳舞就是有損顏面,不過是因為葉楣是葉家的千金,又生的美貌有才情,眾人才忽略了這一可是沈妙這么大喇喇的說出來,就很微妙了。

葉夫人和葉茂才臉色難看,葉夫人想說話,可是她一開口,豈不是就是順著沈妙的話頭,說葉楣就是歌女舞娘的德行?

盧夫人和盧婉兒卻是有些幸災樂禍,沈妙和葉楣掐起來,才是他們最樂見其成的。

謝景行含笑瞧著一切,似乎並不覺得這話有什么不妥,不打算勸架,就這么袖手旁觀著。

羅潭覺得沈妙似乎有些針對葉楣,不過心中又覺得隱約的快意。本來就是謝景行的生辰,這葉楣卻在這里跳什么舞,反而喧賓奪主。況且還主動要沈妙來唱歌跳舞,憑什么要求別人也與她一樣呢?

季夫人看著沈妙,心中焦急,謝景行的生辰全都是宴請的朝臣,沈妙把氣氛弄得如此之僵,別人只會怪責睿親王府沒有規矩,損的是整個親王府的臉面。還會說沈妙善妒,與一個葉家千金斤斤計較。

葉楣躊躇的站在原地,她微微蹙眉,就惹人心憐,好好的一個美人兒,被逼到如此境地,讓人覺得十分不忍。廳中的男眷們就有些打抱不平又自詡正義的,想要英雄救美,為葉楣說話了。

沈妙掃了一眼廳中眾人,將眾人的神情盡收眼底,葉楣就是有這樣的本事,她想要什么,從來都不用自己說。皺皺眉頭,嘆嘆氣,就驅使著周圍的人為她拋頭顱灑熱血,今日自己拒絕了葉楣,只怕第二日全隴鄴的人都要站在葉楣那頭了。

怎么就能讓葉楣如願呢?

她站起身來,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笑道:「不過,葉小姐『盛情難卻』,我就『勉為其難』,恰好前些日子學了一手曲子,就彈與葉小姐聽罷。」

「怎么是彈給『葉小姐』聽呢?」盧夫人笑道:「不應該是恭賀殿下生辰嗎?」

「這曲子悲的很。」沈妙淡淡道:「不似喜慶樂調,也不適合恭迎生辰。只是我前些日子覺得好,便學了,既然葉小姐仰慕與我,好東西自然要與之分享,對么?」她含笑看向葉楣。

葉楣也柔柔一笑:「自然是的。」

這二人言語間你來我往,仿佛有看不見的刀光劍影。葉楣嫵媚,沈妙端庄,各有各的美,一時間竟然分不出主次。沈妙端著袖子,走到中間,葉楣退下。驚蟄連忙給沈妙尋了椅子過來,沈妙抬眸,問:「取琴來吧。」

谷雨過了許久才出來,道:「碧霄樓只有一把焦尾琴,夫人……」

焦尾琴音色特別,谷雨心里清楚,跟了沈妙這么多年,幾時見過沈妙撫琴過的。她一邊暗恨這葉家千金不安好心,偏生要沈妙做這等風雅之事,一邊又為沈妙犯了難,打腫臉充胖子,丟了的臉面只會是自己的,尤其還是在這陌生的異國他鄉,沒有人會看在沈家的面子上對沈妙禮讓三分,這里的大部分人都心懷鬼胎,恨不得落井下石。

尤其是有了葉楣那獨樹一幟的水墨舞珠玉在前,沈妙做什么都是相形見絀的。

「無礙,就拿它吧。」沈妙道。

周圍的夫人小姐聞言,俱是竊竊私語起來。

「不是說自來粗野么,竟還要托大彈琴?」

「應當是想與葉家小姐一較高下吧,可真是爭強好勝。」

「哎,可惜了睿親王府,今日只怕是要丟臉面了。」

「明齊的人果真上不得台面,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

他們說話的聲音小,卻掩飾不了嘲弄的目光。羅潭倒是信心十足,雖然沒聽過沈妙彈琴,可是莫名的,她總是覺得沈妙無所不能,既然說得出口就一定能做到。

季羽書卻和高陽咬耳朵,悄聲道:「嫂子真的會彈琴?當初灃仙當鋪查出來的消息,可是連彈琴的先生都沒給她請過一個。無師自通?太厲害了吧。」

高陽聳聳肩:「我也不清楚,靜觀其變吧。」

裴琅也是在宴請的賓客中,廣文堂是有教授琴藝課,可沈妙沒有選擇修琴,裴琅也曾聽聞那里的先生抱怨過,沈妙連琴弦都分辨不清楚。這會兒見沈妙欣然接受,心中難掩詫異,又忍不住看了一眼謝景行,想著沈妙如此爭強好勝,也都是為了謝景行吧。

