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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落三千院 奇葩一枚 10773 字 2021-02-25

☆、第一章

清晨,一縷清透的陽光灑落在藍府的後院,襯得滿院植被上的露珠閃閃發亮。

藍家的二少爺藍瑜正在院中全神貫注地勾繪著一幅畫,那畫已完成了大半,畫的便是這院中的景致,濃處筆觸豪灑,但細致處卻又j細明晰,十分生動。

這般清雅的環境,本該令人倍感舒適,可惜從隔壁不時傳來嘈雜的聲音,生生把人的心心情給毀了。

懶洋洋靠坐在涼亭一旁的大少爺藍瑾無j打采地打了個呵欠,道:「這院子里這麽吵,你居然還能靜下心來作畫,我真是服了你。」說著又有些暴燥地朝牆那邊橫了一眼,「每天敲敲打打,g本是恨不把整個宅子拆了重建……」

藍府位於洛川城北一處風水極佳的寶地,這寶地乃是洛川富商和高官紛紛向往之地,但能在這里購地建宅的卻少之又少。除了藍家,另外還有三座宅院,其中最大的一座便是藍府隔壁的這一座,但這宅子常年冷清,只有幾個下人打理,主人卻從未露過面。據那宅中的下人說,他們的主人不日便會來洛川,雖不是長住,卻會逗留一段時日,所以才要將宅子翻修一遍。

隔壁的宅子的主人是什麽人,藍瑾其實一點都沒興趣。可偏偏,他和藍瑜住的這個小院,與隔壁那宅子只有一牆之隔。那宅子翻新舊宅,整日敲敲打打,各種聲音直接穿牆而過,將他們這個小院落鬧得**犬不寧。

藍瑜像是壓g沒聽到藍瑾的話,仍舊專注於他的畫作。畫基本上已經完成,他仔細看著畫布,偶爾在不足的地方添上一筆。

「你倒是想得開,我們都被吵了大半個月了,我這段時間一直沒睡好……你看看我這黑眼圈,走出去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被人揍了兩拳呢!」

藍瑜目光仍舊在畫上來來去去,對他的話置若罔聞。

藍瑾深深佩服起他的耐x,嘆了口氣:「算了,和你說話真是找氣受。」一邊說著,一邊起身,打算出去逛逛。

「哥,你要去哪?」原本正專注於畫作的藍瑜忽然出聲。

藍瑾瞪他一眼:「不打擾你,我出去轉轉。」

藍瑜伸手從耳朵里掏出兩砣棉塞,朝藍瑾眨眨眼:「你剛剛說什麽?」

藍瑾腳下一滑,差點摔倒。他還道藍瑜定力深厚,能忍受隔壁那麽大的吵鬧聲,原來是把耳朵塞起來了,難怪剛剛同他說話他一句也不回,原來不是專注作畫,是壓g沒聽見。他看向藍瑾的畫布,見那畫已基本完成,便道:「你畫畫完了,陪我出去走走吧……」

藍瑜偏頭想了想,道:「我昨日聽余平說千味樓里來了新廚子,做得一手好菜,不如我們去試試。」

藍瑾聽得眼睛一亮,道:「好。」

洛川城位於江南西北的一個偏遠之地,縣城依山傍水,風景宜人,有著江南城鎮獨特的清雅風貌。縣城雖小,但城中民風淳朴,很是熱鬧。

藍瑾本就生得好看,眉眼清俊,又十分英氣,配上一身錦衣華服,十分的惹人注目。而他身邊的藍瑜,卻是與他截然不同,藍瑜與他是兄弟,卻並不相象,他的長相更溫潤一些,加之極少出門,平日侍弄的也是琴棋書畫這些雅物,氣質更為淡雅。

兄弟兩一出現在大街上,便招來不少人的側目,就連那些擺攤的大娘們看到他們,也忍不住要多瞧上兩眼,感嘆一下藍家這兩兄弟生得出色。

藍瑜年紀不大,x子卻十分疏冷,又偏愛美食,一路上也沒興趣閑逛,拉著藍瑾直奔千味樓。

兩人才進千味樓,眼尖的夥計便迎了上來。千味樓的老板和藍家兄弟的父親是多年好友,藍家兄弟又是千味樓的常客,那夥計十分機靈,問都沒問,便將兩人帶到了樓上的雅間。

千味樓就建在城西的月亮湖畔,一側的窗戶正對著月亮湖,食客們可一邊飲酒一邊欣賞窗外美景。

藍瑾坐在窗邊,看著窗外如畫美景,有些意興闌珊地打了個呵欠。

藍瑜卻沒心思看窗外,窗外景色雖美,可是看了十幾年,他早就厭煩了。他撐著腦袋看向藍瑾,忽然道:「哥,我昨日聽二娘說,城里的媒人來家里好幾趟了……」

藍瑾一陣無語,正要開口,忽見窗戶底下一道黑影閃過,掠進旁邊的樹影里,又飛快地鑽進了隔壁的窗戶。

那黑影手腳十分利落,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無影。藍瑾幾乎要懷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了毛病。

