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6|劫濁臨身(1 / 2)

魚不服 天堂放逐者 3046 字 2020-07-17

墨鯉猛地睜開眼睛, 從假寐里蘇醒。

他身形微展,也不見怎么動作, 就輕巧地翻到了雜物堆後面。

這是一個偏僻巷道盡頭的舊屋, 屋頂甚至破了個大洞,風一吹破舊的門窗嘎吱作響。

逆軍的厲鬼之名廣為流傳, 華縣當真成了一座空城, 連乞丐都逃命去了。

天授王的五萬大軍進了華縣, 紛紛搶占寬大華美的屋子, 像這樣的房子他們看都懶得看一眼, 更別說進來。

原本天授王是該約束軍隊, 只讓聖蓮壇之人進駐華縣, 可惜現在士氣大跌急需修整, 既然確認了城中沒有陷阱,也就沒那么多顧忌。破門入屋的動靜持續了好一陣,甚至引起了爭搶打斗, 不過很快就平息了。

真正的好東西要貢給聖蓮壇, 其他物件城中應有盡有,沒了去下一家搶就是。

夜色已深,萬籟俱寂。

無鋒刀從袖中滑到手里, 墨鯉不動聲色地望向門口。

沒一會, 外面的人就主動暴露了行蹤——

宿笠垂頭喪氣地進來了。

「你是怎么發現的?」

刀客百思不得其解。

當一個殺手被人發現蹤跡,就離死不遠了。墨鯉方才分明還在休憩,宿笠身上又沒有殺氣,還拿出了十成的潛行功夫, 畢竟宿笠也沒把握能找到墨鯉,倒是遇到聖蓮壇高手的可能更大,不謹慎不行。

孰料剛發現這是墨鯉,心里一喜,還沒來得及生出別的想法,對方就發現了。

宿笠目瞪口呆。

難道他以前殺人無往不利,是沒有遇到真正的絕頂高手?其實他根本不不是一個稱職的殺手?怎么這次出山之後老是跌跟頭呢?

墨鯉自然不會解釋自己待在一個不夠安全的地方,做了十二分的准備,看似假寐,卻時刻注意著附近氣息的細微變化,宿笠隱藏的功夫再好,又避不開靈氣的查探。

只是墨鯉看到宿笠很意外,怎么會在這里撞見?

隨即他就醒悟了:「你是來刺殺天授王?」

「殺了,沒殺對。」

宿笠在屋里撿了個完好的凳子坐下,臉黑得想炭。

墨鯉起初不明白什么叫沒殺對,好在他及時想起了那個天授王整天戴著面具凡人不可見紫微星君真容的傳聞。

「天授王有替身?」

「……比起這個,我更懷疑壓根沒有天授王這個人。」刀客悶悶地說。

墨鯉吃了一驚,本能地反駁道:「這不可能。」

根據風行閣搜羅的情報,以及他在竹山縣從李師爺那邊聽來的消息,這股裝神弄鬼蒙騙百姓的逆軍在益州發展日久根基很深,雖然打出天授王這個名號是近幾年才有的事,但那是羽翼已成,迫不及待想謀圖中原大好河山了。

天授王是一面旗幟,紫微星君是聖蓮壇強加上的一層鍍金,在聖蓮壇跟天授王狼狽為奸之前,這股益州的逆軍就有不小的氣候了。只是天高地遠,加上懸川關的強勢,逆軍無法影響到別的地方,才沒有那么多人知曉。

聖蓮壇是錦上添的綉,是火上澆的那罐油,助長了天授王的氣焰。

「我雖不懂兵法,但在城頭觀其中軍進退有據,儼然成勢。」墨鯉皺眉,回憶著說,「即使一時混亂亦能穩住,士卒不行,將領卻都不是無能之輩,江湖人大多沒有這種能力,尤其武功越高越難跑去學統軍之力,聖蓮壇不像是完全掌握了逆軍。」

刀客:「……」

墨鯉莫名其妙地問:「你這般看我做甚?」

那目光一言難盡,像是被人塞了一嘴的稻草偏偏不能吐出來。

「我覺得你不是墨大夫,而是孟國師。」宿笠面無表情地說。

墨大夫是什么人,是繞山一周追他幾百里問他要不要治病(大誤)的神醫。聽說兩個人在一起之後會越變越像,難道這就是真相?那他要跟自己的刀一輩子,想必就能觸碰玄之又玄的武道巔峰了吧。

「……」

墨鯉揉揉額頭,他是對排兵布陣不感興趣,可是離開岐懋山之後遭遇的連番變故,一切所見所聞加上孟戚一直在耳邊的念叨,這念得久了,耳濡目染很奇怪嗎?