謝景行微微蹙著眉頭,捏著酒盞的手卻微微攥緊了。

沈妙焚香洗手,淡淡道:「這首曲子叫《血詠》,是一位年輕的公主被迫要去與敵國和親,屈尊下貴嫁給年過五旬的粗魯敵國領袖,對於未來茫然不安,卻無可奈何,希望能改變自己父皇的主意,心中悲憤絕望之下所做的曲子。」她聲音淡淡,如同渺茫月色,竟然在楣夫人舞過的熱烈後,讓人迅速平靜下來,仿佛隨著她的話語,來到了故事中。

她彈撥了琴弦。

焦尾琴的琴音厚重,本就不似普通琴音清越,彈撥起來也難以動人心,而她一點一滴,撫的漫長。

分明是莫名的琴音,卻聲聲扣人心弦。在彈撥的第一聲開始,廳中就安靜下來。

她慢慢的開口,慢慢的唱。

「長江浩浩西來,水面雲山,山上樓台。山水相連,樓台相對,天與安排。」

「戴月行,披星走,孤館寒食故鄉秋,枕上憂,馬上愁,死後休。」

她的聲音平日里溫和的,如水一般清澈,然而此刻卻帶了沉痛之意,聽得叫人眼圈發紅,心頭發酸。隨著她的唱詞,隨著她的琴音,教人眼前仿佛浮現起了那年輕的小公主,生的雨雪可愛,卻被迫穿著鳳冠霞帔,苦澀的坐在宮中一隅。那宮殿巍峨重重,幽深厚重,本是

天真爛漫的年紀,卻要迎接並不輕松的命運。

她上馬車,拜別母後,帝王無情,為千秋大業犧牲女兒,成為皇家公主,迎來的卻是不能被自己做主的姻緣。

離京的路途遙遠,她落寞的掀開簾子,她看沿途飛過的老鷹,看水底的游魚,她看風看雨看雲,每一樣都比她自由。

「咫尺的天南地北,霎時間月缺花飛!手執著餞行杯,眼閣著別離淚。剛道得聲保重將息,痛煞煞教人舍不得!」

沈妙的眼淚慢慢的流了下來。

她本就生的清秀端庄,膚白如玉,燈火之下,素手彈撥,但見淚痕,分明是冷的神情,卻仿佛有無盡苦楚,說說不得,唱唱不出,一雙眼睛黑白分明越見清澈,暗暗痛色無窮,卻愈發襯得人如雨中花,顫巍巍,讓人忍不住想呵護。

她唱的滿廳的人無語凝噎,眼圈發紅,只覺得心頭梗塞,卻再無之前李楣跳舞時候的歡欣了。

然而琴弦忽而一轉,琴音聲聲急促,她得唱詞變得鋒利。

「誤國君,奸佞專權,開河變抄禍根源,官法濫,刑法重,黎民怨。人吃人,和曾見?賊做官、官做賊,混愚賢,哀哉可憐!」

「倒不如親眼見這樓傾台塌,便成瓦礫,興亡五十年,冷眼看碑殘!」

她眉眼冷厲,聲聲泣血,如泣如訴,仿佛在說一段過往。然後眸光掩飾殺機,滿腔憤恨凝而未決,一絲絲一束束,都朝那坐著的葉楣姐弟飛去。

婉瑜到底都未曾將這首曲子完整地彈給傅修宜聽見,那剩下的曲子被沈妙補完,在冷宮之中,她拿斷了琴弦的殘琴彈給自己聽。前半段是婉瑜的哀求,後半段是她的控訴。夜里不絕入耳,可是那些人都聽不見。

現在在這里,你且聽!你且聽!聽這曲調可曾有一絲熟悉?可曾有一絲膽寒?

謝景行將杯盞放下,眸光銳如刀鋒。

葉楣卻覺得有些發冷,那唱詞與她何干?可為何卻像是沖著她來的,心中竟也有不安?

那一曲唱罷,悠悠淡淡的琴聲方歇,沈妙猝然停手,抬眸。

廳中久久沒有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