洛川縣城民風淳朴,習武的人不多,那人裝扮古怪,看起來身手不錯,很是可疑啊。

「話說回來,你確實已經到了娶親的年紀了……」藍瑜說著看向藍瑾,本想從他那里找些認同感,不料藍瑾壓g沒聽他的話,一雙眼直愣愣地盯著窗外。「哥,你在看什麽?」

藍瑾回過神來,朝藍瑜道:「我剛剛看到個可疑的人鑽進了隔壁房間,看他那樣子,搞不好是個通輯犯……」說著不待藍瑜答話,已經跳出窗外。

藍瑾穿窗而入時,正看到房中兩個人影纏斗不休。其中一個人身著深藍色長衫,另一個便是方才窗外的那黑影。

兩人身手都十分敏捷,不過片刻功夫,便已拆了數十招。藍瑾看得心驚,看那黑衣人的功夫,若真是通輯犯,恐怕也不是普通的通輯犯。

他正想著,那黑衣人卻發現了他的存在,也不知為何,他竟然放棄與那藍衣人纏斗轉而來攻擊藍瑾。藍瑾嚇了一跳,忙出手反擊。

藍瑾的武功平平,對付一些小賊綽綽有余,對付這種練家子卻很吃力。黑衣人出招奇特,速度飛快,藍瑾招架不住,被他打了好幾拳,漸漸敗下陣下。

他有些氣惱,朝那邊的藍衣人喊道:「喂,你快點過來幫忙啊。」

藍衣人卻似沒看到一般,動也不動。

藍瑾急了,邊打邊往藍衣人那邊躲,待終於躲到他旁邊,便一把將他推向那黑衣人,朝那黑衣人怒道:「你要對付的是他,拖我這無辜人做墊背有什麽意思?」

他話說完,便聽到一陣低笑從背後傳來。他轉過身去,才發現這雅間里竟還有別人。

☆、第二章

千味樓的雅間分為外間和里間,因為有些客人喜歡帶女子來此尋歡,所以設了里間,外間和里間沒有門牆相隔,而是豎起華貴的屏風隔開,便是方便客人作樂。

藍瑾剛才在外間,所以g本不知道里間有人,聽到筆聲轉過頭去,才透過屏風看到里間竟有人。

他好奇地繞過屏風,想看看里面到底是些什麽人,外面打得這麽激烈,他們竟還有心思尋歡作樂。

里間布置極為奢華,藍瑾正眼望去,便見正中擺著一張軟塌,塌上放著一張矮桌,酒菜齊全。一個面色冷峻的英俊男子坐在矮桌的一旁,他一身黑衣,但藍瑾一眼便看出那衣料乃是上上之品,並非一般富家公子穿得起來的。他身旁靠坐著一個衣衫不整的豔麗女子,那女子明眸皓齒,柔媚異常,她一邊在黑衣男子耳邊輕聲細語,一邊替他倒酒。

軟塌的一旁,立著個神色嚴謹的少年。自打自己闖進來,這少年的一雙黑目便緊緊盯著自己,但卻沒有主動開口說話。

在如此混亂的情形之下,那個男人仍能安之若素,g本不像是專門來此尋歡作樂的富家公子。他隱隱覺得,這人不是他惹得起的。

藍瑾忽然為自己的沖動後悔起來。

他正想著要不要趕緊離開,那黑衣男子卻忽然抬眼朝他看過來。

那是一雙非常好看的眼睛,眼瞳黑亮如珠,他冷冷地看著藍瑾,眼中沒有一絲情緒。他明明沒說什麽,也沒有任何動作,但藍瑾卻覺得自己好像是被老鷹盯上的獵物一樣,在凌厲的視線之下,完全無法動彈。

