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為之晚矣(1 / 2)

魚不服 天堂放逐者 2125 字 2020-07-17

作為曾經謀反成功的人, 孟戚確實有資格嘲笑梁舵主。

不過這都是插科打諢, 讓墨鯉緊綳的精神稍微放松的話。

——正如墨鯉所說,聖蓮壇所謀甚大,已經不是各朝各代搞邪門歪道時運來了就借機謀反的幫會那么簡單了。

從前他們以為聖蓮壇投靠西南那邊的天授王, 是兩個野心勃勃的勢力一拍即合。聖蓮壇是烏合之眾,沒有靠譜的兵力,教里的高手武功再好也很難互相配合,更別說領兵打仗了, 天授王麾下有兵手里有錢就缺一個光明堂皇的名頭,缺少百姓的擁護,他們兩方恰好各取所需。

然而正如孟戚所說, 謀反沒那么容易, 遠在西南邊陲的天授王跟烏合之眾聖蓮壇也沒有引起朝廷足夠多的警惕。

在抵達豫州之前, 孟戚跟墨鯉沒想到聖蓮壇的隱患已經達到了這種程度。

等到一番折騰盤問下來,墨鯉更是生出了極度不詳的預感:聖蓮壇和天授王當真是看對了眼聯合起來互相利用嗎?邪門歪道的教派最初都是騙子起家, 然後發展為野心勃勃的謀逆之徒,可如果一開始聖蓮壇背後就站了人呢?

天授王暗中命人開創聖蓮壇, 發展出一定地步再正大光明地接納聖蓮壇勢力可能性很大。

因為墨鯉與孟戚都不算是真正的江湖人,他們思考事情的時候, 不會按照江湖經驗走, 也不會想江湖上的那一套利弊得失,而是更看重政局跟天下大勢。他們很了解這些文士的脾氣, 所以在聽得殷夫子可能十幾年前因為跟友人的意氣之爭想要一展抱負, 離家遠走結果如今卻在聖蓮壇混日子時, 墨鯉立刻生出了疑心。

裘公子的族叔為遺楚寧王效力,這很符合文士的選擇。甭管寧王是昏聵還是英明,前朝皇族的名號掛在那里,勉強算有正統之名。跟聖蓮壇相比,簡直有天壤之別。

殷夫子遇到故人的侄兒導致身份暴露,整個人渾渾噩噩神思不屬,分明是感到丟臉恨不得挖個洞鑽起來。那么問題來了,殷夫子肯定是看不上聖蓮壇的,那么他為何還要待在聖蓮壇里面呢?

被迫流落至此?

縱然如此,殷夫子方才供稱他混跡在豫州陳縣的士紳之間,能為聖蓮壇打探官面上的消息,必要時也能充作送錢辦事的紐帶。能做這樣的事,自然有無數機會擺脫聖蓮壇的控制。

就算害怕背叛聖蓮壇之後被追殺,也有詐死再隱姓埋名的辦法啊!

墨鯉沒有孟戚那樣見多識廣擅長把握人心,但他的長處是察言觀色。

殷夫子自被擄來之後,昨兒半夜到今天早晨都在裝傻,什么有用的東西都不說。然而他再會偽裝,遇到變故終究無法維持冷靜,尤其在發現梁舵主下令放箭之後,後來也沒有試圖扭轉局勢,只想著自保了。這是一個心思狡詐的人,他對聖蓮壇教眾毫無感情,眼底只有怒火,並沒有被背叛之後的痛苦怨恨。

這些能說明很多問題了。

面對孟戚的插科打諢,墨鯉一聲不吭地掠上馬車來,三根手指以極快的速度搭上了殷夫子的腕脈。

各種小毛病,心存郁結,肝氣也有點兒不調。

墨鯉不是要為殷夫子治病,他想知道這人有沒有被人用蠱毒控制。

說書人口中那種一年一發的□□,其實是蠱。真正的□□沒有那么神,哪有讓人精神奕奕一整年到期忽然發作,發作了又能吃葯穩定下來的毒?需要不停歇吃葯控制的□□倒是有,可是這種毒拖久了吃解葯也沒用,因為身體每日都在虧損,虧到後來就耗空了,脈象會非常明顯,除非被關起來找不到郎中或者沒有靠譜的大夫,否則完全可以偷偷找人配葯解毒。

