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治生亂(1 / 2)

魚不服 天堂放逐者 2440 字 2020-07-17

時隔一月有余, 又見青江浩浩之水。

說是渡口,卻像一個小鎮,客棧茶館酒樓一應俱全。

有富庶商戶去的地方,也有供賣苦力的腳夫歇息的茶攤。

一個大的粗瓷碗從桶里直接舀起茶水, 一文錢一碗, 碼頭上扛貨的壯力喝完了茶, 甩著胳膊又去忙活了。

街面不算整潔, 丟棄著一些雜物碎屑。

喝粗茶的人沿著路邊隨地就坐,操持著天南地北口音的人來來去去。空氣里彌漫著一股怪味, 這是汗味、劣酒、牛馬牲口、以及各種貨物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這氣味自然說不上好聞,很多大商行的管事都是掩著鼻子下船的。

不過碼頭上的人早就習慣了,他們分為好幾個幫派。這種「江湖幫派」是為了混飯吃, 窮苦力不想白干活, 不想被那些商行欺壓, 便擰成一股繩,久而久之,這種幫派就成了碼頭渡口盤踞的地頭蛇。

官船與商船停靠的碼頭是不同的, 它們一東一西地分布在這座小鎮的兩邊。

其中商船使用的西碼頭旁邊,還有一處專門隔出的水灣,停泊著十幾艘大大小小的船只,這便是青江渡口了。

雇船與搭船似有天壤之別,碼頭儼然有序, 渡口這邊卻是雜亂不堪。

馬車隔了老遠就過不去了, 到處都是等渡船的人, 挑的擔子與攜帶的筐子一起堆在路邊,還有帶著活雞活鴨,嘎嘎的叫聲更添了幾分亂象。

陸慜傻了眼,正捏著馬鞭不知如何是好,一個頭上裹著毛巾的黑瘦漢子主動走了過來,用京畿附近的關中方言問道:「這車上船不?」

陸慜一時沒能反應過來,黑瘦漢子咧嘴一笑,換了一口流利的官話道:「您的車要上渡船不?這得走大船,您這是來遲了啊,要天不亮的時候到渡口,否則路就被堵上了!咱們這兒要過江的人太多了,要是落在後面過不去,就算到傍晚也上不了船。」

陸慜起初還不知道這人為什么搭訕,聽著聽著就露出了復雜的神情。

不等墨鯉與孟戚說話,書生已經一掀車簾,板著臉道:「十文,再多沒有了。」

黑瘦漢子一聽他的太京口音,臉色就變了,方才那副笑容滿面的和善模樣消失得無影無蹤,伸出手道:「是一個人十文錢,給了立馬帶你們過去。」

「二十文,再多我就找別人!」書生取出一串銅錢直接扔了過去。

黑瘦漢子沉下臉,瞪視著書生。

兩人僵持了一陣,黑瘦漢子最終哼了一聲把銅錢揣進懷里,沒好氣地說:「算我倒霉,過來吧。」說完往旁邊的商船碼頭走去,陸慜還有點摸不著頭腦,墨鯉已經隱約明白了。

「這是慣例?」

武功高的人,眼神也好。

原來較大的渡船停在商船碼頭,他們既不攬客也不吆喝,凡是帶了許多行李或趕著車馬的人想要過江,必須拿一筆錢給黑瘦漢子這樣的地頭蛇,否則連渡船都找不到。

書生點了點頭,低聲嘆氣道:「聽人說早年不是這樣。」

陸慜奇道:「你既知道里面的關竅,方才我們直接去碼頭不就成了?」

書生瞥了他一眼,心想這是哪里來的二愣子,都不知道看周圍嗎?

「你覺得他是一個人?這附近游盪的閑漢,碼頭上的苦力……只要你硬闖,就會立刻知道這兒有多少人了,最後每一個人你都要給錢!你能怎么辦,報官?」

雖然京城外的渡口有好幾個,但這里是最主要的一處。

有人在此訛詐百姓,管著渡口跟碼頭的官吏會一無所知?小鎮東面就是官船用的碼頭,常年有小吏值守,鎮子總共就這么大,不知道就怪了!