他暗自咽了咽口水,拱手道:「在下乃是洛川城的捕快,無意冒犯。剛剛在下見那黑衣人偷偷進來,才跟進來看看,既然沒事,我就先走了。」說著便要腳底抹油。

可他才一轉身,還沒踏出一步,便覺脖子上一涼。

一抬眼,見方才還立在一旁的少年正站在自己面前,手中一柄長劍正架在自己脖子上。

床塌上的那男子冷冷地盯著他的眼睛,道:「你當真是捕快?」

藍瑾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正將劍刃逼近自己的少年,只覺得喉嚨里一陣涼意。他咽了咽口水,道:「我騙你做什麽。」

黑衣男子眉毛都不動一下,冷聲道:「我憑什麽信你?」

藍瑾眉毛一挑,不滿道:「你到外面隨便拉個人問問就知道我騙沒騙你了。」說著又不甘心地低聲咕噥,「我好心來幫忙,不僅被人打,還要被你的手下威脅,真是好心沒好報。」

這時,靠在一旁的那美豔女子忽然開口道:「咦,真的是藍捕頭?」

藍瑾一愣,朝那女子望過去,她生得很美,皮膚白皙,一雙勾魂眼波光流轉,大概只要見過她的人都不會忘記她的長相。但藍瑾想了許久,硬是沒想起來自己在哪里見過她,於是開口問道:「姑娘認得我?」

那女子掩嘴笑道:「這洛川城里的姑娘,有哪個不認得藍捕頭的。」

藍瑾嘴角一抽,有些無語。

那女子甜甜一笑,朝黑衣男子道:「藍捕頭是我們洛川縣里的神捕,沐公子可不要為難他。」

見那女子為自己說話,藍瑾頓時心生感激,沖她笑了一笑,又瞪了那黑衣男子一眼,道:「你聽到沒?」又朝一旁的少年道,「快放開我。」

黑衣男子淡淡地道:「放了他吧。」

少年聞言,收回了劍。

藍瑾正要離開,忽然聽到一聲巨響,聲響是從外間傳來的,他立即跑了出去。才轉過屏風,便看到那黑衣人被藍衣中年人一劍刺中了喉嚨,倒在地上,喉嚨里涌出的鮮血浸染了一大片地面。

藍瑾雖身為捕快,卻從未親眼見過別人殺人。此時親眼見到有人死在自己面前,竟呆住了。片刻之後,他一個激靈,朝那藍衣人怒道:「你竟敢在洛川縣殺人!跟我去衙門。」說著便要動手。

藍衣人看他一眼,轉身走到里間,朝黑衣人道:「公子,屬下是否有必要去一趟?」

黑衣人沈默了片刻,才道:「既然已暴露了,就去一趟吧。」

藍瑾驚得瞪大了眼,他原本還擔心自己不是這幾人的對手,想擒住他g本不可能,沒料到這人竟如此配合。

那藍衣人點點頭,便轉過身來朝藍瑾道:「走吧。」

藍瑾驚疑地問道:「你……你當真要和我去衙門?」

「自然。」

藍瑾皺了皺眉,有些遲疑起來。這人如此大方地表示要和他去衙門,可見他並不怕被抓,為什麽不怕?他偷偷看了那黑衣人一眼,見那黑衣人連臉色都未變,就著那美豔女子遞到嘴邊的酒杯,輕輕抿了一口。

藍瑾心里有些打鼓,看這人從容淡定的神態,以及渾身上下散發出來的貴氣,恐怕身份不低,至少,在他眼里,一個小小的捕快g本不算什麽,就連縣令,在他眼中恐怕也不值一提。

他正猶豫著,外面忽然響起了敲門聲。

藍衣人愣了一下,朝門口看去,眼底忽然掠過一抹殺氣。他沈聲道:「誰?有什麽事?」

外面的人似乎是愣了一下,然後大聲道:「哥,你在不在里面?」

阿瑜?藍瑾一愣,忙過去開門。果然見藍瑜站在門口,「你怎麽找來了?」

「我許久不見你回來,所以來看看。」藍瑜一邊說著,一邊朝屋中看去,卻被藍瑾迅速擋住了視線。他皺了皺眉,道:「這屋里怎麽有股血腥味?」

藍瑾忙拉著他出去,打起了馬虎眼道:「哪有什麽血腥味,是酒味。」

藍瑜白他一眼,壓低了聲音,道:「我已經看到了,那屋子里有死人。」他語速很慢,顯得漫不心經,好像一點兒也不在意有人死在他面前。

藍瑾一陣無語,他素來知道他這弟弟很冷淡,對自己不在意的事毫不上心,卻不想他竟然冷淡到這種程度。一般人看到死屍,都會震驚一下吧?

