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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不?」
公主伸手,幫柳如卿的衣領子收了收。
「不冷呢。」柳如卿笑了笑,
「回家的感覺,如何?」公主問道。
「姐姐想聽真話?」
「自然。」
「這兒,是姐姐的家,卻早已經不是妹妹的家了。」
哪怕,這里是范城,哪怕,范府,就在這里。
再哪怕,柳如卿曾是范家的媳婦;
但現在,
她早就是平西侯的女人了。
她對范家,並沒有太多的感情,當然,也談不上討厭,但你硬要說故地重回能有什么過於激動的情緒,那就大可不必了。
「嗯,其實,我也一樣。」
公主轉身,看向城牆外的一片蒼茫,冬日的楚地,也是蕭索的。
「以前總覺得那句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聽起來挺可笑的,但這次回來,我卻發現,好像,還真有些道理。」
苟莫離站在邊上,不發一言。
主上的兩個女人在這里說著話,他在一旁候著就可以了;
想加入?嫌命長。
「姐姐,咱們這次就這般過來,合適么?」柳如卿有些擔憂地問道。
熊麗箐臉上露出微笑,伸手,在柳如卿的臉上輕輕掐了掐,柳如卿含羞欲拒,卻沒真的拒絕。
顯然,平日里的這種親昵舉動,只會更出格。
「憋到現在才問?」
「嗯呢,一聽到能出門,心里也是開心的。」
「是啊,我也是。」熊麗箐伸了個懶腰,「更何況,還是回楚國。」
這里,是范城。
原本范家根基之地,現在,修建加固了城牆,成為了這塊區域的一座軍事重鎮。
靖南王毀郢都後,燕楚締結了和約;
為世人所矚目的,自當是鎮南關易主,同時,上谷郡被劃入了燕人勢力范圍;
但實則,
那場戰爭的後期,鎮南關的守軍是不撤也得撤的局面,年堯不可能在被完全斷了後勤斷了退路的前提下繼續領著數十萬楚軍在鎮南關一線死扛。
而上谷郡,本就是貧瘠之地,在司徒雷時期起就時常經歷戰火,燕楚和約里的劃歸,本質上,是將上谷郡當作了雙方勢力拉鋸的一個區域,大家心照不宣地空出的一塊緩沖地,也就是以後的戰場。
所以,和約的這一條,無非是給了雙方都體面的一個收尾。
真正有實際額外效益的,在另一條,那就是從蒙山地界,劃出了一塊地歸了燕國,也就是范家的勢力范圍。
背靠蒙山,水路和山路雖然都很難走,但至少是能走的,且范家還是早早地就投了燕國背刺了楚國,也因此,戰後於和約里得分一地,算是理所應當。
先皇在時,就冊封了范正文爵位,同時,給了范家世襲知府之職。
類似於乾國在治理西南土司時的方式,給那些聽話的土司世襲縣令或者知府的職位,換得他們在大方向上支持朝廷。
范家的財力,自是沒得說,且平西侯爺在楚地刨那些楚國貴族的祖墳時,范家還幫忙消化轉運了很多,雖然不敢明著去貪平西侯的戰利品,但抽水自是不可能少的。
所以,范家修城,招兵買馬,以前屈氏的奴才,現如今,是這塊區域的真正主人。
再者,
范正文早早地將自己的嫡長子和自己的正妻閔氏都送往了燕京,將自己的弟媳柳如卿送到了平西侯府,
人家的屁股,
早就坐得再正不過了,
可稱二鬼子的中的典范。
「放心吧,既然是北先生同意的,就沒事的,夫君不在時,北先生的話,是作數的。」
「嗯。」
瞎子問她們,想不想回楚國看看,她們同意了,然後,她們就來了。
一同陪著過來的,還有苟莫離。
苟莫離當然清楚,這次不是簡簡單單地就過來看看,實則是因為,屈培駱,快死了。
屈培駱當初是被俘的,後來又被鄭侯爺放了回去,由范家資助,讓其帶著一批屈氏的戰俘重新經營;
