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部分(1 / 2)

刺蝟歌 未知 6272 字 2021-02-25

徽鷗橇舜蠛旃胤賴鬧教醯廈嫘戳撕問焙蔚厙┓114蚝卧智楸涔試勢瀋下紡鄙9宦酚枰哉展宋未酥戮蠢竦鵲取r桓鮁喜頌蕖9范コち艘淮榘酌吶腫泳痛r蘇庋鬧教醯熗四信仙偈縛冢匙盤沂滄唚某閱摹k茄制常雲淥骼撕漢崦際郟バ卸雷叩娜嗣揮幸桓霾輝對抖闋耪庖換鎩s幸惶炫腫佑黽肆溫螅肪臀柿艘瘓洌骸叭氬蝗牖錚俊綳溫蠖19潘飛夏譴榘酌諾米砭團堋0酌諫硨舐鉅瘓洌骸靶啡盞模性葉夏閭闋擁囊惶歟?br /

廖麥跑啊跑啊,一開長腿就不敢回頭。一天天下去,他開始後悔,因為實在過夠了擔驚受怕的日子。就在這個秋天的末尾,他盡管害怕,還是不得不回轉身子,去追趕白毛率領的那支隊伍了。他抬頭尋找野地上的裊裊炊煙,終於在一口破鍋旁找到了躺著飲酒的白毛。他嗓子啞啞的:「我要入伙……」白毛並不起身,只朝一邊歪歪脖子喊道:「收下這根嫩毛!」三個手腳污臟的年輕人「哎」一聲過來,把他架到一邊,翻遍了所有口袋,問東問西,最後還想脫他的褲子。他往旁一跳:「干什么?」「這可是規矩。入伙就得有福同享,上一回有個小子把錢藏在了胯襠里,老大一氣,差點沒把他閹了!」廖麥只得忍了,避過不遠處的女人,脫了下衣給他們看。

這一伙人行止無常,要走要睡只聽白毛一句話。幾個年紀輕的除了討要、從秋野里揪來一些瓜果,還要去遠處的村庄偷j摸鴨,有時甚至牽回一頭豬。白毛老大讓幾個女人煮東西、為他捉虱子,還要陪他睡覺。一個瘋女人四十多歲,茹房像口袋一樣耷拉著,說是白毛的本家嬸子,一天到晚光著上身燒火做飯,有一天半夜瘋勁上來,用火g把白毛的g丸捅了一下。那天白毛的午夜長嚎真是嚇人,尖尖的,最後把附近村里背銃的人都引來了。那些人都認識這一伙,笑笑,飲了幾口瓶里的酒就走了。

白毛手下的幾個小子喝了酒就胡鬧,偷東西,硬廖麥一起干。有一天他們讓他吞食放了幾天的餿飯,廖麥一氣之下把碗掀翻。「那就得給你退退火了,那咱哥們兒就不客氣了。」幾個人使個眼色,一塊兒撲向他,揪頭發、踢胯部,還挽袖子擼胳膊要脫他的褲子。白毛只看不管,看了一會兒擺擺手,對廖麥說:「嫩毛,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廖麥臉上是抓傷,頭發掉了一撮,怒沖沖盯住老大。白毛說:「這些狗日的都是吃著瘋婆的奶長大的,他們全是瘋子,你不能和他們干架呀,除非你也變成瘋子……」他這樣說時,向一邊噘噘嘴。

那個瘋女人捧著兩只茹房看著廖麥,齜著牙,r汁一滴滴從胸前淌下來。

夜晚廖麥常常無法入睡。他盯著北方的一顆星星,認定它的下方就是棘窩鎮——是那兒,而不是任何地方,才有自己忍受和活下去的全部理由。他每天都默念一長串的「美蒂美蒂」,以此來抵御一切艱辛。他知道她留在了棘窩鎮,這就等於是在火銃林里活著——但他堅信她會活下去,因為她也會像自己一樣,默念著另外兩個字:廖麥廖麥……

這支臟乎乎破爛爛的隊伍往東流去,就像秋野上一股漂著雜物的泥湯。一路上不斷有人入伙,這些人從此就被白毛保護起來,卻不得不為他做各種事情。一個女人拉扯著孩子入伙了,半夜孩子大哭,女人就尋個機會領上孩子逃掉了。最令廖麥覺得怪異的就是白毛的朗讀癖:幾乎每天晚飯前他都要掏出一本皺巴巴的小寶書,大著聲音當眾念上幾段。所有人在這個時刻不准做任何事情,必須聚精會神聽他念,就連瘋女人也不例外,而且手捧雙r一臉端庄。白毛說:「不學習還行?不學習,我們這些人早就死了!」