藍瑜見他不說話,又自顧自道:「你抓到凶手了?」

藍瑾點點頭,道:「我正要送他去縣衙,你……」

藍瑜溫和道:「你有事便去忙吧,我吃完飯會自己回去。」

「那你小心些。」

藍瑜嫌他羅嗦,擺擺手轉身走了。

藍瑾見他離開,便轉向藍衣人,道:「走吧。」

將藍衣中年人帶回衙門,藍瑾本以為縣令會直接將人關進牢里,沒想到縣令不僅沒將人關起來,還邀到內堂密談。

密談的內容藍瑾只是不知,只知道最後那人安然不恙地出了衙門。藍瑾對縣令有氣,卻也無可奈何,只好作罷。

☆、第三章

幾日之後,藍瑾便將當日的事情忘了個干凈徹底,卻不料不過幾日,竟又碰到當日千味樓里的幾人。只不過,這次的地點有些特殊,是在縣衙里。

這日藍瑾才巡街回來,便聽衙里幾個衙役和捕快圍在一起議論紛紛。他一時好奇,便湊過去問道:「什麽事這麽熱鬧?」

「前兩日縣令大人接到密令,說是有個身份神秘的大人物來洛川辦事,令縣令大人好生看顧,縣令大人派我們查訪了兩日,才找到那人的落腳處。本來是想親自去拜訪,不想那位大人物先一步來了縣衙。大人此時正在招呼他呢。」

藍瑾很不以為然:「什麽大人物?會到這麽個小地方來的,至多也就是個知州……」他看一眼正鬧紛紛的幾人,「這事與你們有什麽關系?你們聊得這麽熱火朝天的?」

「聽說是個京都里來的,恐怕不止是知州,你沒有看到縣令大人對他們那畢恭畢敬的態度,我還從沒見他對誰這般討好過呢。」

藍瑾翻翻白眼,小聲道:「他對我爹也挺恭敬的……」

他旁邊的捕快沒聽清他的話,也沒追問,而是道:「縣令大人為了邀功,決定在那人留居洛川期間,安排巡捕房里的人輪流給他們當護衛,以保證他的安全……」

藍瑾冷哼一聲:「那人既然位高權重,總不至於身邊連個護衛都沒有吧?再說,以我們的功夫,派去能頂什麽用?恐怕到時候得成人r盾牌了。」

那人嘆道:「別人需不需要是一回事,大人表不表忠心卻是另一回事。」

其他幾人連連附和,還有人道:「說不定做得好,還能升官……」

藍瑾撇撇嘴,道:「做夢去吧。」

就在眾人調笑的當口,縣令已經和傳說中的大人物出來了。

這縣令是個有點肥胖的中年人,為人不算正直,愛貪些錢財,倒也沒做過魚r百姓的惡事。此刻,他弓著腰身,一臉畢恭畢敬,恨不得將臉都貼到地上,明明難受得要命,身子卻是越俯越低,生怕一抬腰就顯得自己不夠謙恭。

藍瑾本來看著縣令那副畏畏縮縮的模樣,幾乎要笑出來。但很快,他就笑不出來了,因為他看到了縣令身後的那個男子。

那男子身形挺立,一身華貴紫衣,神情冷峻,一雙黑眸深邃沈靜,寒氣逼人,令人不敢同他對視。和他一比,在他身旁的縣令簡直是卑微低俗到了塵土里。

如此出色的樣貌,藍瑾自然不可能忘記,那正是那日他在千味樓里見過的的黑衣男子,只是那日房間里的光線有些暗,所以即使看到他的相貌,卻遠不及今日在天日之下這般光彩奪目。

像是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男子扭頭朝人群里看了過來。

藍瑾嚇了一跳,趕緊低下頭去往後退了退,盡量不讓他看到自己。他沒想到,自己當日的猜測竟成了真,這男子果然身份不低,甚至可能比他想象中的更高一些。

想到自己當日的莽撞行為,不禁後怕起來。雖然當日他沒得罪這個人,可是他卻將他們的屬下當成凶手,俗話說打狗還看主人呢,他差點將他們的屬下送進牢里,這兩人會放過他才怪。

「這些就是巡捕房里的捕快,身手都是一流,小人正是打算派他們給公子當護衛……」

聽到縣令的話,藍瑾渾身抖了一抖,盡量縮著身子希望自己不要被那人發現。

紫衣男子冷冷地瞥一眼縣令,沒有說話。

縣令抬袖抹了抹額頭的冷汗,又諂媚道:「公子不需要護衛也行,將他們招進府里做下人也行,盡管使喚便是。」

這話藍瑾聽得清清楚楚,不禁心下一怒,暗罵縣令昏庸。他們可是捕快,不是下人,什麽叫盡管使喚?

