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鎮之不下(1 / 2)

魚不服 天堂放逐者 2088 字 2020-07-17

孟戚以雙手做枕, 舒舒服服地靠在車壁上。

雖然以他們的輕功,走得比馬車快多了,但是這種不需要自己費勁, 只要駕馭韁繩讓馬順著一條道走,身邊有意中人, 手里有糖炒栗子的日子委實逍遙。

要說缺點, 大概是他跟大夫始終要有一個人在外面,否則這匹馬就會撒丫子亂跑, 想去哪兒去哪兒, 有一次如果不是他們拽得快, 就要沖進農田里了。

這一路上,孟戚可沒少教訓它。

「你怎么知道那本金蓮記里有暗語?」

墨鯉坐在搖搖晃晃的車轅上,猶有些不可置信。

那本他只讀了個開頭, 就粗略跳過不願意細看的艷.情小說竟然內藏玄虛?話本里唯一奇怪的地方好像只有——

「那家反復被提到名字的花鋪?」

「多明顯……除非這話本的作者是花鋪老板,而他家的蓮花滯銷了完全賣不掉所以出此下策。」

墨鯉心道,他還真就這么想的。

孟戚摸著下頷, 笑道:「大夫對太京街面不熟, 自然不會生出過多疑心。每個翻了這本書的人,去東市的時候都會忍不住到那個地址逛逛, 不一定會去買勞什子金蓮,可是按捺不住好奇。」

「所以你去了?」墨鯉頗感意外, 他不會特意想到這方面, 如今被孟戚這么一說, 他便忍不住思索「常人」的做法。

如果能更好的理解這些事, 是不是意味著他更像「人」了?

秦老先生只教給了墨鯉為人處世,怎樣秉持君子之道,簡單地說就是所有「正確」的事,不管是艷.情話本還是攪事看熱鬧都不在其中,孟戚卻帶來了這些新奇體驗。

竹山縣太小了,人跟人之間太熟悉,很難發生大事。

也很難發生復雜的、牽扯數方利益的事。

所謂游歷天下,正是要見識這些在上永遠學不到的東西——就是多了一個計劃之外的孟戚。

他們有許多共同點,也有很多不同的地方,墨鯉正在了解對方。

他喜歡胖鼠得意洋洋的樣子,喜歡孟戚將事情利弊娓娓道來,仿若親眼所見的自信模樣。墨鯉相當遺憾自己未能看到陳朝末年,孟戚率軍征戰把敵人玩弄鼓掌之上的英姿。

想著想著,墨鯉又塞過去一顆剝好的栗子。

不知墨鯉在想什么,但是對自己魅力充滿信心的孟戚愉快地張嘴接了。

他是倒著躺的,腦袋靠在車簾這邊,馬車的顛簸加上風的作用,簾幕總是飄來飄去,這就讓墨鯉側頭就能看到孟戚。

墨大夫看了一眼車簾,覺得該洗了。

他伸手將簾幕撩開了一些,避免掃到孟戚的臉。

孟戚卻以為這是墨鯉想要一直看到自己,心想大夫嘴上不說,其實很喜歡自己,看這一舉一動!

他就跟三伏天吃了一塊冰西瓜似的,從頭到腳,沒有一個毛孔不松快。

高興歸高興,孟戚卻決定不表現出來,大夫臉皮很薄,他要克制,不能說破!

把他的神情變化都看在眼里的墨鯉:「……」

只有一顆栗子而已,值得這么高興嗎?還要壓住喜不自勝的情緒,這是怕自己笑話他?

於是墨大夫很體貼地當做沒看見,繼續方才的話題。

「你去看了那家花鋪?」

「沒有花鋪,據我所知,那里應該是東市的一家鞋墊鋪子。」

墨鯉聞言一頓,他跟著孟戚去過太京的東市,確實是大開眼界,在此之前他都沒想到鋪子能劃分得這么細,單是鞋鋪就能分為七八種,而且一家絕對不賣另外一種貨。鞋墊鋪也不少,花樣繁多,有瓜蔓連枝的多子吉祥圖,也有招財進寶步步高升的紋樣。

「那家鋪子,名叫元寶記。」孟戚知道墨鯉想不到這里面的關聯,所以直接道,「前朝有句詩,曰三寸金蓮似元寶,它雖不賣鞋,卻也勉強跟金蓮二字掛譜。」

墨鯉眉頭微皺,不解道:「莫非這家鋪子有什么蹊蹺?」

「我在太京的時候,亦想不明白寫話本的人在玩弄什么玄虛,要說完全無關吧,卻把地名重復多遍,總不能是讓人讀了話本之後,循址找去看到鋪名會心一笑。」

「孟兄,勿要說笑。」墨鯉對金蓮二字十分反感。

秦逯早年教他時就說過,為人父母而殘害幼女,不以為恥又在大江南北盛行者,非纏足莫屬。竹山縣沒有這種陋習,倒不是百姓知道里面的道理,而是家中貧苦人人都得干活,不可能纏足。

「……楚朝曾有明文禁止女子纏足,然而推行得不順。」孟戚看著車廂頂,坐起身說,「官府總不能挨家挨戶地搜查,太京一地尚可,那等天高皇帝遠的地方,地方官也是敷衍了事。此患延綿多年,早就深入人心,金蓮記原就是艷.情話本,以此為暗示,估計就是想讓人去尋覓。」

他頓了頓,隨即又道:「因停留在太京時,我不知舞弊案其事,所以也沒有多想話本里這層暗示究竟是何意。如今我們已經離京幾百里,更不可能知道這家鋪子的蹊蹺了,就看宮副指揮使的能耐了。」

「你怎么知道陸忈會把這樁事交給宮鈞?」墨鯉疑惑地問。

宮鈞好像已經有了要查張宰相朋黨罪狀的差事了,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再來一個舞弊案,忙得過來嗎?

「你還記得龍爪峰六合寺方丈的身份怎么暴露的?宮鈞這個人,或許最擅長的就是抽絲剝繭,從一團亂麻里找到線頭,換了是我,也要重用他。」孟戚抱著手臂,嗤笑道,「我估計他不會有空回家抱狸奴了,想要高官厚祿,又想清閑度日,怎么可能呢?」

墨鯉感受到了孟戚對宮副指揮使的不友善,他想笑。

還好他已經離開了太京,不需要親眼見識八只貓帶來的沖擊。

「他不做官,也是刀法天下第一輕功絕頂的高手。」墨鯉提醒道。

「他為了養狸奴去做官。」孟戚冷哼。

墨鯉忍著笑說:「天下間,人人抱負不同,未必要想著救國救民,只要恪盡職守,不是為了酒色財氣做官,又有何不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