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0|不勝擾也(1 / 2)

魚不服 天堂放逐者 2078 字 2020-07-17

真是奇怪, 在靈氣充沛的地方,好像人都能變得不一樣。

水珠沿著烏發緩緩滑落, 孟戚神態舉止特別自然, 就仿佛人人生來都不應該穿著衣服一樣,沒有任何不適, 也不覺得該羞愧避讓或者尷尬地遮擋。

墨鯉站在水里, 魚群從他手臂、腰側游過, 有點兒癢癢的, 還很滑。

水能給他無與倫比的安全感。

墨鯉總是把衣服穿得極有規矩, 無論是寬袖大袍還是布衣短打, 不管什么衣服都很難抹去那股君子持正之氣, 可是現在這感覺沒了, 仿佛短暫地忘記了作為人生活的二十多年,直接回到最初。

以無形之氣,化有形之體。

倒退光陰, 遺忘塵世——

假使他們生於同一處山脈, 擁有意識時睜開眼睛看到的第一個人是對方。

被蠱惑著,什么都無法想,只余本能……

滴落著水珠的手臂抬起來, 下一刻幾乎要碰觸到一起。

「唧噫!」

一聲略帶尖銳的鳴叫。

孟戚墨鯉同時回過神, 下意識地做出了防備的姿態並轉頭望去。

便見一只灰不溜秋,絨絨胖胖的山雀立在山溪旁的灌木上。

全身上下唯有圓溜溜的腦袋是黑的,像是戴了一頂滑稽的沒梗兒瓜皮小帽。

鳥喙短小又精巧,遠遠看去仿佛一顆瓜子鑲嵌在毛團里。

——這嘴長得太像瓜子, 一張嘴簡直讓人懷疑有瓜子仁要掉出來。

臉頰竟是兩塊白,跟塗了粉一般。眼珠兒烏溜溜的,那瓜子嘴一戳,神氣活現,

「唧噫唧噫!」

山雀張口又是一串長鳴,這次顯得婉轉悠長,它跳上一根樹樁,然後左翅抬起沖著孟戚二人狠狠一揮,然後兩條小腿蹦躂著把身體側向一邊,一副世風日下成何體統的姿態。

墨鯉本能低頭:「……」

糟了,衣服!

變成魚的時候就算了,因為魚鱗在墨鯉眼中就是衣服,可是作為「人」卻萬萬不能這樣見陌生人,陌生的龍脈也不行。

孟戚一揚手就把衣服拋了過來,同時自己也飛快地披上了一件。

褻衣暫時來不及了,先遮一遮比較重要,方才意識恍惚之際,如果不是那只山雀忽然鳴叫,可能會有更尷尬的變化。其實那就是一瞬間的事,驟然失神,前後加起來不過幾次眨眼的工夫而已。

孟戚暗暗運氣,然後閃身進了樹林。

不消片刻他就踱步而出,衣飾齊整,神華內斂,儼然是平州初見墨鯉之時的形貌。

他們二人極有默契,等孟戚回來之後,墨鯉才順勢將外袍一裹,沉入水底去穿衣服了,渾不在意衣裳全部濕透。等他踏水輕躍而出,內息運轉,周身一陣白霧升騰,無論是衣裳還是頭發立刻變干。

他們怕山雀跑了。

山雀攏著翅膀站在樹樁上,臉頰上兩塊白乎乎的肉滑稽地鼓著,腦袋一昂瓜子嘴朝天戳,活脫脫地一副我家風光無限好偏偏多了你倆的不滿模樣。

孟戚比它更不滿。

太京龍脈覺得自己吃虧了,剛才大夫沒穿衣服呢,那只山雀看著是跌進了水里,怎么爬上來了?羽毛還是干的?

墨鯉沒有反應過來,孟戚卻猜到了真相——

就跟孟戚當日迷迷糊糊地意識跑到岐懋山,借著洞窟山泉那里的靈氣短暫變成了沙鼠,在墨鯉掌心蹦躂兩下迅速消失一樣。這只山雀在它誕生靈穴的附近隨時可以化形,又能即刻消失。

它想出來的時候就出來,不想出來的時候連實體都沒有。

它是跟隨山溪歡快流淌的一滴水珠,又是徜徉在茂密林木間的一陣涼風。

別說抓住飛鶴山龍脈了,就算想要看到它的蹤跡都很困難,除非像孟戚墨鯉這樣准確地找到靈穴,守在這里一直等,還要運氣足夠好,以及飛鶴山龍脈願意現身。

以孟戚的經歷就能看出來,飛鶴山龍脈是絕不會輕易露面的。

這會兒也不知道是被沙鼠跟黑鯉霸占自己老家的行為氣到了,還是看到來了兩條龍脈終於按捺不住冒頭打招呼。

「唧——噫唧噫!」

山雀昂著頭,沖著墨鯉一通叫。

雖然它的聲音不難聽,音節分解拖長了還顯得婉轉動人,可是墨鯉就能明顯地感到它對孟戚不滿,好像在問墨鯉怎么被孟戚騙得團團轉的?

「這是……有什么誤會?」墨鯉有些懵。

主要飛鶴山龍脈的形象跟他預想的差遠了。

山雀的體型不大,眼前這只更是比沙鼠大不了多少,大概是靈氣充沛的緣故,它也生得圓滾滾胖乎乎,遠遠望過去簡直是一顆毛球在樹樁上蹦躂。

墨鯉從未沒有這樣慶幸過自己生於西北平州,看看眼前這兩座位於中原腹地靈氣多得溢出來的山吧,一個兩個都是球。

胖球。

墨鯉覺得自己簡直能一手一個,把兩只托在掌心上了,反正都沒有自己手掌大。

——想了想,墨鯉覺得還是沙鼠順眼,能放懷里能塞竹筒杯,山雀長了翅膀啊。

再論毛發的觸感,沙鼠怎么摸都沒事,禽鳥的羽毛就不行了。

情人眼里出胖鼠,墨鯉覺得太京龍脈不是一只鳥挺好的,雖然本質都是龍脈,原形還是挺重要的。

「不會說話?」孟戚似笑非笑地審視山雀。

山雀瞪他,它是山雀又不是八哥,哪只山雀能說人話?

「不能化人形?」墨鯉也在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