他一邊罵著,一邊惱怒地瞪向縣令,卻不期然撞上了另一個人的目光。

明明是一雙絕頂漂亮的眼睛,目光卻幽深冰冷,仿佛那雙眼底藏著一口深水井,凍結著千年寒氣。

藍瑾被他盯得渾身一顫,只覺得一股子寒氣直躥上脊背。

紫衣男子卻只是隨意一掃,對上藍瑾的視線,微微停滯了片刻,便又面無表情的移開目光,好像g本不認識藍瑾一般。

藍瑾原以為他認出自己,正緊張得不知所措,見他又若無其事的移開目光,頓時大大地松了一口氣。可他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聽到一個冰冷的聲音道:「他。」

綉著暗花的衣袖抬起,修長干凈的食指抬起,直指向正目瞪口呆的藍瑾。

縣令一時沒會過意來:「沐公子的意思是?」

紫衣男子道:「你不是說要給我府里派兩個下人麽?我要他!」

藍瑾聞言,驚得差點跳起來,失聲叫起來:「什麽?」他是藍家的大少爺,這件事全洛川都知道,就算在縣衙當差,縣令也不敢給他臉色瞧。讓他去當下人?開什麽玩笑!

縣令也急了,藍瑾當初進縣衙當差,他收了藍家老爺不少好處,答應他要好好關照藍瑾;再者,藍瑾乃是大少爺出身,平日里衣食住行都有專人伺候,他哪會伺候別人?若真讓他去沐府,一個不好,得罪了這位大人物,死的恐怕就是整個縣衙的人。這麽想著,他急忙解釋道:「藍瑾是藍家的大少爺,沒伺候過人,若派他去,只怕會得不周到,不如……」

紫衣男子道:「莫非史大人想反悔不成?」他明明輕描淡寫,但說出來的話卻透著森森寒氣。

縣令只覺得渾身一個哆嗦,本就不甚高大的身子立時矮了一大截,他忙道:「小人不敢,公子選中他,那就他吧。」

藍瑾聞言,肺都要氣炸了,這縣令也太沒原則了!

他氣勢洶洶地瞪向縣令,很想發作,但他也知道那紫衣人他得罪不氣,只好忍氣吞聲。

縣令雖然答應了紫衣男子,卻還有些良知,便走過來拉著藍瑾,囑道:「你先委屈兩天,過兩天我便派人將你替換出來……」說著,又壓低了聲音囑道,「這人身份尊貴,我們都得罪不起,你如果惹出什麽事來,我可保不了你。」

藍瑾早已料到自己沒有反抗的余地,只好看向眼那紫衣人,道:「我去!」你可千萬別後悔!後面這句咬牙切齒的話,他咽在了肚子里。

☆、第四章

仗勢欺人的混帳!

一想到接下來要給人端茶送水,藍瑾就恨不得拿劍在那人身上戳出幾個血窟窿,再丟在洛川縣的城樓上暴曬幾日。

坐在華麗馬車里的紫衣人自然是感興不到他怨毒的目光,自顧自坐在馬車里閉目養神。

此時正是下午,明晃晃的陽光灑落下來,將整個洛川城都照得暖融融的。街道車水馬龍,小商販的叫賣聲不絕於耳,偶有貪玩的孩童穿街過巷,一派安樂平和的景象。

由於藍瑾他們前面那輛馬車實在太過華麗搶眼,而且一行人又隊伍龐大,沿街行來,十分的惹人注目。以至於沿途一直有人側目,有些還私下議論,紛紛猜測著這車上坐的是什麽人。

藍瑾黑著臉,和另一個捕快丁頡騎馬跟在後面,心里將車里那人罵了千百遍。

在咒罵中,馬車終於在一座大宅前停下來。

與藍瑾一起的來的丁頡見狀,十分機靈地去馬車旁候著。誰料他才靠近馬車,便被人攔住。

丁頡頓時有些尷尬,道:「我只是想……」

他話還沒完,便被那人冷冷地打斷:「不必。」

藍瑾看他一眼,這才認出來,他那日在千味樓里的藍衣人。但他今日換了一身青色綿緞長袍,雖然表情仍舊有些冷淡,卻多了一分儒雅之感,看起來親切了不少。

紫衣男子下了車,連看也不看立在一旁的藍瑾一眼,便朝著府門走去。

不久,隨行的人都陸續進了府門,唯有藍瑾與丁頡還留在門口。

沐府的大門口修得極為壯觀,府門口是一大塊鋪地大理石的空地,再往前,沿階而上,大約二十來級,便是大門。大門修得又高又寬,大門兩旁,各立著一只威嚴石獅,最上方的石匾上,刻著兩個遒勁的大字──沐府。

