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8|余復嘆之(1 / 2)

魚不服 天堂放逐者 1896 字 2020-07-17

廬陵郡, 自陳朝起就是皇帝喜歡選給子女封邑的地方。

這里有數處豐饒的采邑,民戶密集, 地名也好聽。

當年寧王被封過來時, 附近還有興平公主、東昌公主、泰和公主的封地。

這三位公主都死在了齊代楚立,血染太京的那一夜。

公主不像藩王需要去封地, 寧王因為人在封地的王府而僥幸逃得一命, 楚朝藩王只有尊榮, 沒有實權。不能插手地方政務, 連王府私兵都不允許有, 王府的官吏從上到下都由太京派遣, 且三年一換。

原本按照鄧宰相等人的想法, 是決不允許皇子就藩的。

皇子就跟公主一樣在京城「養著」就行, 畢竟藩王坐大是歷朝歷代的心腹之患。

但李元澤不肯,於是定下了王爵不世襲的規矩,例如寧王襲爵之子只能是郡王, 還必須重新換個封地, 不允許住在父親的封地上繼承其父的府邸,余子必須歸京。

陸璋篡位之後,江南亦是一夕變天。

王府屬官無從選擇, 地方官吏惶惶不安, 很快就有武官投靠藩王了。

當時江南之人齊聲痛罵陸璋,巴不得立刻打過江,將這篡位小人千刀萬剮。

現在連廬陵郡的百姓都不想這事了,在官吏的口中, 齊帝暴虐,那邊的人正過著水深火熱苦不堪言的日子。江南向來富庶,雖然現在沒有楚朝那會兒好,可是沒淪為暴齊之民就足夠了,打仗得征兵的,誰家又樂意呢?

更何況寧王好享受,王府原本所在的寧泰城比從前擴充了好幾倍。

築起八尺城牆,內外加固,開挖水渠,更興建了一座行宮,遍采江南佳麗填充。

這倒不是什么稀罕事,荊王吳王也這么做了。

除了沒有直接稱帝,一應官制,乃至服色禮儀,都比照著帝王來。

寧泰城私底下更被人稱為泰京。

名字跟太京差不多,喝醉了念著亦可自欺欺人。

寧泰不比尋常小城,城門戍衛眾多,凡是進出都需盤問,外來者即使手持路引也不能單獨進城,需得有人作保。

一邊是排得長長的隊伍,另外一邊城門權貴官吏的馬車卻是隨意進出,只需駕車的家將出示腰牌,都不用看一眼車里的究竟是何人。

墨鯉真不知這樣的城防算是嚴格,還是松疏。

仔細一想,或許這可能就是孟戚說的,制定了極好的條例,實施的時候卻總被陰奉陽違吧!

天近黃昏,供百姓進出的那道城門緩緩合上,城牆上點滿了火把,不斷有人巡邏。

墨鯉趕了上百里路,有些疲憊,不打算尋隙翻牆了。

他身形一展,輕飄飄地跟在了一隊准備進城的馬車後面。

火把雖然明亮,照得城門口仿佛白晝,但是有光的地方就會有影子,更何況權貴的馬車華麗寬大,走到哪都要遮一大片光。墨鯉從容地在陰影里穿梭,連一絲風都沒帶起。

偶爾有人感覺到眼前有什么晃過去,抬頭也以為是旗幟或燈籠的影子。

馬車進城,隊列變得齊整了一些,隨車的人卻依舊嬉鬧著,壓根沒個正形。

應該是世家子弟從庄子上回來,天這么熱,總在城內蹲著極是無趣,城里也不適合找樂子,於是就去別庄住一住。有些是納涼躲清凈,有些卻是放浪形骸,這隊人顯然是後一種情況。

車里有女子的笑聲,以及濃重的酒氣。

風一吹,脂粉味兒混合著酒臭從簾子里往外飄。

墨鯉微微偏頭,有些嫌棄。

待馬車走過了外城,要在一處坊門前停下,墨鯉趁機沒入了黑暗之中。

離開那隊馬車後,空氣都好多了。

墨鯉沿著坊牆悄然而行,包袱里的點心已經在路上吃完了,剩余的衣物都塞進了藤箱里,也免去還要背著行囊。

他很快就找了疑似市坊的區域。

「這寧泰城,瞧著還算繁華。」墨鯉對自己衣襟內坐著的沙鼠說。

孟戚早就盤算好了,他的形貌過於扎眼,不管是四十歲還是六十歲。

既然知道風行閣在這里擁有莫大的勢力,他索性就變成沙鼠了,不相信這樣還能被找到。

墨鯉將自己的容貌稍微改了一些,更近似過江時的隱士模樣,只是斂去目中之神,行路時微微佝僂肩背,再配上蹣跚的步履,就成了一個窮酸無名的老者。

然而衣衫是新的,藤箱也是新的。

墨鯉喬裝著在亮著燈火的街上走了沒多久,就有人跟在了後面。

墨鯉往後一瞥,果不其然是兩個地痞,約莫准備跟到人少的地方,然後搶了東西就跑。

墨鯉直接進了街邊一家擠滿了人的茶館。

樓中央的台子上,說書人正講到最精彩的地方。

「……那赤魯兒一聲大喝,抄起八角亮銀梅花錘,就要迎面打向靖遠侯的面門,說時遲那時快,只見雪白的刀光一閃,那西涼先鋒將的馬已經跑得遠了,大好頭顱滾落在地。靖遠侯橫刀立馬,一個唿哨,十萬大軍就朝那雄關奔襲而去。」

墨鯉聽到靖遠侯三字時頓了頓,隨後飛快地穿過人群,將那兩個准備搶財物的地痞甩在後面。

沙鼠飛快地伸爪一撈,等墨鯉從茶館後門出去時,低頭赫然發現沙鼠捧著一顆瓜子。

墨鯉好笑又好氣地問:「想繼續聽?」

胖鼠搖頭。

這《戰西涼》孟戚聽過不下八次,里面把靖遠侯為首的楚朝名臣吹了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