龍脈也不是一成不變的。

再說他這也是半瓶子水,長了眼界見識,不懂六韜武略。

「我們對天授王的事情知道確實很少,益州消息不通已久,只能知曉明面上那些過往。甚至天授王經常佩戴紫金面具的事,還是當初你說的。昔日西涼人跟天授王也有過來往,你還知道什么隱秘的消息?」

面對墨鯉的追問,宿笠苦著臉一聲不吭。

——沉迷刀法武道,要不是接了吳王六百金以為馬上要出門干活,誰管天授王是哪門子貨色?

「聖蓮壇羅教主在逆軍中極有地位,要不殺了他?」

宿笠試著提議,墨鯉不得不問:「這位羅教主武功如何?」

刀客眨了眨眼,不答。

他不說話就是最好的回答,意為不確定,武功可能不在宿笠之下。

這激起了墨鯉的戰意。

宿笠敏銳地抬眼:「你不該在城牆上留刀痕。」

墨鯉對羅教主一無所知,而對方卻可借由刀痕窺看墨鯉的武功。

「不如我去給你打個頭陣。」宿笠握著刀,似乎就等墨鯉說一聲好了。

墨鯉一眼就看穿了他,疑惑道:「你懷疑聖蓮壇另有高手,讓我為你掠陣?」

結果刀客愣住了,半晌才恍然道:「難怪我總是瞻前顧後,原來不單單是感到羅教主危險,還有這個緣故在里面。」

墨鯉:「……」

這算什么,殺手的直覺?

「其實聖蓮壇高手多不勝數,今天那血煞五老,在江湖上也是凶名遠播之輩,但這些人我都不放在眼里。」宿笠撫著刀鞘,一字一句地鄭重道,「他們是阻礙,卻不會影響結果,我要殺的人還沒有失敗的。定然是我的刀有靈,察覺到了什么。」

墨鯉不由自主地看向宿笠的佩刀,扶額想這位還相信寶刀有靈護主呢!

「我留下刀痕是阻止天授王大軍繼續進發,將他們絆在華縣,讓城中出逃的百姓能多一晝夜的機會。」

墨鯉定了定神,從容地說,「雖然被人揣摩過的刀法有失敗的可能,但若是懼怕失敗,不如早早離去不淌這趟渾水。吾輩習武,乃為明心定志,刀即我途,可濟世救人,亦能鏟孽除惡,豈懼人看破?能被看破,就是武功尚未臻入化境,不能無形無相變化無常。再者,我又不是一個人。」

他身後還有孟戚。

揣摩完墨鯉的刀法有什么用,難道孟戚就好對付嗎?

宿笠起先聽得肅然起敬,深以為然,結果被最後一句噎了個半死,忍不住幽幽地抬眼望著墨鯉。

「依墨大夫看,我們當如何行事?」

「刺殺是後著,先摸清天授王跟聖蓮壇的底細,糧草輜重那邊你去了嗎?」

「正要告知,那處人手嚴密,有聖蓮壇好些個供奉。就連伙房那邊都有護法聖女等人看護,不然我還真想直接放一把火。」宿笠悶悶地說,「要殺這些人不難,但是他們一死,就會立刻驚動羅教主。聖蓮壇有一套獨特的傳訊辦法,除非我今晚什么都不干,專門殺人,還逮著那些毫無武功的士卒跟普通聖蓮壇教眾殺,叫他們死得無聲無息,這樣一個營帳一個營帳的殺過去,大概天亮的時候怎么也能殺他個幾千人了。」

墨鯉:「……」

宿笠冒出一個主意,緊緊盯著墨鯉問:「大夫可知道什么好使的葯?毒也行,這數萬大軍有一半倒下就行了。」

「想葯倒這么多人,把整個華縣的葯鋪商行搜刮干凈都未必能做到。」墨鯉搖搖頭,忽然覺得在這里的人不該是他,應該是薛令君,昔年幽魂毒鷲的威名可不是吹出來的。

「真不行?」宿笠不舍得放棄這么好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