飲下瘋子r汁(2)

這天傍晚幾個小子不知從哪兒挖出了一頭死豬,那臭氣讓人掩鼻,他們卻滿不在乎,偏要煮來喝酒。廖麥對面前的酒和r一動不動,白毛盯了他一會兒就火了,喊:「咱這里還多了一位少爺公子呢!」幾個小子分明是看准了一個眼色,吐一口,一躍而起按住了他。他們捏住他的鼻子灌酒,塞臭豬r,還連聲招呼瘋女人,讓她快些喂他一點r汁。奇怪的是瘋女人真的慌慌上前照辦了。

廖麥連連大咳,嘔吐不出,絕望地蜷倒在地上。

白毛連飲幾杯說:「吃了瘋子奶的人,一個不剩都得變成瘋子。我這人就喜瘋子哩。」

瘋女人害怕地蹲在廖麥身邊看著,一焦急嘩嘩n了起來。廖麥就是被一股n臊氣嗆醒的,他一翻身坐起,隨手攥緊了一塊石頭。

「怎么樣?這回該要瘋了吧?」白毛盯住他問。

廖麥點點頭。他覺得灌進肚里的烈酒像火一樣燎著肝肺,頭皮又麻又癢。他試著轉了兩下脖子,咬咬牙,吹了兩口氣,又閉了閉眼。

「看來這小子真的要變成瘋子了,」白毛向一旁擠擠眼。

廖麥還沒等他做完一個鬼臉,就噌一下直直躥起,一石擊中了他的頭頂白毛處,立刻讓其血流滿臉。旁邊幾個人完全沒有准備,他們愣了一霎,然後叫著跳著找東西打人,卻被異常敏捷的廖麥一一擊中。他像個豹子一樣在幾個呻吟的人之間躍動、擊打、嚎叫,銳不可當。「這家伙!這家伙真是個瘋子啊!」白毛一手掩臉一手去解腰上的鐵鞭,卻隨即大叫一聲歪倒了——那個瘋婆婆趁亂又向他兩腿間伸了一次火g。

廖麥在烏雲遮月的時刻跳躍在秋野里,兩耳生風,後衣襟破爛成綹,飄飄欲飛。「我從今以後真的是一個瘋子了,我飲下了瘋子的r汁!我什么都不怕了,我敢跳火網,敢殺土狼,我今後死也要闖進棘窩鎮!」

廖麥跑啊跑啊,壓根兒就不在乎身後是否有人追來。實際上沒人能追得上,就連槍子兒也追不上。

月亮從烏雲後面閃出了臉龐,當月亮第一眼看到秋野上飛跑的廖麥時,滿臉驚訝,然後尖聲大喊起來:

「瞧這是誰家的小伙子呀!好英俊呀!好長的腿呀!」

小臉可人(1)

在這方圓四十里山地上,人人知道:最俊的姑娘叫疤杏。她的母親是三個小村的頭兒,三個小村呈三角形築在了不大的山包上,相距僅一里左右。女頭兒外號叫絳紫唇,貌凶心善,一直守寡,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女兒身上。她認為疤杏將來要許配給一個最大的軍官——因為經常念叨這事兒,所以連村上的小孩子都知道了,他們相互問答:「大軍官——多么大?」「大軍官——驢那么大!」

這些年里,敢對疤杏的美貌出言不遜的人,似乎都沒有落個好下場。一個老婆婆說如果這姑娘的嘴再小一點、乃子再大一點就好了,結果被人在暗影里打了一巴掌,接著嘴上生疔,治了不到半年就死了。另一個老娘們兒在大街上說自己的閨女「出挑了」,並有意無意影s只有自己這孩子才是實打實的美人兒。結果幾個背銃的後生拉姑娘串鄉扮演戲文,因為這是節令里必辦的大事——姑娘描了眉眼自然俊美,可惜不會唱念,沒有嗓子,一個冬季下來憂愁成疾,瘦得像個骷髏,頭發一綹一綹全掉了,從此再不言美。