丁頡仰頭看著眼前的情景,驚得張大了嘴,道:「我在洛川縣待了這麽久,還是頭一次知道原來洛川竟有這般寬敞大氣的宅院。」他說著正要往台階那里走去,卻忽然又退開幾步,左看右看,皺眉道:「咦,這地方怎麽這麽眼熟?」

藍瑾要笑不笑地望著他:「你也覺得眼熟?」

丁頡點點頭。

藍瑾哼哼兩聲,道:「沿道這條街道走到盡頭,然後右拐,那里會更眼熟。」

丁頡納悶:「那里是什麽地方?」抬眼朝街道盡頭望去,猛地一拍腦袋,驚道,「那邊不是你家大門口麽?」

「不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聲音令丁頡不由自主打了個冷顫。

沐府的宅子修得十分漂亮,處處顯示著其主人的富貴和奢豪。

藍瑾才進院門,便迎面碰上了一個中年人,這中年人一身玄黃衣衫,唇上留了一小撇胡子,眼中含笑,看起來十分平易近人。

藍瑾和丁頡還未開口說話,中年人便已笑著開口:「兩位便是從縣衙里來的吧?」

丁頡點點頭。

中年人笑道:「我叫莫新,府中的事務暫時都由我打理。」

丁頡從善如流:「原來是莫總管。」

莫新將他們打量一番,又刻意把藍瑾好好打量了一番,這才道:「其實我們府里並不缺下人。」

藍瑾很想翻白眼給他看。他當然知道這里不缺下人,只是那沐景殊要整他,他有什麽辦法?

丁頡朝莫新笑道:「我們乃是奉命來辦事,莫總管隨便派些事給我們做便是……」

莫新垂下眼,思索了片刻,忽然道:「別的地方不缺,倒是廚房里缺兩個幫忙的。」

藍瑾的臉立即黑了,他是大少爺出身,從未做過家事,但小時候卻做過一樁蠢事。那還是他七歲時,因為貪吃,和藍瑜去廚房里烤紅薯,結果不幸著火,雖然人沒事,卻差點將整個宅子都燒光,從此之後,他對廚房便有著說不出的恐懼。如今聽莫新說要讓他去廚房幫忙,只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了。

莫新卻不知道他的心思,笑眯眯地道:「我讓人領你們去廚房。」

藍瑾猶豫了片刻,道:「莫總管,可不可以給我換換?」

莫新愣了一愣:「換什麽?」

藍瑾轉了轉眼珠,胡亂編道:「莫總管不知道,我五行缺水,算命的說我不能進廚房那種火氣旺的地方……」

莫新故作驚訝:「真的麽?」

藍瑾點頭。

莫新想了想,道:「既然如此,你就去伺候二公子吧。」

藍瑾一怔:「二公子?」

「我們府里頭有兩位公子,二公子是今日去縣衙的,另外還有一位大公子,因為有些病症,所以不方便出門。」

所以,二公子就是那挨千刀的沐景殊麽?

藍瑾不禁仰天長嘆,伺候他還不如去廚房幫忙呢!

這座大宅修得十分漂亮,前院與大廳大氣華貴,氣勢非凡;後院則修得清幽雅致,景致宜然,十分適宜居住。

後院開劈出兩個別苑,東廂的別苑與藍府的西廂鄰近,稱之為觀月閣,是沐景殊的居所。另一間別苑是沐景殊大哥沐景昊居住的聽風閣,與觀月閣相隔不遠,中間隔著一條人造河,一道水上長廊連通了兩間別苑。

將整個宅院參觀一遍之後,藍瑾又是一番咬牙切齒。他萬萬沒有料到,這觀月閣居然與他自家的院子只有一牆之隔,而這段時間一直吵得他睡不好的聲音,就是這邊修整宅院發出的,至於修整宅院的原因,當然就是沐景昊和沐景殊那兩人要來。

他和沐景殊一定是前世有仇!

