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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田蜜事 浣若君 1246 字 2021-02-25

起韁繩便走。

按理來說,乍然之間失了婆婆,又叫一個胡子拉茬的陌生人給綁了,一般的小姑娘會怕,會哭,會求饒,也許還會尋死。

但夏晚並沒有,她只在他勒繩子的時候,短暫的說了聲:「我不會逃的,但我怕疼。」

月光下她像只才出窩的鵪鶉一樣,似乎一直在顫抖,還吸著鼻子,雙肩微垮,仿佛混身被抽去了椎骨一般。呼延天忠力綁著繩子的呼延天忠抬頭,便見她胸膛微微起伏著,兩眼望著當空那輪明月。

呼延天忠狠心一勒繩子,噗嗤一聲勒入了肉,便見月光下少女的眉輕簇了簇,微微嘶了口氣,卻並未說什么。

他忽而想起,上一回和在東宮為太子嬪妾的妹妹呼延嬌分別時,呼延嬌叫路旁的花樹刺了一下,分明極疼的,手上都戳出血來了,但她並未哭,也未喊痛,就這樣輕簇了簇眉。

呼延嬌比他小著將近十歲,在東宮雖說明面上受寵,但因為心地單純質朴,常吃別的嬪妃們的暗虧,所以那怕表面風光,她過的很不開心。

心地善良,又堅強的女子若是受了委屈,總喜歡把那委屈埋在心里,獨自一人承受。因為有個心思細膩又脆弱的妹妹,呼延天忠一個胡子拉茬的大男人,居然能理解這種小婦人們心頭那點無法開解的悲傷。

他於是又把繩子松了松,盡量不勒著她的腿了,才輕輕捆上。

於月光下出了紅山坳,牽馬的男人,騎馬的少女,遠瞧著倒像是行夜路的倆小夫妻一般。走了約有五里路程,就是水鄉鎮了。靜悄悄的鎮子上慢說人,連條狗都沒有,反而處處有零散的,永遠無法還鄉的,北齊人的屍體。

也不知是誰縱了火,想要焚燒這些北齊人的屍體,空氣中一般刺鼻的焦臭氣息。

「兵爺准備從水川鎮出關,還是從河口出關?」一直沉默的夏晚忽而發聲,問呼延天忠。

呼延天忠愣了片刻才回味過來,這小姑娘是把自己當成北齊人了。他捆了夏晚,自然是想送到太子面前,然後就等著郭嘉那個真正的戰神去臣服太子了。

但此時只怕金城已破,在晉王李燕貞的援兵殺到之前,他得先裝死,找個地方躲起來。否則的話,北齊人會殺他,郭嘉要是知道他綁了他用以解毒的小夏晚,一斧子下去,他的腦袋就得搬家。

所以,善漁利的呼延天忠打算先躲到水川鎮去。

但他不打算和這馬上的小姑娘說話,所以到了水鄉鎮,從坳口上一拐,他直接就進了前往水川鎮的山路。

「水川關口是我公公郭萬擔在鎮守,你去,必死無疑。」夏晚語氣仍還平和無比,就在馬上穩穩的坐著。

呼延神助像所有的人一樣,對於戰神有著本能的敬畏,更何況郭萬擔曾經就是披甲的戰神。他果真止步,猶豫片刻,回頭又往河口方向走去。

出了鎮子,月光下便是那五百畝一望無垠的,細沙瓜田。夏晚輕輕嘆了口氣,道:「打小兒我們這些生在山上的女子,最羨慕的就是水鄉鎮,又平坦,又濕潤,便女子們的皮膚,也比我們山里的女子好。」說著,她下意識伸手,想要撫一撫自己的臉,卻發現手叫人反捆著,於是自嘲一笑,於馬上吸了吸鼻子。

「可惜了我公公的好瓜田,全叫北齊人給糟蹋了。」她仍還語氣悠然,低低聲兒說著:「你們北齊人大約不懂那種心情,眼看著一顆顆掛了瓜的瓜秧被毀,於我們這些瓜農來說,就好比一個大姑娘養到十五六歲,卻生生叫個四五十歲,又丑又惡,還油膩無比的男人給糟蹋了。

你不能反抗,也不能哭,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凌/侮,欺侮那珍珠一般的姑娘,卻又無能為力。畢竟這世間最卑賤的,就是我們這些庄稼人了。」

呼延天忠停了停,步子漸漸變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