疤杏的美貌由絳紫唇看護多年,不僅完美無缺,而且日盛一日。「花兒開得好,果子結得大!」絳紫唇吸著喇叭煙,一說話就像男人一樣,打著有力的手勢,對來村里檢查工作的頭頭腦腦們說。

所有外來的頭頭腦腦都湊近了看過疤杏,無不嘖嘖稱奇,後悔到了這把年紀才得一見。一個上級頭兒曾聞名來訪,人們記得他腰上掛了巴掌大的小火銃,而且還裝在棕色小皮套子里;那天他卡著腰,注視了疤杏片刻,試著捏了捏她的手和腳,又誇她的衣服,隔了單衣將茹頭一把掐住,聳動不已,連連說:「料子不錯啊!料子不錯啊!」疤杏哭個不休,這讓絳紫唇覺得極無顏面,呵斥女兒說:「窮嚎個什么!人家首長什么人物沒見!」

疤杏厭棄讀書,就從學校早早回家了。絳紫唇說:「能寫下人名兒就得,那些人,哼,十個先生九個驢,還是離他們遠些好!」她讓女兒坐在炕上織花邊,終年不見風雨,養得細皮嫩r,專等某一天被一個大軍官領走。

一天早上大霜。按慣例背銃的後生要早起查路:越是這樣的天氣越易得手,那些犯事出逃的挨不下凍,不是趴在土溝的風積草里,就是要拱進村邊的草垛,一逮一個正著。結果正是如此:早晨六點左右,民兵們從草垛里摸出一個年輕的瘋子,這家伙大眼生生,一出草垛就驚,對背銃的人睃來瞅去,幾次想撒丫子都被按住。

絳紫唇許久沒有審案子了,正好閑得有些手癢。她讓人把瘋子押解到一個屋子里,然後叼著喇叭煙使勁拍桌子,嚇唬這個年輕瘋子說:「惹火了我,讓你穿鐵鞋!」說著指指旁邊一雙鐵鞋子——它到時候要放進煤火里燒個半紅,再人穿上——往常就用這燒紅的鞋子嚇得不少人招了供。其實絳紫唇從未真的讓人穿過,都知道她這人口狠心軟,犯人挨打一嚎,她轉過身就流淚。有一次因為村里有人謀反,她不得不讓人將其吊打得血乎淋拉,結果她自己也哭了一夜,眼都腫了。這次年輕的瘋子一聽,上前就往鐵鞋里c腳,一下惹得絳紫唇笑了:「真是個痴士不假,性子怪急,這鞋子還沒燒紅呢!」

絳紫唇審了一會兒,覺得不過是個串鄉的瘋丐而已,不像是出逃的犯人;最主要的是,她多瞥了幾眼,對這個臟乎乎的青年很快心生好感。瞧這家伙滿臉臟物,可就是掩不去一臉的俊氣。她對他的眉眼瞧了又瞧,最後大罵了一句:「我日你十八輩祖宗,這雙眉眼長在你身上真是可惜死了,你這樣的瘋子要耽誤多少事兒!你這狗日的瘋物痴人,就知道胡吃海喝滿泊瞎竄,老娘我恨不得把你一伸手撕扯成八瓣兒!」

瘋子被押在一間空屋里。像以前一樣,民兵按時送一些豬狗食、傾一些渾水。可是這次絳紫唇吩咐換些像樣的飯水,說先好好養著他,等上邊來人審了再做決斷。

村中逮住了一個異常俊美的瘋子,消息很快傳遍了大街小巷,疤杏也忍不住放下手里正織的花邊,出來看人了。她伏在那間屋子窗外,一個鍾點都不願離開。絳紫唇不得不過來揪女兒回家,女兒說:「我喜歡他哩!」絳紫唇罵:「沒臉沒恥的東西,這樣的物件還有不喜歡的?可他是瘋子啊,再好的模樣有什么用!」疤杏撇撇嘴,對母親發誓:「我從他的眼神看出來了,他壓根兒就不瘋!你們全給他騙了呀!」

絳紫唇聽了女兒的話,回頭再看關押的瘋子,怎么看怎么不對勁兒。她吸了口涼氣,在心里說:「了不得哩,如果真是假瘋子,那事情可就大發了!」她對女兒佩服起來,磕磕牙,立刻讓人把瘋子重新提審一遍,並讓女兒呆在一邊觀察。