「……就算這兒的官收了好處不管事,也可以去找太京府衙跟漕運司!」陸慜心道,實在不行他還能給大皇兄寫封信呢!

隨後又想,大皇兄日理萬機,他怎能多添一樁事過去呢?陸慜下意識地望向孟戚,神情間躍躍欲試,好像還很希望來這么一遭,然後那些人都被國師打趴下。

孟戚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似笑非笑地斜睨著他。

二皇子縮起脖子嘀咕:「這等貪婪欺市的小人,留著做甚?」

「現在不是要錢那么簡單了。」墨鯉忽然道。

陸慜還沒有反應過來,錦水先生已然變了臉色,連忙四下張望。

蹲在路邊的苦力似有意似無意地打量著這輛車,還有幾個像是商行伙計的人恰好路過。碼頭幫派的「帶路生意」十分興隆,除了他們這邊的黑瘦漢子,另有幾隊人也趕往碼頭旁邊停泊的渡船。

書生看誰都可疑,扶住車廂壁的手都開始顫抖。

陸慜連忙問:「墨大夫,這是怎么回事?莫非有歹人?」

墨鯉盯著黑瘦漢子的背影,緩緩點頭。

孟戚比墨鯉發現得還要早,只不過他沒有出聲提醒。他示意陸慜躲進車里去,然後順理成章地看著墨鯉換了個位置坐到車轅旁邊,畢竟馬車就這么大,車里只能容得下兩人,再多一個就連轉身都難。

「大夫什么時候發現的?」孟戚順勢靠過去壓低聲音詢問。

「他一路都在跟人打招呼,又顯得非常緊張,好像在找什么東西……」

墨鯉沒有推開孟戚,遠看倒像是兩人在竊竊私語。

周圍的氣氛立時有了微妙的變化,有幾個人警惕地望過來,好像在盯著他們。

「下車……我要下車。」書生臉色煞白地說。

「來不及了。」孟戚側頭看車里,笑道,「如果是沖著你來的,即使你下了馬車,他們也不會放過我們。」

說完孟戚感覺到一股內力「戳」中他的腰。

墨鯉神色肅然,孟戚立刻改口道:「錦水先生無需擔憂,俗話說虧心事做多了總是要栽跟頭的,他們敢動手,我就能讓他們重新做人。」

重新做人,自然是去投胎輪回。

書生蒼白的臉色更加難看了,他心驚膽戰地望向孟戚,以為這是殺人不眨眼的江洋大盜。

墨鯉:「……」

忍不住戳了第二下。

就不能好好說話,非要嚇人?

之所以戳腰,是因為這股外放的內力是由手指凝出的,墨鯉坐在車轅上,手指最近的地方自然就是某人的腰腹。

兩人並肩而坐,孟戚的右側腰就成了最順手的目標。

墨鯉在「孩童」之時,秦老先生帶他走山路。

只要覺得前面有危險,秦逯就及時外放內力把孩子擋回來,拿捏的力度很輕。後來墨鯉有了師弟唐小糖,他無師自通地學會了以同樣的辦法提醒小師弟,每當小糖念書念著念著打起了瞌睡,墨鯉就會拍他一下,通常是拍背。

用戳的,墨鯉還是第一次。

大概是因為胖鼠那揮之不去的印象罷,圓胖肥軟,就很想戳。

莫名其妙挨了第三下的孟戚疑惑抬頭。

話說第一次是責怪他不把話說清楚,讓錦水先生以為自己連累了他們,第二次是責怪他好端端地非要嚇人,可第三次是為什么?這次他什么都沒說啊?

「咳。」墨鯉不好解釋自己戳上了癮,順手多給了一下,他鎮定地把這些都當沒發生過,勸慰錦水先生道,「先生的仇家能買通碼頭這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