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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三世菩提劫 無名 3935 字 2021-03-02

確實,這詛咒來源於我的靈識,是震懾魔族的一大法器;當年我只是一個蛋,他們既是在外面祭祀我的族群,有什么請求我便允了也無妨;只是自我破殼,便有了自己判斷和喻示的能力。

慶姜和我都明白,其實即使滅了我,再換一個不會做決定的靈識激發這詛咒,也不過一個大型的轉移咒罷了,並沒有什么不方便的。

可是現在我沒有別的辦法。即使我去告訴慶姜鬼軍進犯,照樣會惹他忌憚。

於是我冷笑:「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墨淵皺眉看著我:「我一萬歲時就聽說,魔族始祖女神是天生的將才。那時我在神族總被譽為奇才,大約心目中能和我並駕齊驅的,也不過一個你罷了。」

見他又皺眉,我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所以見到我必然是讓你失望了?」

他學著我冷笑:「一個這么沒規矩的丫頭,哪里是個一族尊神的樣子。」

後來墨淵的辦法,是他以神族使者的身份面見慶姜,順帶提一提在韶攸關內見到鬼軍的事實。確實,如果慶姜還反應不過來的話,這魔族的領袖就真該換個人當當了。他說這個法子雖然慢一些,戰局慘烈些,我卻可以安全些;我不由的嗤笑,說神族估計巴不得鬼族與魔族大打出手,你們安全些才是真的。

他瞥我一眼:「我是不是更應該希望魔族的始祖女神慘死在魔族內斗之中?」

回憶有莫名其妙的柔軟,但當時當日相視而笑的心境,我們已經再也找不回來了。

魔族的那幾日在機鋒和斗法中過去,再回到水沼澤,一切都變得有一點不一樣。

最大的不一樣就是現在除了接受東華的追求者們的情書簪子荷包肚兜附送春葯若干,我這還足足地多了一份墨淵的。

其實我有鼻炎,最聞不得那些香粉味道,可是我既然因為打著噴嚏不能把那些在我面前臉色緋紅的小女仙女魔打回姥姥家,就只能在攢夠多少份東西之後找始作俑者墨淵或者東華打一架。憑心而論世家子墨淵的情書還是要比白手起家的東華多些,何況他和我勢均力敵不像和東華打起來一邊倒,所以我和他打架打得很是殷勤。

其實墨淵雖則全身透著一股傲氣,卻著實比東華厚道得多,比方說他還是會把那些情書拿回去,並且偶爾給一兩個痴情的回信叫她們專心學業;比方說如果我和東華合伙誆他吃糖醋魚,憑他「口不臧否人物」的神族修養,頂多是來上那么一句「胡鬧」,可是東華就只會誆我吃糖醋魚。比方說某次我頭發太長掃到了後面的東華,他化出把剪子就要給我剪了,卻被墨淵發現,最終未能成功。

其實我也不喜歡養著那么長的頭發,墜在腦袋後面重得很;只是為了我在魔族的神祗形象,不得不越留越長。彼時墨淵從指尖上化出一根發帶,告訴我要是不喜歡綰頭發至少也要扎起來。我懶得買這種娘炮的東西,那條兩端綴著鈴鐺的紅色發帶,我用了很多年。

我覺得當初我的存在就是為了不斷地刷新墨淵對「胡鬧」的認知程度的底線,以至於他現在居然有這么好的帶徒弟的耐性。他在搖醒我無數次,沒了我五次零食四次酒壺三次秘籍兩次話本以及一次春宮後徹底放棄了讓我上課聽講的打算,無奈道我怎么能幫你記一輩子筆記;他在我從折顏的酒窖里偷酒喝時悠悠出現在我身後,告訴我偷完記得恢復原狀不然被他父君發現了這一窖酒就全會被假公濟私;有的時候我徹夜處理事務他會拿著一疊戰報出現,每次都很及時,然後第二天我押著必定不肯在課堂上睡覺的他回寢室,沖他嚷嚷「我會幫你告假的你一萬年前就學過白木陣法再聽聽個逑啊!」

後來不知道為什么東華被父神看中,暗中了關門弟子。於是東華被父神私下授業時,連墨淵也沒有聽的份兒。

那天晚上我在蘆葦盪中喝酒時,向來清冷自持的白衣少年第一次接過我遞過去的酒壺,對著月亮一口一口地喝得分外郁悶。我看著他略有些皺的外袍和略有些亂的鬢發,覺得自己是真的只會解脫人不會開解人。

我說:一直聽說你琴彈得不錯,我勉為其難幫你聽聽。

鳳凰善樂舞,可是我的音樂啟蒙,不過是那些傳唱在魔族軍營里悠長沉郁的歌謠。我以為只有在那里才會聽見那樣悲愴的調子,不料墨淵的琴鳴金碎玉,正是《采薇》那雄渾的音響。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歸曰歸,歲亦莫止。」

彷徨而沉重。不是懷人,不是思歸,只是失望。

我閉眼聽著這熟悉的調子,突然覺得每個人都和我一樣的苦惱。驕傲如墨淵,發現自己並不是父神母神眼中最合適的繼承人時,會比我發現其實慶姜其實是我失散多年的親哥哥還要郁卒難消,何況慶姜並不是我的親哥哥。

