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一全身掛白的人宛若雪熊一般從門後鑽了進來。

「小青!」

「我回來了……」常小青遠遠站在門口,看著林茂正欲起身,連忙開口喝止,「師父別動。別讓寒氣沖了你。」

他身上還覆蓋著屋外帶來的凜冽冰霜,也不敢靠近林茂,而是在門口將外套蓑衣一並脫了,只露出一身瘦塗油般的皮肉。接著他便在原地運轉一圈真氣,直到額上隱約冒出一縷白氣,才裸著上身,剩一條寬松的月白綢褲,慢慢朝著床邊走來。那綢褲還是多年前常青給林茂備下的,也不知道常小青是從哪個角落里翻找出來的,幸好當初江南那邊極流行那等蓬松綿軟的款式,如今常小青倒也勉強能穿,只是那褲腿倒是難有些短了,露出了常小青兩條極結實的小腿。

林茂眯著眼朝著常小青看過去,總算沒在這孩子身上看到多出來的凍傷和劃傷,心中便松了一口氣,同時忍不住也暗暗想道:這等滑稽打扮若是落在其他人身上,只怕是好笑,但如今我家小青這樣穿起來,竟然還是一副橫戾冷峻的氣派模樣。

林茂一邊覺得自個兒帶大的這徒弟雖說是陰沉了點,相貌倒確實是在英俊硬朗不過,另一邊又開始隱隱擔心起常小青戾氣如此之重,實在非福。

「師父今日的身體怎么樣?」

那廂林茂還在胡思亂想,這廂常小青到了林茂身邊,便抓著他一只手輕聲問道。

因為室內暗得很,常小青像是想看清林茂面色,因而將臉探得極近,說話時一點熱氣正對著林茂的耳郭,一時之間,兩人這姿勢真是說不出的親昵。

常小青到底年輕人,火力極旺,這么親昵地貼過來,林茂便覺得這人倒像是個小火爐一般,熱乎乎的,幾乎要將他凍僵的身體給暖熱了。林茂只覺得耳畔一熱,不自覺往後退了點,勉強笑道:「今天好多了。」

卻完全沒提之前咯血的事情。

常小青聽到林茂這般答話,神態依舊有些憂慮。

「我瞅著您氣色比我出去之前還差些……」

一邊說著,常小青一邊從床頭抓過一件疊好的月衣披在自個兒身上,隨後他隨意地扯開發帶,那一頭白發便濕漉漉到搭在他的背後。林茂看著這一幕,眼皮一跳,趕緊扯過一件舊衣,將常小青招到自己身旁,再將那舊衣服罩在常小青的頭發上,將那融化的雪水吸干。

「怎么這么不小心呢,說了多少次回家前要將頭發上的雪撣干凈才行,不然熱氣一烘,入門就是一頭濕……」

縱然如今容貌變得宛若嬌弱少年一般,骨子里林茂到底也是上了年紀的人,念叨起來難不住,可以說得上是嗦。可常小青沒有半點不耐的神色,而是盤腿坐在床榻紙上,輕輕依偎著林茂如今依舊瘦弱的肩頭。那樣一個大塊頭的男人,此時倒像是一只溫順的白毛大狗般一動不動,微微仰著頭,痴痴地凝視著自己師父蒼白的面容。

那是凡人不能有的絕美容姿,眉眼口鼻漂亮到近乎靡麗然而在常小青的眼里,林茂如今這幅仙人般的容貌,卻與當年他那被劇毒損毀可怖至極的模樣逐漸重疊起來。

聽著林茂柔和的絮絮叨叨,那張刀削般的冷峻面容更是逐漸染上一絲放松愜意的滿足神色。

只是偶爾林茂幫他攏起腦側的碎發時,冰涼的指尖觸到常小青耳後那一小塊皮膚,才會引得白發的男人不自覺地紅了耳尖不過到底光線不好,常小青難得展露出來的這點窘迫,林茂卻是完全無從查覺。

「……不要仗著自己武功高就這樣不愛惜身體,等到老了病痛來了你才知道厲害。」林茂依舊在常小青耳邊嘮叨,「再說你如今那失魂症還未有好轉,又犯了頭痛,哪里能還像是以前那樣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