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使高世之才(1 / 2)

魚不服 天堂放逐者 3358 字 2020-07-17

老儒生根本沒有聽說過孟戚的名字。

甚至他還恍了下神,差點以為「楚朝國師」是什么江湖名號。等到反應過來那兩個字是「楚朝」時, 他立刻想到了江南的幾個楚朝舊王。

以寧王為例, 他麾下的官職十分混亂。

昔日王府的官員職位沒有完全裁撤, 又設了帝皇才有的宰相與大將軍,三省六部的尚書侍郎個個不缺,可謂是一品二品不值錢,三品四品滿街跑, 反正出了寧王的轄地誰都不認。國師這種不著調的官職,誰知道是幾品?

「等……」

老儒生極力想要表示自己願意投入寧王麾下, 以求逃得一命時,孟戚已經一掌擊在了他的右邊琵琶骨上。

墨鯉與村民聽見的慘叫聲就是這么來的。

不是老儒生聽到孟戚的名號, 因為恐懼發出的喊叫。

——雖然村民們是這么想的。

琵琶骨受創不會丟命,可要是不及時治, 人就已經廢了大半。

廢除武功通常有兩個辦法,一個是擊潰丹田,修煉內力者多需依靠丹田,與經脈內儲存的內力形成周天循環, 丹田破碎, 意味著沒辦法繼續修煉內功,甚至無法使用內力。這樣的情況下, 還可以轉修外功, 然而行走江湖如果不練內力, 永遠都別想晉入一流高手之階。

除了丹田, 第二個位置就是琵琶骨了。

再好的內力, 也需招數施展,除非像孟戚這樣完全不在乎內力損耗,直接拿它壓得對手吐血。

一側琵琶骨重創,老儒生右手直接抬不起來了,身體也跟著踉蹌幾步。

他忍住骨碎筋斷的痛楚,目眥欲裂。

「孟國師,老夫與你往日無怨,近日無仇!更不是你對手,何故這般痛下殺手?」

孟戚挑眉,他知道在這些人心中,不懂武功的百姓跟螻蟻也差不了多少,殺多殺少只不過是影響「名聲」,如果不是正道中人,便連這點顧忌都不會有。

只有武功到了一定程度,他們才會正眼相看,並視為同類。

所以老儒生質問的時候,不僅毫無羞愧,還理直氣壯。

因為他只是想過來奪取金絲甲,除此之外並沒有冒犯孟戚,現在金絲甲沒了,他也願意退讓,對方卻緊追著不放,這就是結仇了!

「吾乃春山派長老松崖,尊駕這般行徑,是想與春山派不死不休?」老儒生厲聲道。

孟戚睥睨道:「春山派又如何?」

「你!」

「再者便如你所說,只要人死了,放火一燒,誰知道是何人所殺?」孟戚帶著諷刺的笑意說,手上招數沒有半分減緩,逼得這位春山派長老不得不孤注一擲,強行提升內力,哪怕事後遭到反噬也顧不得了。

松崖吐出一口血,緊跟著身上衣袍鼓起,神情猙獰。

他大喝一聲,掌力夾雜著腥臭的毒霧,卷起滿地沙石,奔若雷霆,勢如劈山。

松崖內力極高,還修了一身毒功,單這兩點在江湖上就少有人能敵,畢竟一力降十會,更別說帶毒。那些學了精妙武功的大宗派弟子以及劍客刀客,都會有所顧忌。

所以春山派松崖長老即使在邪道高手之中,也是十分棘手那一類,他常年做儒生打扮,仿佛是一個久試不中的老童生,偏又生得一副慈眉善目,於是總有人被他的外表蒙騙,稀里糊塗地吃了大虧。

然而松崖長老今天踢到了一塊硬石頭。

孟戚根本不怕他的毒霧。

正如墨鯉第一次為孟戚號脈時發現的那樣,孟戚的內力不止強橫,而且有種浩然之氣,威如山岳,灼似烈陽。

此時交手,孟戚又是不吝內力地壓制對方,那些毒霧只短暫地停留了數息,就摧朽拉枯般被卷得干干凈凈,分毫不剩。

松崖大驚,然而他的招式已經用老,收是收不回去了。

少了毒霧做遮掩,這一招只能硬拼。

待聽得一聲巨響,遠處村口都有幾棟房屋搖晃了幾下。

且說孟戚道出名姓時,有意以內力傳音,村民們都聽得清清楚楚。

「楚、楚朝?」老村長大駭。

牽扯到前朝余黨,就真是大事了!