於是我寬慰他,東華絕對彈不出這樣的調子。

他卻苦笑著叩住仍在翁鳴的琴弦,說他其實應該明白父君的用心。父神挑選的是未來的天地共主,他拘泥於神道,本身就少了那份兼並蓄的雍容。

我喝得有些暈,側頭想了想,覺得雖然他確實不及東華那份見天算計的腹黑,但其實嫁給他的姑娘,就比嫁給東華有福氣。

但說出口卻是:你其實從來就沒想過當天地共主對不對?你只是在努力地做你父君娘親想讓你做的事情,其實現在他們不這么要求你了,你就可以做自己了。

他仰頭灌一口酒:你對一個從小沒有自己的人,談什么做自己。

我無言以對,再一次覺得他就是個娘炮。沒見過酒量這么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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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神不是不知道墨淵的那點郁悶。他第二天就在誦書堂見了我。

父神其實是個為老不尊的神仙,他第一次見我和東華的時候就說,丫頭很清醒,以後就算栽了,肯定是栽在男人上,不算丟人;小子不是神就是魔,不過這個選擇做得越晚越正確。

栽在男人上,還不夠丟人?

估計父神也就在神族們面前做個法相庄嚴的形容,尤其是墨淵折顏說他見過墨淵被父神打手心,跪在地上一動不敢動。

這次父神問我:阿淵昨晚是不是找你喝酒的?

父神昨晚明明在折騰東華,東華今天早上眼底都發青,這是熬幾個通宵都不會有的事;而今天早上墨淵強撐著去上課時,我可是幫他把酒氣消了的。

於是我說沒有。

父神搖頭一哂:這孩子我養大的我能不知道?他還沒寬容到那個地步。

我大膽地對上父神的眼睛,說其實父神您並沒有想讓墨淵繼承您的衣缽吧?

父神眯著眼睛看我:丫頭,當年果然沒看錯你。去吧,阿淵這次交給你了。

那聲「阿淵」讓我在剛接觸到誦書堂外面的陽光時就抖了一抖。

父神的算盤打得很。且不說墨淵那個嚴謹的性子不適合未來天地共主的位置,估計父神自己現在坐這個位置也是夠嗆,何苦送自己兒子受這個窮罪。

我從袖子里抽出一份前兩天剛接到的消息。既然父神讓我開解墨淵,那我就不客氣地公器私用了……

我拿著這份消息去找墨淵,臨行前找了塊陰氣頗重的夾竹桃樹蔭,在下面打坐到臉色蒼白。

找墨淵幫忙和找東華幫忙完全是兩個概念。

要說服東華幫忙是一件很折磨人的事,盡管他做事的時候還是夠義氣。光是對他痛陳厲害他多半會飄來一句「與我何干」,只有與他分析此事與他有多么的利益交關、成事後有多少好處,他才會勉為其難地答應,而且事情結束以後他出一分力我必然要付出十分的代價

墨淵就不一樣,只要告訴他我要去做什么,順帶提一提此事對我有如何的危險,他就會頗擔心地看著我說算了多個人多個照應我陪你去吧。這個法子屢試不爽,我有的時候覺得他們神族這個助人為樂的習慣真是個好習慣要怪,就怪墨淵你為什么要長良心這個東西。

我現在找墨淵的這個事,說來實在是件私事。因為仲尹小弟很是貼心,特特派人來告訴我,他父王好像正派人去西海尋一塊上古傳說中的黑曜石。

黑曜石是匯集日光的上佳法器,故爾各族首領都視其為權力的象征;而仲尹所指的這塊則一向被視為一個傳說。傳說中這塊石頭誕生於開天辟地之時,高達一丈寬約八尺但根本無人相信,因為倘若真是如此,這石頭陽氣如此旺盛,必然是不難找到的。而自從母神煉石補天之後,這石頭便銷聲匿跡,普遍的看法是這石頭已經破碎在那場天地大劫之中了。

上回魔族與鬼族一番大戰,鬼族寡不敵眾終究落敗,好歹割了邊疆五座城池進獻慶姜,同時提供消息,道這上古黑曜,極有可能隱藏在西海深淵里。鬼族畏懼陽氣,因此對此聖物並不感興趣,所以讓給魔族也是無妨。

我說過,我是只熱愛太陽的鳳凰,每逢修煉便需要頗多的陽氣滋補。近來被這晝夜顛倒的生活所累,自覺自從入了這水沼澤,道法進便不似以往在章尾山那般神速章尾山本就是日光匯盛之地,魔族中人還是很會幫我選道場的。

這黑曜石,雖說無論被誰找到都是上古遺跡光耀千秋,但是如果在我手上,對我修煉的助益便是極大的。反正誰找到就是誰的,說不得我也想去看一看。

堪輿術的夫子捧著一本《堪輿金匱》正念得搖頭晃腦。我心道魔族北邊隔著覃堯山就是鬼族,要破掉這個風水估計只有等慶姜大刀闊斧開疆擴土,憑現在這個實力還是遙遙無期。於是左胳膊肘一拐捅捅墨淵,他雖然沒有轉頭看我,頃刻卻從下面遞來張小紙條,三個清雋的小字「什么事」。

我抓過一枝禿筆,蘸了我那一硯沒有仔細磨開的膠墨,在背面塗了幾個漆黑的字給他「我要去西海辦件事,幫我找個人頂下課」

字條又傳過來,這次紙大了些「做什么」

我寫道「撿石頭,傳說中被母神打碎的那塊」

他回頭看了我一眼,我無打采地往桌上一趴,顯得臉色蒼白陽氣不足。

然後他搖搖頭,運筆寫道「晚上老地方等我」

父神要我開解墨淵,他其實並不是想不通;他只是有點郁悶那就找點事做讓他沒時間郁悶。顯然陪我