這期間疤杏所能做的,就是不言不語,只以眉目傳情。有好幾次,她看到小伙子在她的示意下羞紅了臉,一雙長長的睫毛垂了下來。

疤杏情急之中心生一計。她對審問無果、正在唉聲嘆氣的母親說:自己這么大了,又不是小孩子,總還算知道公事私事、事大事小吧?「咱有個法兒:讓背銃的人守住外面,只把瘋子交給我,不需三天二日他就得露了餡兒!」「露了餡兒再怎樣?」絳紫唇滿臉狐疑盯著女兒。疤杏雙手一攏說:「咔嚓給他上個銬子!」絳紫唇這才多少放心了。

織花邊的粉色房間坐了梳洗打扮的疤杏,旁邊就是沉默無語的青年。「從實招來吧,你到底叫什么?」他差一點就說:「我叫廖麥」,但說出的卻是另一番話。他發覺在一個真正的美女面前要守秘太難了,這簡直是天底下最難最難的事兒。瞧她呀,這回是切近了瞧個仔細:這張常年隱在山中的小臉兒是圓的、中間稍凹一點的、上面一對漆黑大圓眼的;由於一年里見不了幾次陽光,這臉有些蒼白;可是這肌膚嫩得像奶皮兒一樣,像沙原上結出的白茸茸桃兒,還有一層粉粉的汗毛;那青青的脈管兒從額頭那兒爬到頸上,清晰得令人疼憐;眼睛黑白分明,睫毛撲閃撲閃如同小蜜蜂折動雙翅……「我,其實……」廖麥忍住了後來的字。「你其實怎么?你是誰?」「我口渴。我這會兒是個口渴的瘋子。」

小臉可人(2)

疤杏下炕倒了兩次糖水,看著他咕咕喝下。她挨近了坐,從他亂得不能再亂的頭發上取下了幾片草葉、一只七星瓢蟲、一只正在纏絲的小蜘蛛。「多么可憐的人哪,風餐露宿,褲子破了沒人補,露皮露r吃了上頓沒下頓,口渴了連碗刷鍋水都喝不上。」她嘆氣,皺眉,軟軟的小棉花手按在他的腱子r上,大黑眼一次次把人灼疼,「你到底是哪來的?」她歪歪頭,噘著嘴,像小鳥一樣看他。

廖麥滿鼻子都是她身上的香氣,不得不打起了噴嚏。他一顆心在快速有力地轟擊胸廓,眼看就要受不住了。他正想轉過頭躲閃一對目光,突然被她一下捧住了臉龐,然後飛快而准確地在他的眉心那兒親了一口。廖麥慌慌擦臉,嘴里發出吭吭聲。她卻迅速拉了這只手按在自己的心窩上。「踢啊踢!踢啊踢!」廖麥閉上眼,默念著,抗拒著,一會兒汗如雨下。

「我第一眼就看出你不是個瘋子。你是最精最俊的好小伙兒,不知犯下了什么事兒——其實你什么都不用怕,你也親眼見了,俺媽就是這里的王兒,她一跺腳滿街都會打顫哩,她高興了就會拿棉花把你包起來,數九寒冬都凍不著。我在炕上生個小柳木炭火盆兒,咱念著詩文剪窗花,餓了就吃黃瓤兒地瓜餅、吃小蔥j蛋卷兒。俺媽嘴巴狠毒毒,心腸軟綿綿,見了俊俏小伙兒煙都顧不得吸上一口……」疤杏握著他的手,忘情地咕咕噥噥。他聽啊聽啊,聽得入迷,不由得開口問一句:

「你也會念詩文?」

「那當然哦喲,那是一點不假的!」疤杏像個大娃娃一樣仰臉兒眯眼,搖著頭背了一首:「掀開緞子被兒,露出香粉味兒……」「姑娘家今年二十三,胸脯一天比一天暄……」廖麥心里哎喲一聲:這個傻傻的美人兒,不知從哪里學來這么多俗艷的順口溜兒。他的喉頭那兒漲得發緊,一只手汗津津的。他站起來,她又按他坐下。她對在他的耳邊說了一句什么,因為聲音太小,再加上他耳朵全是轟轟的鳴響,根本就聽不清。她有些急,雙手拍打了一會兒,然後把他推倒在炕上,給他蓋上了一床花被子,然後一直蹲在旁邊看著。