在燕楚之間都很默契地不會爆發官面上的大規模沖突大局之下,
屈培駱相當於是在執行一場代理人戰爭。
讓侯府有些意外的是,屈培駱在得到范家資助後,從立山寨開始,到招納舊部,再一點點地向外擴張,竟然真的取得了一番氣象。
楚國正規軍幾次來圍剿都沒能剿成,反而讓其越發坐大了。
不過,這也是因為楚國沒有大規模地調集兵力,怕引起燕國也就是怕引起平西侯府那邊的誤會,有一些投鼠忌器。
總之,
屈氏少主,
曾經可稱為平西侯爺一世之敵的男人,
在經歷了情變、家變、軍變之後,
成熟了,蛻變了;
按照范正文所言,屈培駱現在麾下兵馬聲勢有兩萬人,雖然依舊是烏合之眾,但能鼓噪起來這般氣象,也真是厲害了。
但,天有不測風雲;
屈培駱遭遇了一場刺殺,被人暗箭所傷,直接傷重將危;
他讓人給范府送了一封信,希望由范府轉交給平西侯府。
信里,他洋洋灑灑一大半,是對公主的單相思;
瞎子看了信,
他不知道主上看到這封信後會不會很爽,
但至少,
他看這封信時,也被爽到了。
信的末尾,他想要將這批人給交代一下,選了一個可靠的手下想讓他來接班,但希望得到來自平西侯府的承認,以及,來自公主的承認。
因為打著大楚公主的名義,這些楚人,才能有一種自己不是在做燕人的狗而是在為皇室做事的體面,也叫遮羞布吧。
可能,屈培駱寫這封信時,都沒料到。
公主,
真的就來了。
「苟先生。」公主看向苟莫離,「我們何時出發?」
會面的地方,在范城以南八十里處的一座寨子里。
苟莫離恭敬地回答道:
「夫人,自是等那邊屈培駱的人到了後,我們收到消息,再出發。」
「好。」
午後,
公主坐著馬車,出了范城。
外圍,有數百范家護衛跟隨。
柳如卿沒跟著來,她想跟著,但公主沒讓。
行至半途,
公主吩咐人喊來了跟隨著的苟莫離。
苟莫離自是沒敢進馬車里,而是坐在車夫旁,側著身子,隔著簾子,和里頭說話。
「我不是不信任苟先生,也不是不信任北先生,只是,真的就這般地去了?」
如果不是公主清楚瞎子北的能力和格局,
她真的會認為人家是在為好朋友四娘剔除掉自己。
但怎么想都沒這個可能啊,莫說北先生不是那么愚蠢短視的人,就是在後宅里,自己在四娘面前也一直是小妹。
「夫人放心,都安排好了。」
深夜時分,
到了目的地外圍。
隊伍停下,苟莫離派人去前方寨子通知。
沒多久,
寨門打開,一隊持火把的騎士出來。
到馬車前,全都停下。
有一人下馬,來到馬車前。
「公主殿下?」
屈培駱的聲音。
公主命人掀開了車簾,
火把的照耀下,那張臉,已經滿是滄桑潦草。
曾經的屈氏少主,如今楚國的叛國逆賊,早不復當年的精致。
屈培駱看見了公主,他笑了,笑著跪伏下來:
「屈培駱,參見公主殿下。」
公主沒說話,而是看向了站在馬車身側的苟莫離。
苟莫離也沒說話。
場面,一下子就冷了下來。
公主只得道:
「你辛苦了。」
「不辛苦。」屈培駱笑著搖搖頭。
「你的傷?」公主問道。
屈培駱聞言,有些意外,道:
「自是假的。」
公主愣了一下,然後,再次看向苟莫離。
苟莫離此時走上前,對屈培駱道:
「人,到了么?」
「到了。」屈培駱回答道。
「你選好了么?」苟莫離又問道。
「我還有其他路可以選么?」屈培駱又問道。
苟莫離的個頭,其實也就比薛三高一些,在正常人眼里,還是算矮的,但好在屈培駱此時是跪伏著的,所以,他能很清楚地看著屈培駱的臉,他的眼神。
野人王伸手,輕輕撫摸著屈培駱的臉。
屈培駱依舊面帶微笑。
「其實,你和我很像。」苟莫離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