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小地寡民(1 / 2)

魚不服 天堂放逐者 2588 字 2020-07-17

天光微涼, 山林逐漸被雀鳥的鳴叫填滿。

石磨山東面,有一個小山寨。

這年月的山寨, 多半都是嘯聚而起的匪幫, 石磨山寨也不例外。

寨營中央豎著一根高高的旗桿,上面掛著破舊褪色的幡子, 上面綉的字跡模糊不清。房舍都是歪歪斜斜的, 全部用石頭砌成,只能遮風擋雨,外表就不能細究了。

這一清早,寨營里就開始有人走動, 忙碌著劈柴生火,提了鐵叉出門打獵。

「大當家的,起這么早啊!」

「還不是赤魍山的幾個混賬攪事!」

石磨山寨的大當家,是個臉色蠟黃, 獐頭鼠目, 形貌猥瑣的漢子。

可是他這一說話,聲如洪鍾, 十分有氣魄,又讓人對他的印象有所改觀。

這大當家的戴著皮帽,皮襖胡亂地披在身上,身量雖然矮小, 但是敞開的衣襟里可以看到硬梆梆的肌肉, 拳頭更是出奇得大, 掌心黝黑發紫, 像是學過外家橫練功夫。

旁邊有個拿著鐵叉的大漢湊過去笑道:「大當家的,這說的可是平州陂南縣的赤魍山?」

「可不是,想那赤魍山寨,去年秋天莫名其妙的在陰溝里翻船,被一戶姓陳的商隊給坑了,一個山寨的人都死得干干凈凈,只有幾個恰好下山的家伙逃過一劫。這不,現在人到咱們這邊了,說要來投奔我們石磨山。」

寨營里的人一陣驚訝,這事實在蹊蹺。

「平州那么多寨子,怎么往咱們這兒跑?這不是舍近求遠嗎?」

「嘿,不用問,必定是沖著大當家的名頭來的!」

聽到恭維自己的話,石磨大當家瞪眼道:「得了,名頭大有什么好?招官兵圍剿?」

眾人不敢接話,只訕訕地笑著。

石磨大當家冷哼一聲,邊穿皮襖邊說:「反正這人呢,我們是絕對不會要的,平州的那些山寨跟咱們不同,他們燒殺搶掠什么缺德事都干,到了咱們這邊過苦日子?他們能熬得住?」

這倒不是石磨山寨的人品行高,他們想下山搶也沒個人能搶啊!

沒有村落,沒有城鎮,偶爾有商隊路過,也帶了許多護衛,搶一趟固然有收獲,可也要死不少人。石磨山寨里原本就五十號人,哪能經得起這樣的折損。

於是這些山匪都丟了刀兵,改拿鋤頭鐵叉,種田打獵謀生了。

鬧著要喝酒吃肉的人,他們石磨山寨怎么供得起?

「大當家的既然不喜,那就不見唄!何必費事?」

「你們懂什么?」

石磨大當家沒好氣地說,「閻王易過,小鬼難纏,他們千里迢迢地過來投奔,要是連面都不見,他們懷恨在心,天知道要做出什么事。」

旁邊的漢子連忙說:「怕什么啊,石磨山易守難攻,咱們山寨的位置更是隱秘,他們又不知道進山的路。」

「人家要是放火燒山呢?想燒死我們倒是不可能,可是山中飛禽走獸死太多,咱們喝西北風嗎?」大當家惱怒地說完,然後又加了一句,「再說拜山得有見面禮,否則誰家山寨都不會收外人,我倒想知道這些家伙准備拿什么東西來打動我。」

眾人頓時哄笑,說了半天最後一句才是關鍵。

大當家的也不惱,隨意點了兩個人跟著,就出寨了。

按理說,這種跑腿的活計,輪不到一個山寨的大當家去做,隨便打發一個小頭目去就行了,然而石磨山寨是個空殼子,外面的名聲響,實際上內里基本撐不起來。

連個狗頭軍師都沒有,軍師這一職務,還是大當家自己兼任的。

沒辦法,整個寨子識字的實在不多,就那么兩三個,已經提□□做了管賬跟管倉庫的,石磨大當家橫挑豎撿都沒找到一個比自己腦子好的人,再惱火也只能自己干。

再者,大當家是山寨里最清閑的一個人,別人還要耕田打獵呢,跑下山見了人也做不了主,還要再上山一趟給大當家報信,請大當家決斷,然後再下山……這么來來回回的,折騰不?

