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是君視民如草芥也(1 / 2)

魚不服 天堂放逐者 1994 字 2020-07-17

陸璋目光一凝, 竟從暴怒發狂的模樣直接恢復了冷靜。

護住太子進殿的錦衣衛暗暗心驚, 立刻將手按上了刀柄。

殿中太醫與宮人卻是見怪不怪。

「老二是你的棋子?」陸璋忍著疼痛,這次發作竟然被他熬了過去,除了披頭散發以及沒穿龍袍,儼然又是往日的滿身威勢。

宮人慌忙來扶, 陸璋卻將人一把揮開,定定地看著太子,沉聲道:

「……十六年前,朕初得天下, 便封你做東宮太子。這些年來朕對你悉心教導, 只望等待朕百年之後, 你能守住齊朝江山。沒想到一場風邪入體的發熱徹底毀了你的身體,損了你的壽數,這難道是朕之過?縱然如此, 朕也沒有廢你太子之位, 你卻心有不甘, 做出這樣不忠不孝的逆舉!」

陸璋一字一句,似有千鈞之重。

殿內幾個太醫情不自禁地點頭, 自古以來死於熱症的皇子少了嗎?太子本來身體就不好, 熱症就似壓垮馬車的最後一塊磚, 誰能知道呢?

跟隨太子進來的東宮陳總管神情一變,恨不得抄起花瓶去砸那些太醫。

太子的病是怎么回事, 別人不知道, 陳總管還能不清楚嗎?

太子體弱多病, 每年總要喝上三五回葯,這些只肯開太平方的庸醫習慣性地照著舊例擬方,太子高熱不退,他們吞吞吐吐互相推諉,只會說方子沒問題。拖來拖去,太子的病遲遲不能好轉,以至於此。

明面上看,這事的責任確實不在皇帝。

可太醫院是如何養成這般怕事、避而不診風氣的?

還不是宮中低位妃嬪,每年總要死上幾個,其他妃嬪諸如二皇子的生母則是大傷小傷不斷,時不時就得宣召太醫。久而久之,太醫院上下一個個都仿佛聾子瞎子,診治的時候病情說得十分含糊,葯方開得也含糊,畢竟葯方是要留檔的。

於是摔傷就記作磕碰的傷,也當磕碰的皮外傷治,葯也對症,就是葯效差了好得慢。

扭傷記作腿腳抽筋,不讓吃葯,就喝點骨頭湯補補。

那種身體青紫好幾塊的,根本不會給太醫看,只是口頭描述一下,太醫便開了葯膏塗抹消腫化瘀。後.宮妃嬪總不能渾身葯膏味兒,那成什么樣子,於是葯膏里又添了些香粉。存檔的葯方則記為養顏方,或是消疹子的膏葯。

那些初入太醫署的醫官,根本搞不清這其中的玄虛。

前朝太醫是隔著一塊布給妃嬪號脈,到了齊朝,索性發展為懸絲診脈。

一根絲能診脈嗎?當然不行,身懷內力武功高絕的墨鯉都沒有這樣的本事!

所謂的懸絲診脈,不過是做個樣子,真正的病情太醫在進門之前已經向宮人打聽過了。再者有些妃嬪的傷勢在臉上,怎么都不肯見人,可又害怕容顏有損,不得不請太醫,聽到有懸絲診脈這樣神奇的法子,哪有不應的?

於是整天糊弄來糊弄去,太醫院的風氣日益敗壞,在皇帝面前他們不敢玩這一套,可是對常年多病的太子,不免就多了幾分懈怠,起初根本沒把這場病當回事。等到發現不好,驚恐之下就只想著互相推諉。

陳總管雙眼通紅,死死地盯著那些太醫。

太子不動聲色,既沒有被陸璋的話激怒,也沒有看縮在旁邊的太醫一眼。

陸璋目光忽然掃到遠處幔帳下露出的一雙靴子,顯然有人偷偷溜進來躲在了里面,靴面有綉紋,這不是宮人能穿的。

陸璋稍微一想,就猜到了是誰。

「朕真是為老二不值,他對你言聽計從,結果你把他送上了死路。」陸璋冷聲道,「老三想必也被你騙了,等到今天過後,他估計就對你沒用了。」

幔帳後的身影抖動了一下。

這個人躲藏的位置恰好在太子的視野死角。

陸璋繼續挑撥道:「朕也十分失望,這些孽子都蠢笨不堪,只有你跟老六的腦子好使一些,你作為兄長處處照拂他們,不過是想做出一副賢明的姿態,利用或解決這些可能威脅到你太子之位的兄弟。朕以為你會忍不住對老六動手,沒想到你確實聰明,知道真正的敵手是老三。」

太子微微皺眉,沒有說話。

「……懦弱、無能、卻有皇子的身份,臣子最喜歡扶持這樣的傀儡。太子,賢明並不會讓你得到文武百官的支持。」

幔帳後的身影抖得更加厲害了。

陳總管一眼看到,立刻低頭想要告訴太子。

陸璋抬手抽.出了床邊牆上的一把佩劍,護著太子進來的錦衣衛立刻戒備,陳總管也因為下意識擋在太子面前,沒能把話說完。

「好一條忠心耿耿的狗。」陸璋忽然放聲大笑,一字一句地說,「陳才,你還在等什么?」

陳才就是陳總管的名字,眾人大驚,連忙轉頭望向陳總管。

陳總管一動不動地站著,依舊佝僂著肩背,沒有半點異樣。

陸璋嗤笑一聲,語氣中盡是輕蔑,他試圖從太子臉上看到被背叛之後的憤怒表情,然而太子卻在低頭撓著那只狸奴的下巴。

原本暖轎里暖和,外面風雨交加,阿虎自然縮在太子懷里。

現在到了皇帝的寢宮,這里開闊又不冷,這只貓就待不住了。

太子不願讓貓亂跑,他抱著這只貓來就是取暖用的,盡管穿著厚厚的衣服又披著狐裘,胸口還掛著暖玉,但他的手還是暖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