藍瑾y沈著臉,一邊罵著一邊往觀月閣走去,才進院子,便看到沐景殊正在院中練劍。

他早已換了一身衣服,這次穿的是黑色頸裝,沒了白日里的非凡貴氣,卻顯得有些桀驁不馴。

一柄銀色長劍握在手中,刷刷刷幾下,凌利的劍氣立即撲面而來,滿院的樹枝,都因著這無形的劍氣簌簌擺動。他的招式十分沈穩,一招一式即靈巧迅捷又極具力度,這讓練了二十年劍術的藍瑾不由得看得雙眼發直。

藍瑾自小就愛習武,如今見他劍法凌利,招式優美,不禁心里有些癢,一時間竟忘了沐景殊的身份,只想同他比試一番。這麽想著,他走到長廊邊,將手中的飯菜放下,撿了g長短適宜的樹枝,腳下一滑,飛身掠到院中。

沐景殊雖然專注於練劍,但並非沒有留意到藍瑾進來,只是並未放在心上。見他忽然沖了過來,不禁一些驚訝。

藍瑾絲毫不給他驚訝的機會,手中的樹枝靈巧地刺向他的肩胛,沐景殊猛然回神,身子靈活地一側,躲過藍瑾攻擊的同是,右手迅速出招,速度快得令藍瑾措手不及,抬起手中樹枝去擋。

待他回來神來時,便看到自己手中的本就不chu的樹枝被一劍從中間劈開,分成了兩g細條,而他握在手中的那一截,竟還完好無損。

這樣厲害的劍法,藍瑾還從未遇上過。

他震驚無比的看著沐景殊,已找不到什麽詞來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沐景殊早就收了劍,見他失神,冷冷地道:「我餓了。」說著,便轉身進了屋子。

作家的話:

t t 前天和昨天都發了文,不知道為毛前台沒有顯示。。。淚奔啊。。。

弄了半天沒弄好,於是刪了重發。。。

☆、第五章

將飯菜放到桌上,藍瑾便退開兩步站在一旁看著。他雖然沒有當過下人,但自己便是大少爺,自己家里的下人怎麽做,他便怎麽學。

不料,沐景才看了一眼飯菜,便道:「你先吃。」

藍瑾一愣,難道置信地盯著他:「你說什麽?」

「試毒。」

「什麽?」藍瑾驚得瞪大眼睛,大聲道:「你懷疑我下毒害你?」

沐景殊冷冷地!他一眼,道:「這是下人必須做的。」

藍瑾撇撇嘴:「我家的下人從來不做這些。」

「我家的規矩不一樣。」沐景殊說著抬眼朝他看過來,明明是冷漠的眼神,卻仿佛蓄含著一股巨大的威懾力。

「你……」藍瑾不得不屈服於他的眼神壓力,只好氣哼哼地道,「你們家的規短真是惡心,主人居然要吃下人的口水。」

一邊說著,一邊大搖大擺坐到桌旁,拿起筷子夾了一大口菜放進嘴里。

沐景殊只是冷冷地看著他,一語不發。待藍瑾將所有的菜都嘗過一遍之後,他仍舊沒有動一下。

藍瑾道:「你看,我沒事。」

沐景殊點點頭。

「既然沒毒,你為什麽不吃?」

沐景殊看他一眼,沈吟了一下,這才拿起了筷子。

藍瑾見他動筷,才想到自己這一天因為氣惱的原因幾乎滴水未進,早就該餓了。加上他剛剛試菜,只覺得這些菜十分的合他的口味,於是看著看著,不禁有些食指大動。但他多少還知道些規矩,做為下人的自己是不可以和沐景殊一起吃的。

沐景殊雖然沒有看他,卻能感覺到他的視線。他抬頭看了藍瑾一眼,只見他炯炯有神地盯著桌上的菜,漂亮的眼睛里綻放著奇異的光彩。他沈思了片刻,忽然道:「陪我一起吃吧。」

藍瑾一愣,有些亳異地道:「你說什麽?」

沐景殊道:「坐下來,陪我吃飯。」

藍瑾眼睛一亮,道:「好。」他喜滋滋地拿起筷子,才夾了一口菜放進嘴里,一邊嚼一邊道:「你真是個好人。」

仿佛為了印證他的話一樣,接來的兩天,藍瑾都過得順順利利,不僅每天同沐景殊一起吃飯,相處還甚是融洽。但很快,沐府就發生了一件事。

事情的起因是沐府後院里養的一條狗忽然死了,這本是小事一樁。不斷莫總管覺得事情離奇,便派人調查,查得的結果很令人震驚,原來那狗竟是中毒而死。再往深里調查,才發現廚房里的大米里被人下了無色無味的慢x毒葯。

這件事鬧得很大,莫總管將全府的人都調查了個遍,廚房里的人全都換了。只是,廚房里的大廚卻因為有事推遲一天才到。

於是,這天掌廚的人變成了被趕鴨子上架的丁頡。

當藍瑾同往常一樣,拿起筷子給沐景殊試菜時,悲劇發生了。

那菜才放進嘴里,他便當即變了臉色,也顧不得沐景殊在旁邊看著,扔了筷子便吐了出來。

實在太難吃了!