既然大當家的武功最高,腦子最好使,身上又沒事,他不下山誰下山?

這會兒,石磨大當家已經帶著人走出了二里地,他背著手,一邊走一邊東張西望。

山間積雪逐漸融化,春日已經近了。

不止大當家,跟在後面的兩個漢子也是眉花眼笑,可算把冬天給熬過去了,馬上就要農忙,野菜可以挖一挖,獵物也多了,不用整天蹲在屋子里省吃儉用。

「大當家的……那邊好像有人!」

被這么一提醒,石磨大當家猛然回神,抬頭望去。

只見山崖上隱約有人影,因為隔得遠了,看不真切。如果不是冬日葉子落光,樹木稀疏,在這個位置都不一定能分清那是什么。

「會不會是路過的商人?」

「鬼扯,咱們石磨山威名赫赫,誰敢進來?」大當家眯起眼睛,心里開始琢磨。

腦子好使的人就是容易想太多,石磨大當家把這事跟赤魍山的人聯系起來了,他在江湖上還是有點名頭的,過來拜山的人不應該擅自闖入,除非有陰謀。

「走,去看看!」

那邊山崖上,墨鯉與孟戚也看到了人。

因為目力敏銳,他們倒是看得更清楚一些,知道是三個做山民打扮的人。

墨鯉久住山中,知道山民獵戶是什么做派,偏偏石磨山寨的人就是這般模樣,所以他沒有往心里去。

石磨山有靈氣,說明這里有水,這里有人並不奇怪。

倒是孟戚往那邊多看了幾眼。

「怎么?」墨鯉隨口問。

他已經充分了解一個意識清醒,不會被病症煩擾的孟國師有多么厲害了。

能從蛛絲馬跡里窺得真相,記得別人說過的每一句話,更有謀略遠見,在這樣的人面前,估計幾眼就能被看透。

孟戚多加注意的事,墨鯉當然會感到好奇。

「沒什么,只覺得他們步伐輕快,看起來不像尋常百姓。」孟戚跟在墨鯉身後,目光重新放到了墨鯉背上的行囊,追討道,「大夫,為何不讓我為你分擔重量?」

孟戚兩手空空,東西都在墨鯉這里。

孟戚自然不怕墨大夫丟下他不管,或者他自己迷了路,但是看著意中人背著東西走,他卻什么都不拿,好像有點兒說不過去,分著拿輪流著背都行啊!

哎,說來說去,還是昨晚太過心急,直接把底牌掀了,結果大夫就不想理他了。

墨鯉當然沒有孟戚想的那么小氣,他側過頭,淡淡地說:「我覺得孟兄還是不要拿東西為好,萬一走到半路,孟兄忽然變成沙鼠,豈不是要被行囊砸扁?」

「……」

感受到了大夫的反擊。

偏偏孟戚還無話可說,原形就是那么小,能怎么辦呢?

墨鯉邊走邊說:「那些山民大約是獵戶,學過拳腳也不稀奇。」

「我倒是擔心他們發現松林里你挖的土坑,金絲甲怎么說也是一件寶物,如果落在了山民手里,怕是要惹出事。」孟戚眼珠一轉,換了個說辭。

「別說笑了,金絲甲不是你帶走了嗎?」墨鯉毫不留情地指出了事實,他看著孟戚腰間說,「你趁著我早起的時候,把盒子丟了,用油紙包了金絲甲塞進腰帶里,這么明顯還用我說?」

孟戚笑而不語,好半天才意味深長地來了一句:「大夫真是慧眼,畢竟金絲甲薄如蟬翼。」

薄如蟬翼,即使疊起來的厚度也基本可以忽略不計,主要是外面裹著的油紙有厚度,可現在是冬天,塞進衣服里應該完全看不出來才對。

墨鯉立刻意識到自己暴露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