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送來隱約的尖叫呼喊聲,墨鯉終於想起自己忘了什么。
——劉常還在那座宅院里。
死了這么多人,事情鬧大了。
薛娘子想把劉常遠遠打發走的願望怕是要落空了,這樣的人命案必定會驚動縣衙,劉常完全可以把這件事說成有人刺殺朝廷命官,他再找借口留在麻縣,對縣衙施壓。
這不是最麻煩的,等這樁人命案上報到平州府,錦衣衛暗屬就會發現自己安插在麻縣的人死光了,而劉常等人當夜前來借宿,卻活得好好的。
這還有什么說的,必須要從劉常身上查起啊!
只要一查,很快就能發現劉常到麻縣,是為昔日退婚之事,跟他指腹為婚的人,居然是幽魂毒鷲的女兒。接下來不用說,錦衣衛必定認為殺人的是薛知縣,或者薛娘子。
當面氣走劉常,是為了事後跟蹤,伺機殺人以除後患。
麻縣附近到處都是山,屍體往偏僻的山溝里一丟,雪再一蓋,這人就失蹤了。等到來年春暖花開,從山溝里只能撿回一些碎骨跟衣物,因為屍體都被野狼吃了。麻縣再一口咬定他們是失足墜入山溝摔死的,這就成了無頭公案。
沒想到,劉常借宿的民宅是錦衣衛暗屬的據點。
潛入民宅准備動手的薛家人忽然發現這里並不尋常,乃是一股追蹤前朝寶藏的不明勢力,立刻改了主意,沒去管劉常,而是殺盡了宅院中的仆人,然後進入書房制住了坤七(干瘦漢子),逼迫乾五(員外)交代來歷。
乾五貪生怕死准備出賣錦衣衛,坤七用梨花針滅了他的口,又因為懼怕薛家人的手段,直接自盡了。於是薛家人沒有查到勢力背後的人,耿耿於懷,索性放了劉常一條生路,讓他把事情鬧大把水攪混,以便釣出幕後之人。
——以上推測可以說是合情合理了,再結合書房里留下的痕跡,更顯得確鑿無誤。
墨鯉的臉色沉了下來,轉身就往那座宅邸奔去。
耳邊似乎有一陣風掠過,墨鯉眼角又捕捉到了那抹褐色的影子。
「大夫,請留步。」
「我有事要辦。」墨鯉腳下不停,頃刻之間就來到了院牆旁邊,隨後翻牆而過。
寒冷的黑夜里,劉常等人提著燈籠沖向後院。
院牆上兩道人影一閃而過,在積雪的映照下,快得像是幻覺。
領頭的兵丁本能地瞪大眼睛,卻只看到院中松枝不堪重負,在寒風中搖搖擺擺,隨著提了燈籠的人進入院子,影子也顯現出來。
那樹影從房檐投下的暗影探出了一角,乍看仿佛是藏匿在暗處,忽然化出原形向他們伸出了利爪的惡鬼。
「啊!」
兵丁猛然後退,驚恐地盯著地面上的影子。
「怎么回事?」眾人連忙舉起手里的刀,警惕地四處張望。
失聲喊叫的兵丁發現自己是被影子嚇到,他拉不下臉承認,只能隨便伸手一指,胡謅道:「我剛才好像看見有個人影在那里。」
「什么?」
劉常盯著對面的房頂,面容微微扭曲。
那個兵丁連忙縮回了手,怎么就瞎指到房頂去了呢?這么厚的雪,誰還能站在屋頂上?他正想說自己看錯了,劉常已經命令道:「去看看,上面有沒有足跡!」
眾人磨磨蹭蹭,顯然不敢靠近。
他們方才看了仆人的屍體,知道凶手是個身懷武功的人。
——殺人像殺雞似的,一下就扭斷了死者的脖子,這樣的凶徒誰敢招惹?
「快去!」劉常厲聲說。
他又感到心口痛了,因為身體的緣故,他沒有足夠的精力像往日那樣表現得身先士卒,而是站在眾人中間。
兵丁們心里不滿,拖拖拉拉到了屋檐下,仔細看了看,沒有發現滑落下來的積雪,目光所及之處也沒有腳印。
「回稟僉事,沒有人!」
劉常聽後,瞪了最初喊話的兵丁一眼,繼續帶了人往後院走去。
這時書房里,墨鯉把兩具屍體都檢查了一遍,從干瘦漢子懷里掏出了一個傳信的小竹筒,而員外屍體旁邊的牆角上有血寫的半個薛字。
墨大夫沉著臉把這些痕跡都抹除了。
孟戚站在窗前,看到燈籠的光越來越近,已經繞到了書房這邊,他慢悠悠地抬起手。
只見幾盞燈籠一起熄滅,劉常等人大驚。
「有人!」
慌亂間,兵丁的刀鋒互相碰撞。
他們分不清這是敵人,還是自己人,只以為是攻擊,就揮刀格擋。互相推搡,拳打腳踢,亂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