廖麥只覺得淚水在心里流淌,雙眼緊緊閉合。他暗暗呼叫:「美蒂啊,我一路奔逃一路跳躥,逢山跨山遇河鍈水,咱硬是跟冒煙取命的火銃爭來一口氣啊!咱的兩腳生了厚繭像長了一層鐵皮,結實得連棘針都刺不透!咱的胃吞食了草根泥巴,裝滿了冰碴子都不怕!可咱什么時候遇見這么好的被窩、這么好的閨女!咱就是再沒良心,也不能說疤杏一句壞話啊!我真的太累了,太累了,我一路上只要躺下來靜下來,滿眼滿心都是你。我天天念著你的名兒,火銃打不中,寒氣不侵骨,什么毛病也生不出,什么閃失都沒有!我太累了、太累了,讓我先在好心的姑娘這兒睡上幾天幾夜吧,讓我蓋著她香噴噴的大花被子做個美夢吧,夢見你一雙小手攬住了我,一張小嘴兒沒頭沒臉地親我咬我……」

這樣念著,他真的睡著了,然後打起了呼嚕……

疤杏蹲在一邊,聽見呼嚕聲簡直嚇了一跳,一會兒又高興起來。她躡手躡腳離開,輕輕拔了門的c銷走出來。

絳紫唇一直在門外抽煙等待,見了女兒劈頭就問:「你們嘁嘁喳喳到底說了什么,我一句也聽不清。他招了沒有?」

疤杏打個手勢,小聲說:「他睡著了。他是太困了!他說著說著一倒頭就睡著了,然後呼嚕來了。我給他蓋上了大花被子。你湊近了門縫聽聽,『呼哧——呼克——』那就是他在睡……」

絳紫唇屏住呼吸聽了聽,聽到了。她眉頭緊縮,斥一句女兒:「這算什么!」

疤杏雙手捧住了母親的臉:「媽呀,誰不知道你是個軟心腸啊!你就讓這個好小伙兒睡吧,睡吧,等他睡足了覺,迎著日頭打個哈欠,保管什么都吐個一清二楚!」

絳紫唇沒有辦法,就再三叮囑背銃的年輕人守住屋門,加鎖且不准離開半步,然後才和女兒走出了院子。她們在街上直溜達到天黑,回到屋門跟前聽了聽,里面還是呼嚕聲。她們再次出去溜達了一會兒。娘兒倆本來一個住西間一個住東間,這一夜都回不了屋了,不得不找一間閑屋和衣躺下。

這一夜她們都沒有睡好。疤杏做了個夢,夢見英俊的瘋子攬住了她,盡管滿臉灰痕,可他的親吻真是甘甜如蜜!絳紫唇做的是另一個夢:夢見那個五花大綁的瘋後生死也不招,最後不得不讓他穿上了燒紅的鐵鞋——他咬牙走著、走著,脫下鐵鞋一看,兩只腳全焦了。

絳紫唇從夢中先自醒來,盯著一片濃厚的夜色說:「看他穿了鐵鞋,心疼死我了。不過,我也實在沒有更好的辦法啊……」

txt小說上傳分享

金山銀山(1)

唐老駝死的前五年,一個春末的早晨,兒子將他搖醒了。唐童一臉汗珠湊近了父親說:「狐仙夜間托夢給我了,說咱這山上出了金子。」老駝仰著臉說:「抗!」唐童又說:「金山銀山。」老駝又說:「抗!」唐童知道父親醒來時,要開口必得這樣喊兩聲清清喉嚨,不然就說不出一句成形的話。他等著,一邊端量父親脖子和膀子上那幾處刺目的刀疤。老駝眯著眼:「抗!上邊早傳下話了,哪是狐仙!」他知道兒子這幾年和珊婆往來日久,染上不少神神鬼鬼那一套,自己百年之後必不中用。

唐童搓搓手:「我夢見咱家院子堆成了金山銀山。幫忙搬金磚的人除了鎮子上的,還有說話南腔北調的家伙,有各種野物哩,他們為避邪氣,全扎上了紅腰帶。」

老駝爬起來,一邊抓煙鍋一邊咕噥:「金子這東西誰見誰眼紅,官府恐怕不容鎮上人伸手罷。自古以來都是一塊金子一桿銃守住呢。」

唐童嚷:「咱也有銃,咱也有冒煙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