哪怕是獨門毒.葯方子,不能保證除根,也能緩解症狀。

對神醫來說,只要不是即刻要命的烈性毒.葯就都還有救治的余地,真正麻煩的是蠱。

——隱蔽性強,蠱蟲休眠不活動的時候很難發現,發作的時候又很難救治,不管下針下葯都不能保證身體里那只蟲子不亂爬亂咬。

墨鯉這次仔仔細細、神情嚴肅地診了一次脈,確定殷夫子沒有中蠱。

這樣一來,殷夫子因中蠱毒被迫為聖蓮壇效力的解釋也說不通了。

這個文士,真真切切地看不上聖蓮壇,卻又不得不待在這里賣力,究竟是為什么?

墨鯉希望自己是想多了,他返身又去找梁舵主。

孟戚原本想說什么,看到墨鯉這番舉動,便默默地把話咽回去了。

看著神情愈發冷肅的墨大夫,孟戚的心情復雜極了。墨鯉能想到的疑點,他自然也能想到,可他不願墨鯉為這件事勞心費神,孟戚打算插科打諢帶過去,然後自己暗中調查聖蓮壇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如墨鯉逐漸了解孟戚,孟戚也對墨鯉有了更多的認識。

他瞧上的意中人,哪哪兒都好,好到他簡直想要備份厚禮送給秦逯。

這並不是說墨鯉就沒有缺點了,人總有短處,龍脈也不例外。

墨鯉的缺點就是龍脈通有的毛病,他下意識地把自己的地盤跟整個天下分割開來,不是傲慢,而是根本不會放在一起看,自己家總是不一樣的,加上「做人」的時間太短,墨鯉活在世間的二十多年都待在竹山縣,而竹山縣又太偏僻,別說墨鯉了,其他從竹山縣出來的人肯定也會有種「天下雖然大亂但故鄉是世外桃源」的錯覺。

況且竹山縣有玄葫神醫和幽魂毒鷲,兩大高手坐鎮,宵小之輩不值一提。

可是,當真不值得擔憂嗎?

天下大勢猶如滔滔洪流,誰都說不能保證自己可以全身而退不沾分毫,入世後見得越多就越能明白這個道理。墨鯉正處在這個將悟未悟的當口,如果這時墨鯉疑上了聖蓮壇背後的人,慢慢意識到竹山縣可能遭遇的危險,就有可能跌入魔障。

這魔障應該是龍脈都會經歷的,具體表現為失去理智守在家里哪兒都不去,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看到任何危險都想攆出去。

孟戚一方面覺得墨鯉不會這樣,秦逯把他教得太好了,墨鯉身上「人」的特征有時還勝過「龍脈」的本性。

咳,龍脈沒什么不好,就是有時候會犯傻。

說犯病也行,總之是偏執不冷靜,一百頭牛都休想拉回來的那種。

孟戚自己吃過的苦,他不想墨鯉吃上一遍。

哪怕只是有一點點的可能,他也不願。

這就是對後輩跟對意中人的不同了,對後輩嘛,巴不得他多經歷挫折多多成長。換成意中人,就是背後大包大攬半聲不吱,當面裝傻賣乖偶爾任性肆意,想怎么嘚瑟就怎么活。

哎,這個既麻煩又說不清來歷的聖蓮壇!

孟戚揉了揉腦門,低聲道:「大夫,如今你我只是猜測,並無切實證據。所謂猜測也是從殷夫子的反應上得來,萬一他有什么難言之隱呢?」

墨鯉不解。

孟戚抱著手臂說:「比如他傾慕聖蓮壇里的某個女子?」

他們站在梁舵主面前,重傷的梁舵主就差翻白眼了。

墨鯉嘴角抽搐,不過沒有反駁孟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