張德子說村長祖上做過楚朝的官,其實是瞎說,老村長自己都一把年紀了,往前算楚朝李氏坐天下的時候,他還正當壯年呢,所謂祖輩怕是得從地底下爬起來才能做楚朝的官。

雖然家里沒有出過當官的,老村長對官府剿滅前朝余孽的事卻十分清楚。

想當初陸大將軍率領的大軍沖進太京,殺得血流成河,宮牆內什么模樣,普通百姓倒不知曉,可是因為那場謀逆在混亂之中送命的京城百姓多不勝數,城內東西十二坊,運氣好的地方是家家辦喪事,差點兒的整條街都死得沒剩下幾個了。

其中有些人在禁令解除後離開太京,投奔親屬。

那一夜的慘烈,自然也被傳到天下皆知。

楚朝宗室被殺盡,文武百官里那些骨頭硬的人更是滿門被屠,新朝就建立在滾滾人頭之上。村長一想就打哆嗦,連忙招呼村人趕緊回家,今天什么都沒看到。

「老丈……」

「哎,小郎你還是快走吧!」

老村長沒有追問墨鯉,那件金絲甲到底是怎么回事,也許墨鯉是知情人,也許墨鯉純粹是為了轉移那個老儒生注意力,才胡亂承認知道金絲甲的事。

不管如何,現在憑空來了一個煞星,身穿金絲甲,這會兒可能把那個老儒生殺了。如果對方心狠一些整個村子的人跑不掉。

「去地窖,都藏進地窖里!」村長慌慌張張地叫著。

他轉頭對墨鯉說,「小郎,我見你也有些武功,快自己逃命去罷,留在這里不安全!」

墨鯉看到他們緊張無比的模樣,想要說什么,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這時地面猛然震動,大家更亂了,有人想去屋里抱娃,有人打算跑出村子,還有人根本不知道怎么辦,就蒙著頭跟著別人瞎跑。

這般雞飛狗跳了一陣,終於所有人都到了自認安全的地方。

村民們關緊門窗,連大氣都不敢喘,就這樣提心吊膽地過了半日,確定外面沒有動靜,這才陸陸續續地出來看情況。

村口的痕跡還在,原本捆在祠堂里的賊消失了。

沒有房子倒塌,也見不到什么慘烈的景象。

張德子躺在床上,因為受到極大的驚嚇,又受了傷,現在病得昏昏沉沉,嘴里顛三倒四地說著胡話。

村長的兒子大著膽子帶著人到附近查看,除了一些血跡,沒有發現屍體。

眾人連夜把血跡鏟了,重新埋上泥土。

等有人想起墨鯉,並懷疑這個收購葯材的人身份時,早就找不到墨鯉的蹤跡了。

不明白金絲甲是什么東西的村民,經此一遭後決定把這個名字吞進肚子里,免得招來禍事。因為張德子鬧出的事,他們干脆連「金」字也忌諱了,非要提到的時候,就說「貴銀」。

於是多年之後,即使村子里的人都不知道這個不提金的忌諱從何而起,縣志記載時也說不出個緣由。

這是後話,按下不表。

墨鯉離開村子的時候,先到祠堂那里繞了一圈。

李空兒還昏迷著,看守他的村民都跑了,墨鯉輕輕松松地就把人提走了。

當然免不了用內力探查,於是墨鯉發現了李空兒的異常之處,還找到了他後腦處的暗傷,仔細一想,便猜到這是孟戚動的手。

算是留了一條命。

傷勢也不重,日後還能行走江湖,但是江湖第一神偷什么的,還是不要想了。

墨鯉若有所思,他還不知道這賊的身份,可是留下這人在村里,村民也不知道該怎么辦,他索性就帶走了。

除了帶著個人,墨鯉可以說是一身輕松,連行囊都不用拿(被孟戚背走了)。

他沒有多想,直接選擇了東邊的路。

雖然這不是老儒生與孟戚拼斗的方向,可是要往太京去,就得走這邊。

墨鯉找了個小山坡,把李空兒丟在隱蔽處,自己坐在山坡上等。

果然沒一會兒,他就看到一道熟悉的人影掠空而來。

孟戚頭發有些亂了,赤著上半身,下面倒是穿著一條長褲,外袍已經碎了,拖拖掛掛地垂在身上,縱然是這樣乞兒的裝束,他仍然能夠負手行來,走得風輕雲淡,隱有出塵之態。

墨鯉:「……」

胖鼠怎么努力都還是胖鼠,換成人形完全不同了。

沖碎孕靈岳之秀,精明含列宿之光。

塵外孤標,閑雲獨步。

孟戚做了多年國師,雖然他對方士不屑一顧,但他的氣度與外表,卻偏偏是方士們最想成為的樣子。當他收斂氣息的時候,沒有這種神采。

墨鯉認識孟戚這么久,也只看到幾次。

其中一次還是初識。

現在沙鼠看久了,猛地再見到孟戚這幅模樣,墨鯉心里某個疑惑豁然解開了,沙鼠那種擺著架子慢吞吞的行徑,其實都來源於沙鼠對人形的自信。

——就是這般風華卓絕,超凡脫俗。

然而墨大夫此刻看著孟戚走來,滿腦子都是胖鼠腆著肚皮在牆頭踱步的模樣。

「……」

不行,要忍住笑。

墨鯉果斷轉頭,掩飾自己抽搐的嘴角。

「大夫?」孟戚心里奇怪,跟隨墨鯉的視線往那邊望了望,沒有什么異常啊。

「無事。」墨鯉壓住了笑意,若無其事地問道,「你身上的金絲甲呢?」

「脫下來了,在行囊里。」

孟戚示意了下背後的行囊,懶洋洋地說,「要不是為了證明我搶到了金絲甲,這東西我根本不想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