藍瑾真想仰天長嘆,他實在是做夢也沒有想到,丁頡的廚藝竟能差成這樣!那一口菜進了嘴里,酸麻苦澀,別說下咽,恐怕嚼上一嚼就要丟掉半條命了。

沐景殊見他面露痛苦之色,道:「有毒?」

藍瑾嘔了半天,終於把嘴里那股奇怪的味道清理干凈,聽到沐景殊的聲音,扭過頭沒好氣地道:「要是真有毒,我早死了!」

沐景殊道:「當真如此難吃?」

藍瑾痛苦的哀嘆一聲:「實在太難吃了,別說跟以前的廚子比,就連我家廚子的一半都比不上。」說著,忽然眼睛一亮,道,「我帶你去一個地方,那里的飯菜絕對好吃,也肯定不會有毒。」他說著一把攥起沐景殊的衣袖,將他拉出了屋子,指了指別苑東面的那堵牆,道:「我們去那邊。」

兩人躍上牆頭,恰好看到藍瑜正坐在院中看書。

藍瑾聽到聲音,抬眼望來,正好瞧見立在牆頭兩個挺撥俊逸的人影。

看到藍瑾,藍瑜不禁喊道:「哥,你站在牆上做什麽?」

藍瑾飛身落在藍瑜跟前,道:「阿隃,我有客人,你叫余安去廚房弄些吃的過來。」

藍瑜看了一眼他身旁的沐景殊,十分聽話地點頭。

藍瑾扭頭,正要招呼沐景殊下來,卻發現他已站在自己身後,正用極其詭異的眼神盯著自己。「這里是你家?」

「正是。」他說著撇撇嘴,道:「你別裝作一副很意外的模樣,若是沒有調查清楚我的家底,你敢讓我去你府上當下人?」一邊說著,一邊將他領進了屋。

不多時,藍瑜便領著余安進來,一同進來的還有余安手里的捧著的飯菜。

藍瑾本來不是很餓,這會兒聞到飯菜,反倒覺餓了,不待余安把菜擺好,便拿了筷子要開動。

藍瑜不待他夾菜,便暗自扯了扯他的袖子,示意他出去。

藍瑾有些奇怪,朝沐景殊笑了笑:「我去拿點酒來。」便同藍瑜一同出了門。

出了院子,藍瑜才開口問道:「哥,那人是誰?」

藍瑾也不打算瞞他,將那沐景殊的特殊身份和自己到隔壁當差的事大略講了一遍。誰料藍瑜聽完竟是大吃一驚,道:「什麽?你竟然去給他當下人?」

藍瑾無奈點頭。

「那你去跟他說你不做了。」

藍瑾嘆氣:「有用的話我就不用這麽煩了。」

藍瑜鄭重道:「那我去說。」

藍瑾一把拉住他:「別,我自有我的打算。」頓了一頓,又道,「這事你先幫我瞞著爹和二娘她們。」

藍瑜一臉不同意,道:「哥,你是藍家的大少爺,何必要去受別人的氣。」

「放心,你哥我又不是小媳婦,哪有人敢給我氣受。」

藍瑜想了想,道:「好吧,我先幫你瞞著,但如果他們欺負你,你可別硬撐。」

「我知道。」

☆、第六章

藍瑾抱著兩壺窖藏多年的好酒進屋時,發現余安正站在屋外,不由得有些奇怪:「你不伺候客人吃飯,站在這里做什麽?」

余安一臉委屈:「那位公子讓我出來的,我又不敢走開,只好站在門外。」

「行了,你去忙你的吧。」

藍瑾說著,抱著酒進了屋,那桌上的飯菜,果然同預料中一般沒有動過。他將酒放到桌上,一股屁坐到沐景殊對面,道:「你在等我給你試毒?」

沐景殊沒作聲。

藍瑾拿起筷子夾了一口菜放進嘴里,一邊嚼一邊感嘆,自家廚子的手藝比起丁頡真是不知道強了多少倍。

待他將所有的菜都試過一遍,沐景殊才拿起筷子。

藍瑾嫌棄地看他一眼:「這里又沒有人知道你的身份,也不知道你瞎擔心什麽?吃個飯都得這麽小心翼翼,活著不累啊?」說著,拿起壺酒倒了兩杯,看了沐景殊一眼,「我先喝給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